【番外】在喜歡之前(7)
隔日,夏爾雅踏出宿舍大門,就見車時勛站在磚道上那盞仿舊的英式路燈前,垂眼讀著手里的英文雜志,身上依舊是襯衫西褲。 晨光熹微,男孩子的輪廓被勾勒得深邃,淺色的光圈綴于肩頭,他遠得像觸不可及。 換作是其他人看了,怕是悸動不已。 可看在夏爾雅眼里,他的出現卻只象徵著困擾,尤其在看見他手里的紙袋后更是,因為她知道,袋子里頭裝著的就是昨晚他訊息里說的那份三明治。 她無聲喟嘆,提步走去,男孩子察覺了動靜,抬眸就對上了她的眼。 「早?!?/br> 夏爾雅不語,只是把手里的提袋遞上前。 車時勛微笑接過,禮尚往來,「早餐?!?/br> 夏爾雅卻不領情,「我不喜歡和別人有復雜不清的債務關係,也不喜歡欠人情,昨天看診的費用還有中午的麵和晚上的粥,你如果堅持不收我錢就算了,但以后請你不要再做這些事情,這會造成我的困擾?!?/br> 女孩子眼神淡漠,口吻冷硬,話一說完就別過頭,逕自離開。 車時勛垂眸看了眼再次被拒絕的好意,有一瞬間也不曉得該說些什么才好。 向來都是他拒絕人,如今地位顛倒,他挺不適應。 車時勛準備的那份三明治,最終送給了與他們分配在同一間教室里的加拿大交換生。 在看見那金發碧眼的女孩品嚐后星火閃爍的眼神,夏爾雅有一秒后悔自己早先的嘴硬,后來女孩子甚至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車時勛互換了通訊軟體,更問他明天能不能再為她準備一份韓式糖餅。 車時勛大方應允,她聽了也不開心。 搞了半天,他做的料理誰都能吃,也不是因為對她心里有愧。 三個小時的語言課程結束,夏爾雅迅速收拾桌面,抓緊女孩子纏上車時勛說話的機會,拎著背包就要離開,未料前腳才走出教室,就又被人拉住了背袋。 「你要去哪?」 「關你什么事?」 車時勛忽略她的壞脾氣,「一起吃午餐?」 夏爾雅沒好氣,「不要?!?/br> 這人到底哪里有問題?為什么非要這樣纏著她? 「我帶你去食堂,順道介紹幾間餐廳給你?!管嚂r勛充耳不聞,拉著她的背帶就走。 「你放手!」這人是土匪不成? 連聲抗議不成,夏爾雅氣急敗壞,失控咆哮:「喂!車時勛?。?!????。?/br> 聽聞,車時勛止步,劍眉微蹙,眼色沉了幾分。 這人才和他認識第三天,兩人之間的關係如此不融洽,竟然直呼他的名字是嗎? 好不容易讓他停下腳步,夏爾雅急忙想走,車時勛卻倏然收手,把她整個人拽到面前,夏爾雅沒有防備,腳步踉蹌,險些撞進他懷里。 眼看男孩子近在眼前,她驚慌瞠目,呼息凝滯。 車時勛無視她眼底的慌張,緩慢啟唇,「車時勛先生。(????.)」 「什么?」 「車時勛先生,你應該這樣稱呼我?!顾麖澊?,溫言溫語,「畢竟夏爾雅小姐和我之間還不是親近到可以說半語的關係。還是說,夏爾雅小姐想和我變得親近呢?」 他刻意把話說得慢,就是要她聽懂每一個字。 「??」 夏爾雅一怔,臉上瞬時染上慍色。 見鬼的!她才不是因為想和她變得親近才那樣喊他! 見她氣得不輕,想辯駁卻又說不出話,車時勛格外愉悅,挑釁似地揚起半邊眉,「如何,夏爾雅小姐?我們要從現在開始說半語了嗎?」 說完這句話之后,車時勛第一次知道這世界有其他規則。 看著那寧可把自己的背包拱手讓人,也堅持不跟他同桌吃飯的女孩子,他無比后悔。 她的錢包收在包里,翻遍身上所有口袋也只找出三張千元鈔票和幾枚硬幣,即使是食堂里價格最便宜的自助餐,也勉強只買得起一碗飯和幾樣小菜,偏偏她又不敢吃辣,選擇少之又少,最后只買了白飯和馬鈴薯當午餐。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愿意過來拿回他的背包,只因為不想再和他說上一句話。 不過幾分鐘,車時勛就忍受不了,自掏腰包買了幾樣餐點回來,「給你?!?/br> 夏爾雅眼也沒抬,端著自個兒的餐盤直接換到了隔壁桌。 「??」 車時勛沉吁,再次來到她桌邊,將餐點擺到她手邊,在她二度起身之前開口:「是我說錯話,我跟你道歉,對不起?!?/br> 夏爾雅一怔,下意識攥緊了手。 「再怎么不開心,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好好吃飯,我先走了?!?/br> 「??」 看著那最后消失在視線范圍的背影,夏爾雅抿唇,思緒有些亂了。 她原以為像他這樣出身的人,是不會輕易道歉的,可他卻說了,說得乾脆,半點也不拖泥帶水,即便探究最初,說錯話而讓他感覺被冒犯的人是她。 她垂下眼睫,馀光卻又看見男孩子買來的餐點,一瞬間,心情又更糟了。 這一切究竟是從哪個環節開始出錯的? 為什么不過三天的時間,她欠他的似乎越來越多了? # 單方面與車時勛不歡而散后,一整晚,夏爾雅沒有在收到任何來自他的訊息。 生活回復了預想中的平靜,她理應感到開心,可只要一想到明天一早,她就必須看著那個名叫joanna的女孩子大口大口吃著車時勛做的糖餅,她就開心不起來。 還有今天中午他說的那句抱歉也莫名地讓她在意。 她知道自己的個性有多倔強執拗,就是明知自己有錯也絕不輕易低頭,說話總是盛氣凌人,從不考慮旁人的心情,甚至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想過要改變自己。 她不想要變得柔軟,不想要變得善解人意,更不想要遷就任何人。 她用渾身的刺防衛,確保自己不會受傷,卻扎傷每一個想要接近他的人,所以即使對方也清楚自己對待她的方式不是那么正確恰當,也不曾向她道歉。 過去那些人總是說,是因為她太難相處,所以才讓旁人不得不對她口出惡言。 他們總是說,做錯的是她。 從沒有人像車時勛一樣主動向她道歉。 他不像過去遇過的那些人,總把過錯推到她身上,說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而是道歉。 平心而論,若不是因為她真的太不喜歡和陌生人相處,以一個初來乍到陌生國度的交換生立場而言,車時勛是個很盡責地學伴,甚至有點太有責任感了。 這幾天他為她做的這些事,對她而言都太難以理解。 過去二十年,她始終認為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所謂的不求回報,不會有一個人無緣由地對另一個人好,所有的良善都必定出于某種利益考量,無一例外。 車時勛對她好,愿意向她道歉,也必定有某些目的存在,即使她還沒看清。 「再怎么不開心,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br> 「好好吃飯,我先走了?!?/br> 夏爾雅捂額,真的想不透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