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就溫流所言,溫玄身上的陣法識自溫家年譜所來,蘭河溫家百世來也就溫弦一人會畫陣,那么要想找出溫弦當年研究出的陣法只要找年譜就行了。 水牢闖不了,藏書閣總不會也進不了吧。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守衛的巡視下,我閃身穿過藏書閣的門墻,我彈指捻起小小火苗,照在層層書架上,果然,仙門大家的壞處就在歷代已久,年譜甚長,本君眼前整面墻全是層層堆疊的書本,本君若是一個個翻看,得看到何年何月? 要是非離此時此刻在本君身邊就好了。 本君不過想起一句話,非離都能從景晨宮千萬藏書里翻出來,本君不免嘆息,同非離相處才十馀載,彷彿已有上千年,本君無法再想像沒有非離的日子。 這不是一夜就找出來的。 之后幾夜,我安插桃花假扮成本君躺在廂房里,我則隱身來到藏書閣,燃起一小束火光,生無可戀的拿下一本年譜,翻過數頁再放回去,直到某日,我正在翻閱年譜,終于看見溫和兩字時,忽爾,我衣袖里的香囊隱隱發光,甚是奇怪。 我自衣袖中掏出香囊,打開繩結,意外發現發出光芒的是那日溫言和沉晴大婚,非離同我演示凡間習俗時,剪下我倆發絲所編織而成的結發。 我兀自端詳,陡然藏書閣大門敞開,本君連隱身都來不及,燈籠已打上本君的臉龐,一陣陰冷的笑聲傳來:「我還想這藏書閣里怎會有鬼火的傳聞,原來是郎姑娘啊?!?/br> 我瞧著沉晴的臉,心里不住想,今日出門應該翻翻農民歷,該是宜臥床,不宜出門才是。 沉晴見我不說話,以為我是要逃,朝后揮了揮手,一眾眉山婢女圍上前,點起藏書閣燭火,霎時間,藏書閣里燈火通明,我手里仍抱著溫家年譜,另一手捏著我與非離的結發。沉晴湊上前來準備冷嘲熱諷,待看清我手心里的結發,臉色倏忽猙獰若夜叉,右手揚起,「你這不要臉的女人?!?/br> 啪的清脆一聲,在本君臉上留下一個通紅的五指印,許是一巴掌仍消不了她的怒氣,沉晴又揚起手欲再動手,發現手腕被扣住,「是誰敢——」 沉晴瞧見溫言的臉登時一愣,桃花從后頭鑽出來跑到我身邊,身上還穿著我平日的外衫,摟著我的胳膊,憂心道:「姑娘??你沒事吧?」 她湊上來瞧,附在我耳邊說:「今夜溫公子突然回來了?!?/br> 本君出門前該卜個卦的,這什么屋漏偏逢連夜雨? 氣氛凝結,本君覺得這個場合,本君該出來解釋解釋為何這三更半夜的本君會躲在這里翻年譜,正要開口,沉晴眼淚已奪眶而出,「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明明先嫁與你的是我!我才是你的結發妻子!那日你說什么都不愿留下一綹頭發給我,說什么繁文縟節不須遵守,可你卻愿與她結發,還編做同心結送她?」 ??什么? 結發?咱們不是該討論年譜嗎?原來錯的是這結發嗎? 我溫聲道:「沉姑娘你誤會了,這結發并非溫言與我——」 「夠了?!箿匮詫Ρ揪?,眼神卻沒看向本君,「桃花,帶夫人回房?!?/br> 「是?!固一ǔ冻段业囊滦?,我還愣愣的站在原地,她道:「夫人,我們快回房吧,您要著涼了?!?/br> 說完推搡著我走出藏書閣。 本君腳步虛浮的回到房里,神不守舍的坐在床榻上,杏花端來一盆溫水和巾帕幫我擦臉,銀柳端著木盤,盤上一個小碟,碟子上放著一顆雞蛋,「姊姊,雞蛋煮好了?!?/br> 「怎么這么久?」 「剛要煮一顆,還沒滾就被桃花撈上來打破了。這才久了些?!?/br> 杏花正要接手,忽爾彎下腰,「溫公子?!?/br> 溫言緩步走到我面前,扶起我的下巴瞧了瞧,「碟子放著,你們都出去吧?!?/br> 杏花銀柳道是,出門后關上木門。溫言坐到我身邊,骨節分明的手指剝開蛋殼,拾起熱騰騰的雞蛋在本君通紅的左臉上輕揉。 我瞄了他一眼,「你生氣了?!?/br> 「什么?」他似是全心全意在給我揉瘀,無暇分神。 我仍鍥而不捨道:「你在生我的氣,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氣?!?/br>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一定生氣了?!刮倚攀牡┑┑?,又問:「你為何生的氣?」 他邊揉邊道:「你可以猜猜看,我為何生的氣?!?/br> 本君絞盡腦汁,「因為??我打架打輸沉晴了?」 溫言沒說話,繼續揉雞蛋。 不說話就代表是了。 我清清喉嚨,耐心解釋道:「我是故意讓她打的。若不是有奶奶在,根本不會有我這平妻,她生氣也是情有可原。你也別太責怪她了——嘶!」 我不敢置信的瞪他,卻撞見他陰冷的眼神,頓時閉上嘴不敢說話,只楚楚可憐的瞧他。 他清冽的嗓子喚我:「郎寧?!?/br> 「在?!?/br> 「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 我低聲喃喃:「你不告訴我,什么都往心里藏著掖著,我怎么會懂?」說完,心里都委屈了起來,眼眶忍不住就泛紅,「你不常說我老犯錯嗎?我犯錯了,你罰我可以,但你也要告訴我哪里錯了???要不我這東想西想,還老是猜不中,你以為只有你累嗎?我也累啊?!?/br> 我們倆誰也不看誰,房中頓時沉默,半晌,他嘆了口氣,「不過念你一句,你就頂十句回來,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你既嫌棄我,那當初為何就不該娶我才是?!刮覛鈵赖?,忽然,唇上一片柔軟,他扳過我肩膀捧著我的臉珍惜的吻著。唇舌交纏,他睜開眼時,我的表情還像個被捉弄的傻子,他沒有半分憐惜就算了,竟還笑出聲來。 我頓時橫眉冷對,可見他掩嘴笑得如此開懷,肩膀不住顫動,只能沒好氣的吃起雞蛋。 他終于笑夠了,捻起我唇角的雞蛋屑放進自己嘴里,「你的香囊呢?」 我自袖子里掏出來給他,「哪?!?/br> 他自囊中取出非離編的結發,神色莫測,「這可是非離做的?」 「是啊。怎么了?」 他冷笑聲,還與我,「他可還真是有心?!?/br> 「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刮覍⒔Y發收回香囊里,馀光中瞥見他鐵青的神色,靈光乍現,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否討厭非離?」 他回望我的眼神,「如果我說是呢?」 「不可以?!刮艺浬裆溃骸改悴豢梢杂憛挿请x?!?/br> 他眼神暗了暗,「為何不行?」 「因為他是我的徒弟,徒弟就跟孩子一樣?!?/br> 「但他已經不是孩子了,而且他也不是你的孩子?!顾淅涞?。 我站起身,「非離不是我的孩子,卻像我的孩子一樣,你要是討厭非離,我該如何是好?」 他撇過頭,「你有什么差別?」 「當然有!」我轉過他的臉,「你是我夫君啊?!?/br> 不知道是不是本君的錯覺,溫言的眼里似乎多了層血絲,我伸手要摸,他先是抱住我滾到床上,在我眉心、鼻尖、面頰、嘴唇上胡亂親啄,燭光搖曳中,他聲音啞然,「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剛要回吻他,沒來由這么一句,我不自覺回:「哪一句?」 他輕笑,「罷了?!?/br> 云雨翻騰后,我趴在錦被上喘息,他起身背對我不知道在搗鼓些什么。我摸向他的背脊,guntang的熱意還未褪去,他轉過身牽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落下幾個吻。 「這給你?!顾岩粯游锸路旁谖沂中睦?,我眨眨眼,定睛瞧,又是一個同心結編發,一綹是我的,另一綹是他的,我忍俊不住,「你怎么這么愛學人呢?」 他捏我的臉頰,「你仔細看,這不是同心結。這是曼陀羅花結?!?/br> 我更仔細看,確實與非離同我編不大一樣,更加繁復,就像一朵盛開的曼陀羅花。我滿是歡喜,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明日我拿這去給奶奶瞧瞧,說是你給我做的?!?/br> 溫言頓時臉色凝滯,我以為是他害羞,搔他下頷道:「怎么了?」 他正色道:「明日我們一起去瞧奶奶?!?/br>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他撫過我的臉龐,輕聲道:「大夫說,明日怕是最后一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