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狹路相逢的我們】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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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十分鐘的激烈較勁后,比賽來到第二局,計分板上標示的數字為24比23。 第一局由我們驚險拿下勝利,第二局乘勝追擊,來到賽末點,再拿下一分,便能摘下冠軍的寶座。 「嗶──!」 剛好輪到我的發球局,在賽末點擔任發球員,真的是備感壓力啊…… 「蹦!」 我將球穩穩發過網,不求直接ace得分,畢竟我不是善于發球的人。 剩下的就交給前排的莊繪和阿力吧── 正當我這么想的時候,沒想到這次輪到對面上演了前一局我和莊繪的后排殺球組合技。 一名看起來同樣內層穿著高中排球隊球衣,外層套著14號號碼衣的球員,將球高高往后排位置送去,隨之起跳的則是那名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扣球會直接扣得你心里發毛的8號球員。 「──乓!」的一聲,至今為止最響亮,且看起來威力最強的重扣筆直朝我的臉上飛來。 『不會吧──』當我正在心里這么想,身體卻無法即時做出反應時── 聲響不如平時那樣的清脆,反而帶著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隨即我感受到一陣暈眩,眼前的視線由白轉黑。 「唔……」 臉上再次感受到異樣的觸感,不過這次帶點溫熱。 「喂……凌勝和,你流血了!」 「啊……真的耶!誰有衛生紙!」 「嗶──比賽暫停?!?/br> 場面一片混亂,不過我無法清楚看見眼前的狀況。 我的雙眼因為疼痛無法張開,尤其是右眼的部分,傳來陣陣刺痛感。 「啊……鏡片碎掉了……」 「送他去保健室,不要把衛生紙壓在傷口上,可能有鏡片卡著!」 「我帶他去!」 周遭傳來雜亂的聲音,我用手摸了摸眼鏡的位置,卻空無一物,大概是被剛剛的扣球震飛了。 接著我的左臂傳來一陣力道,我將左眼微微張開,看見了春咲的臉龐。 「走吧,我帶你去保健室?!?/br> 「啊……麻煩了?!?/br> 春咲攙扶著我,雖然我現在身上因為比賽而濕透,實在很想叫她不要碰我,不過看來現在的狀況并不允許。 「啊……」 接著我轉頭望向球場方向,朝著莊繪他們看去。 「凌勝和,你快去包扎吧,剩下比賽交給我們就可以了?!?/br> 彷彿看透我一切心思,莊繪直接對著我說出這番話。 「好啦……你們加油?!?/br> 說完這句話后,我就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下離開球場。 真是的……可以不要看了嗎?受傷就夠糗了,而且身為八卦當事人,緋聞對象還直接明目張膽地近距離貼著我,有夠尷尬的啦……好想鑽進地洞。 對了,我都忘記春咲也在場邊看比賽,所以她一定也注意到了阿谷吧…… 那么,現在順勢提出來應該沒問題吧?畢竟都親眼看見了。 「那個……」 「你不要講話!先去保健室再說!」 「啊……好?!?/br> 奇怪,為什么感受到某股怒氣啊……是我的錯覺嗎? 就這樣一路上我們沉寂了五分鐘,只是默默的肩并肩走著。 春咲伸出她那纖細的手臂扶著我的左臂,我則是吃力的張著左眼走路。 「…………」 「…………」 「到了?!?/br> 「啊,原來保健室在這?!?/br> 「……你不知道保健室在這哦?」 「不知道耶,平時又不會來?!?/br> 「那恭喜你知道保健室在哪了,走吧~~」 進門后,只見保健室阿姨似乎司空見慣了,不疾不徐的叫我坐下檢查傷口,擦乾血漬然后進行包扎處理。 春咲則被叫去幫忙填寫備忘錄,貌似是來保健室都要留下患者的資料以記錄追蹤。 「你這個齁~~還好沒傷到眼球,只是眉頭被劃傷而已,回去看個醫生擦個藥就可以了?!?/br> 「謝謝阿姨?!?/br> 「呼……」 身旁傳來了聽似放心的吐息聲。 「不會啦,打球小心一點,盡量不要戴眼鏡比較好?!?/br> 「啊……好的,我會注意?!?/br> 待傷口做完簡單的應急處理,和保健室阿姨道過謝之后,我們準備離開保健室。門外卻不知不覺染上了一片灰色,開始下起滂沱大雨。 「哇~~這個雨也太大了吧~~」 「嗯……不知道比賽有沒有打完?!?/br> 「不知道耶,等等問班上的人應該就知道了吧~~重點是我們沒有傘?!?/br> 「……啊,不然先去旁邊的學生餐廳躲雨吧?!?/br> 「哦~~好啊,剛好也差不多要肚子餓了!」 「……啊,我忘記一件事情了?!?/br> 「怎么了?」 「我的背包還在球場啦!」 「你說這個嗎?我有幫你拿啦?!?/br> 春咲側身轉過來,將單肩背著的我的后背包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謝謝?!?/br> 沒想到春咲居然連我的背包是哪個都記得…… 「走吧,過個轉角就到了,小心不要滑倒?!?/br> 打開保健室的門后,春咲單手搭在我的背上,半推著我小跑步繞過轉角的梁柱來到學生餐廳的門口。 「啊……失誤……今天是星期六?!?/br> 「沒有營業啊?!?/br> 平時透過明亮的落地窗,可以從外頭清楚看見學生餐廳內鬧哄哄的模樣,不過今天卻是一片漆黑,沒有一絲一毫動靜……雖說如果有的話也挺可怕的。 「看來只能坐在這邊的椅子上等雨停了?!?/br> 春咲指著位于學生餐廳門口正對面,位于這棟行政兼教學大樓一樓洗手間外側的長椅,由于剛好位于大樓內側因此不必擔心被雨勢波及。 「我去個洗手間,你先坐吧?!?/br> 我從背包里拿出毛巾和替換衣物,來到男廁內進行梳洗換裝,順便看看自己被包扎后的獨眼龍模樣。 「唉~~真是有夠衰?!?/br> 我邊對著鏡子自嘆,邊把臟兮兮的手掌和手臂清洗乾凈。 是說春咲不打算洗手一下嗎?她剛剛可是摸了我整身汗耶……她不洗我都想幫她洗了……呃,聽起來怪怪的。 花了五分鐘清洗完畢,回到外頭的長椅時,春咲旁邊多了一個人影。 「啊…………」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名身穿排球服裝,腳上的白色長襪及排球鞋看起來都被浸溼,拿著一把濕漉漉的折疊傘,頭發則些微凌亂的男子。 他就是把我右眼弄殘廢的兇手……這樣講好像敵意有點重,改口一下。 他就是將高速旋轉的球體往我臉上砸的殘暴……算了。 他就是方才那名身穿8號號碼衣的法律系選手,春咲的前男友──阿谷。 果然面對把自己弄受傷的人無法馬上恢復冷靜啊。 『請你立刻把醫藥費賠給我!還有如果剛才比賽是法律系拿下勝利的話,就請你們自動放棄資格吧!』 雖然很想這樣說,但身為成熟的大人才不會這樣做。 嗯?大學生也算是大人啦,沒有問題。 「真的非常抱歉!」 「咦……???」 在我眼皮上烙下傷痕的男子,突然彎腰鞠躬并大聲喊叫。 不只嚇到我,也讓一旁經過的學生都愣了一下。 「呃……沒關係啦,只是擦傷而……」 「你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咦?」 能感受到春咲微微的怒氣,不過臉上并沒有顯露任何表情。 「當然不是啊……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咲?」 「…………」 「呃,那個…………??!話說,剛剛比賽怎么樣了?」 「是你們贏了哦,比賽結束后我就往保健室這邊跑來了?!?/br> 「啊~這樣啊~~不過你們真的很難對付呢?!?/br> 我默默的握緊拳頭,代表一個小小的勝利儀式。 「哈哈哈!你們也是一樣啊,尤其是你們的那對攻舉組合,看得出來也是以前打過排球的??!」 「是啊,還好我是和他們同隊呢,不然可能我眼鏡就不只碎掉一次了……啊……抱歉,我無意冒犯?!?/br> 「不,冒犯的是我,把你的眼鏡打掉真的很不好意思!多少錢?我賠你吧!」 「呃……不,說起來比賽本來就有風險,戴眼鏡上場的我也要負些責任……」 「不!讓我賠吧!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 「這樣你會良心不安?」 「咦……春咲?」 在我們兩個不經意間間聊起來的時候,春咲冷冷地插了一句話進來。 我往春咲看去,發現她正投以阿谷冷冰冰,卻些微濕潤的眼神。 「還有其他事也會讓你良心不安嗎?」 「…………」 「不說話是代表不會嘍?」 「…………咲?!?/br> 「怎樣?事到如今你才想說些什么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br> 「不是我想的那樣?蛤?現在你才講這種話?」 春咲情緒好像有點失控,現在每一句話都像利針似的。 然而面對這樣的春咲,阿谷卻只是看著她,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不管怎么樣,眼鏡你必須要賠給他?!?/br> 「等等,我說沒關係,算了啦……」 只見春咲往我這邊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嘆了一口氣。 「唉……你們男生每到這種時候都只會婆婆mama的,真是夠了……」 「我有點無辜耶……」 「……抱歉。我要走了,雨看起來變小了?!?/br> 『等等,雨哪里有變???反而比剛才更大吧?』 當我看了看外頭的雨勢,想要說出這句話時,只見春咲抓起了自己的包包往傾盆大雨中跑去。 「…………!」 「啊……喂!咲!」 春咲的身影因為雨勢的關係愈漸模糊,只留下兩個錯愕的男人彼此對望。 「那個……聽說你叫阿谷是吧?」 「呃……是的,我的全名叫秋大谷?!?/br> 不過,總不能放任春咲獨自在厚重的烏云和冰冷的落雨下自暴自棄吧。 「秋大谷嗎……那我就叫你大谷吧。大谷,你有傘吧?快去追春咲?!?/br> 「咦?」 「你和春咲之間似乎有什么事沒有講清楚,對吧?」 「……嗯,算是吧?!?/br> 「那你趁這個機會跟她說清楚吧,你是為了她才轉進這所學校的吧?」 「咦???你怎么……」 「咦?沒想到是真的啊,我只是亂猜的說~~哈哈?!?/br> 「……你其實也不是春咲的男朋友對吧?」 「…………誰知道呢?總之你快去吧,不然她要跑遠了?!?/br> 「嗯,我知道了?!?/br> 大谷語畢,便撐起傘往春咲跑走的方向追去了。 「呼~~這樣就好了吧?!?/br> 我用雙手撐住長椅,身體稍微往后仰,放松脖頸使眼睛直視天花板。 畢竟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兩個的事,這種時候只能由他們兩個自己解決。 既然都念同一所大學了,總不能每次見面都要搞得戰火一觸即發吧,雖然每次都是春咲先攻擊人家就是了。 話說回來,為什么剛剛沒有直接否定呢……如果那樣做的話,事情應該會再更單純一點吧? 「…………嗯?!?/br> 我像是要肯定自己的答案,發出了聲音。 只是考慮到春咲的心情,和她那樣做的理由,不想要隨便去糟蹋罷了。 雖然和春咲認識不久,大概兩個禮拜的時間而已,但隱隱約約也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想法,里頭盡是脆弱,充滿著矛盾和迷惘。 這樣的心情顯而易見,春咲會在私底下默默因為過去的事情感傷流淚,但在大谷面前卻總是偽裝起來,像一頭刺蝟似的束起針刺保護自己。 如果這時候直接把那層外殼掀開,春咲想必會很不堪吧。 畢竟身為一個女孩子,就算對象不是我,也沒辦法輕易把心意託付出去。 沉重的水滴不斷用力敲響磁磚和地面,以及不時從遠方傳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彷彿都在回應那晚在路燈下,望著那落寞的人影所下定的我的心意。 望著這大到有點荒唐的雨勢,正在奮力洗刷眼前的景致,貌似訴說著要把所有的塵埃沖凈、把城市的臟污抹去、把扭曲的人性打回原樣。 于是我默默的閉上眼,任風雨驟降,任雷劈四起,看著、聽著、聞著、感受著這場雨宴,在原地靜靜的等待。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才終于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