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五一章 陳部長的謀劃
之前就說過,我十分不喜歡在書里寫題外話。但是還是得在這,向各位讀者說聲抱歉,因為留言區看的人實在太少了。本書不是要太監,因為已經和鏡文學簽約,不可能不寫完,而是前陣子手嚴重受傷,連字都不能打。這次傷的十分嚴重,不單單傷筋動骨一百天,而是到了春節都還只能一指神功的打字,趁著連假,慢慢吞吞才把之前的存稿修改完,之后會盡量的發文,再次感謝忠誠的朋友繼續支持。 ----------------------------------------------------------------- 王紹屏當然不是單純聽從長輩團的建議就決定和國民政府妥協,這件事情在他們王家里的時空穿越小組成員內已經爭論很久。 必須在中國內地找人合作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尤其是這個合作必須以穩定中國局勢為第一優先,那能合作的對象就屈指可數了。王家當前的情況比原時空后來的兩岸分治更加復雜,至少蔣家流亡到臺灣之后,軍政大權一統,能堅持漢賊不兩立的兩岸分治,但王紹屏不行。 一方面他還在國府兼著官職,另一方面他現有的領地比后世播遷臺灣的蔣家更加復雜;有原屬中國,但割給日本當殖民地的臺灣;有曾經是中國朝貢體系的一員,但已經消逝在歷史潮流里的琉球獨立王國;還有日本早年擴張的北海道領土,不知道是否曾經存在過的蝦夷王國,但卻已經被日本人同化的蝦夷族。當然,奪自蘇聯的土地更大,不光光是取回因滿清顢頇而喪失的土地,更有許多是帝俄時期,俄國人自行探索開發的土地。所以王紹屏目前光是要推動自由幣的發行,就比國民政府播遷來臺將舊臺幣換成新臺幣時的問題要復雜得很多。單單計算黃金儲量,考慮法幣、盧布、日圓和自由幣四者之間的匯率比,定出合理的兌換比率就很麻煩,畢竟前三者都不像舊臺幣是被取代,而是仍在世上流通。 當然啦,如果說王紹屏不想這么麻煩,單單只想爽一把,最快的方法就是以機器生化王國為基礎來統治全人類。機器及生化人想要快速消滅全地球所有政權,然后開始進行全人類洗腦,那是分分秒秒能做到的事,王紹屏立馬就能夠成為地球上,唯我獨尊的獨裁者。這樣做,甚至有很高的機會,能以最快的速度發展科技,發明空間摺疊技術,完成時空穿越局的任務。說不定藉此,王紹屏還能發明時光機,可以回到自己的時代去。 完全以武力解決一切,這樣要煩心的事情就少很多。不過,這個主張一開始被王紹屏否決了,他并不想成為全人類唯一的主宰,不僅聽起來就像個大反派,最主要是這樣一來,王紹屏覺得自己的未來將會變成稱孤道寡的寂寥人生。試想全人類都成了他的應聲蟲,那他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從廿二世紀來到這個時代,他已經感到非常孤寂,好不容易在這里交了幾個好朋友,又有了親戚…呃…,雖然都是乾的,喔…,是認的,可是認的乾爹乾媽,還是親戚嘛!一旦把他們都被洗腦了,即便能夠一呼百應,但親人的關心變成無條件的服從…那就是百年孤寂了! 雖然王紹屏否決了機器生化王國成員們的這個提議,不過以夫人團為代表的機器生化人們一直都沒放棄游說王紹屏,尤其是在他在和國府勾心斗角感到萬般無奈或沮喪的時候,夫人們就開始陰魂不散地想說服他。直到黃潮生的到來…! 在夫人團紛紛懷孕后,當然大家也比較熟了。一次夫人團當著黃潮生的面,又開始重施故技,打算游說王紹屏重新考慮主宰地球的想法時,黃潮生以自己的輔導經驗和穿越局的規定說服了夫人團認清事實:「我先說說九位夫人的想法和穿越局的規定有什么衝突吧!如果照你們的方法一搞,這個時空的地球人就脫離穿越局的管轄了,因為非人類主導的時空,就不是穿越局主導了??赡軙辛硪粋€機器生化世界的時空管理機構會接手,但是我的階級太低,不知道那會是個什么樣的結局…?!刮粗獙τ谌祟悂碚f是最恐懼的事,即便機器生化人也一樣,尤其一想到機器生化世界的機構可能會傷害王紹屏這個「純人類」,夫人團就直接放棄了這個想法。 何況黃潮生繼續火上加油的說:「而且你們太小看人類的潛能了,如果照你們的方法去做,不要說統治全人類了,就算用機器生化人統治全中國…,在我的輔導經驗里,人類的反抗都是不會停止的,總會有從山窩里旮旮角落里冒出反抗軍。不要以為科幻小說、電影里的故事都是假的,很多題材都是時空交錯時的影像投射引發創作者的靈感,不論是反抗機器人,還是超級電腦,人類的潛能都是無限的…?!?/br> 「…到那個時候,光應付這些反抗,不要說你們還能專注時空摺疊技術,光是研發如何控制或屠殺人類的科技都來不及,科技樹鐵定會長歪了。更不用說洗腦之后,缺乏創造力的人類,又如何去發明時空折疊技術呢?這個技術是需要想像力的,聽我的前輩說,穿越者只要建立專制的政體,通常都是發明不了這項技術的,最后他們的子孫也都被反抗者消滅殆盡…?!狗蛉藗儸F在都懷孕了,她們雖然都是生化人,但是母愛還是天性。聽到黃潮生用后代子孫來恐嚇她們,立刻就決定,從此不再提起機械生化王國統治世界這件事。 選擇和共黨合作,來自臺灣的王紹屏,不用黃潮生游說,他也不會選擇這條路。光是什么三反五反、大鳴大放、文化大革命、批林批孔…沒完沒了的內部斗爭,以他的實力要活下來是沒問題,但光要面對不停的內耗斗爭,他就煩死了。先不說他就是大資本家、大軍頭,天生就會被斗爭,重要的是按照歷史發展的軌跡證明,老百姓的幸福不可能是天天搞斗爭,玩革命弄來的,何況在此之前,還得先把天下搞亂,大家才有造反的心情?,F在日本都被打敗了,誰來把天下搞亂呢? 不用黃潮生說服,王紹屏也不會接受和共黨合作。不過,黃潮生仍然對于共黨常常嗤之以鼻。有一次和王紹屏聊到共黨的內耗發展,黃潮生嘲諷的說:「我以前是對共黨不大了解,不過在穿越局任職后,倒是和海峽對岸那邊長大的人有了不少接觸,畢竟人家人多嘛!穿越的任務得找一些倒楣鬼…,喔!我不是說你啦!我是說得找一些和他成長時空合理脫節的人,也就是橫死的或者合理失蹤的…。反正穿越任務就是亂槍打鳥,人多好辦事,雖然穿越古代,臺灣人會閩南語有一定的優勢,畢竟閩南語和古漢語發音相近,但整個臺灣沒幾個人,都弄去穿越,就會出大事了。 所以只得到大陸多找幾個人來訓練囉,尤其是福建人。我曾經聽一個歷經文革的傢伙跟我說,當時歌頌毛澤東的歌曲竟然超過一百五十首。我就好奇啦,一樣是獨裁者,歌頌委員長的歌有幾首?我找來找去只找到六首,兩首是他活著的時候做的,分別是領袖頌,和改編第二版本的領袖萬歲,但后來很少人唱,比反共抗俄歌推廣的時間還短,據說是老蔣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之后,直到民國六十四年他死了之后,才又出現永懷領袖和兩種版本的蔣公紀念歌。后來還有劉家昌作曲的最敬禮,不過這首歌在民國六十七年黃埔軍魂的電影里被改寫成遍地桃李,所以后來最敬禮比較少聽人唱,大家只知道歌頌教官的遍地桃李。至于蔣公紀念歌,秦孝儀做的蔣公紀念歌因為是文言文,唱的人也不多,而我們那個年代唱過的版本,通常是在他冥誕那天才會應付唱唱,后來解嚴了,就完全消失匿蹤…。但據說歌頌毛澤東的歌曲,竟然還變成軍歌,真是夠了…。 好、好…說重點,我的重點就是委員長的確如毛主席所說,線裝書讀得太多…,所以呢,『忍,忍不到無恥,狠,狠不到無情』,說難聽一點,就是既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和他合作,整他的機會多,被他整到的可能性比較少。而且他自己打著民主招牌,想獨裁也不敢明目張膽。我記得后來又遇到個死于六四的大陸人,他說:『我們都在唱〈毛澤東思想是革命的寶〉,孰不知蔣氏王朝對民主發展才是真正的好!』我后來想一想,比照臺灣后來的政治發展,這個人說的還真有點道理…?!?/br> 只要是在臺灣歷經過民主發展歷程的傢伙,怎么可能和共黨合作呢?耽誤中國的發展時間不說,還白死幾千萬人!所以王紹屏唯一的選擇就是延續中華民國的國運了。當然延續中華民國國運,也不見得要和南京合作,尤其是在臺灣民主化之后,一般輿論和教科書上的內容都對老蔣不太友善,身為廿二世紀出生的王紹屏,當然也不可能對委員長有多親密。只不過從現實上來考慮的話,假如直接反對國府統治,那他就得自己直接面對軍閥。如果要平定軍閥,那就是沒完沒了的內戰…。雖然對王家來說,平息內戰沒那么困難,但怎么處理這些軍閥頭子呢?全殺光嗎?那他們的家族呢?也全夷平嗎?不要說廿二世紀了,光是在這個時代,就是駭人聽聞的是大事件了,除了搞類似文革那種玩法,把年輕人都拉下水,讓紅衛兵去弄,才有可能。這也證明了,老毛還是比老蔣高明,搞得全中國天翻地覆,人家還能繼續當「偉人」!不過,即便整人再怎么高明,單以王紹屏的信念來看,這樣弄得天下大亂的作法,和他想要在中國平穩推行民主制度的想法,可是完全不一致了! 在臺灣民主思想的薰陶下,王紹屏很明白的知道,中國大陸的民主花了很長的時間一直建立不起來,不是中國人不適合民主制度,臺灣、新加坡、香港不就都行的通?遑論移民歐美的僑民,也不都是適應了?人多也不是問題,民主和人多不多沒關係,人多可以落實地方自治,大不了採行聯邦制就好。其主要原因還是在無論統治階層或老百姓都沒有心,要真正落實民主制度。統治者貪權,在野民眾缺乏承擔公共事務的責任感。畢竟民主制度是一種全民參與的制度,而非只有選舉當中的投票行為而已。 老百姓缺乏民主概念,不單單是缺乏知識而已。知識可以教育,但習慣卻得透過示范、探索彼此底線才能養成。而恰恰好,民主制度的建立,最重要的就是民主習慣的建立。什么是民主習慣呢?簡單說,就是自由、責任和法律解決三種習慣。人身、財產、思想等基本自由不受侵犯是民主的基石,沒有這些就沒有獨立人格,當然就談不上民主。中國老百姓習慣表面順從,背后干譙,根本不敢,也不愿意試探維護自由地法律底線在哪,尤其對官府更是如此,因此惡法良法一體遵守。 順從就不會積極維護自己的權益,官員更是理所當然地恣意而為。臺灣的經驗一開始就是老百姓敢反抗,當然也得政府真正落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退讓政策。知道老百姓能和平表達不滿,之后,維護權益的概念才開始深入人心,無論是平頭老百姓或是官員,才能形成一種「你抗議,我改進」民主習慣。不過政府的退讓是另外一種由上而下建立民主制度的因素,得后面再說。 有了捍衛自身自由的概念,才會開始擔負起公民的責任,從選舉、參選到公民復決,在在都需要極大對公共事務的責任感。不然選舉就只是買票賣票橫行的形式主義;參選就只是既得利益者分贓的游戲;公民復決根本不會通過,因為參與的人數永遠低于門檻…。 臺灣的法治一直遭人詬病,除了制度的問題之外,基本上是全民都沒有建立起法律解決衝突的概念。美國人任何一件小事,包含鄰居太吵,都可以上法庭。但華人就怕打官司,加上打官司成本過高,裁判費、律師費都貴的嚇人,在臺灣,沒有十萬臺幣以上的費用,根本打不起一場民事官司。政府更是推波助瀾,不想方設法降低打官司門檻,卻反其道而行推動調解制度。其實官司越打,老百姓會越理性,不會讓小小衝突演變成像仇人一樣,因為大家會習慣:「有衝突,法院見?!棺匀欢痪筒粫汛蚬偎疽暈橐环N報復,而是很理性的將它視為解決糾紛的一種公平合理的仲裁方式。進而司法的威信才能建立,才能真正與行政和立法并行,達到三權分立的目的,不再視為是行政權的附庸。 由于缺乏這些民主習慣的基礎,所以由下而上推動民主制度的基礎不存在,因此想像美國一開始就建立較為先進地共和制的機會很渺茫。 如果要採取上而下的推動,就需要做到兩件事,一是掌權者的忍讓,或者說妥協;二是建立朝野非武裝對話的習慣。前面的概念來自英國,英國王室對貴族和大資本家的退讓,才讓大憲章有機會通過。后面的概念則是以法國大革命作為反面的教材,法國就是朝野不同陣營的革命黨人不斷武裝對抗,人們覺得不安定,才會讓共和制度搖搖欲墜,讓集權皇權能不斷復辟。 政治制度通常是不斷的演進,民主的歷程也是,想要靠革命就一次到位,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運氣非常好的美國,剛開始建國的憲法也只有七條,不能說多完美。但即便靠著不斷創造的憲法修正案來改進,最后還是打了一場南北戰爭,才讓整個政治制度穩固下來。美國是如此,缺乏民主政治經驗的中國如果缺乏妥協機制所形成的溝通對話管道,那又得打多久的內戰呢?光是臺灣從解嚴前,警察對示威群眾,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開始;整個街頭運動的動盪、衝突,大概還是花了快十年,才逐漸變成嘉年華會式的假日街頭游行示威。更何況現今中國,滿山遍野都是有槍的草頭王呢? 王紹屏孜孜不倦想要在這個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徹底落實民主制度的初衷,來自于他在剛到這個時代,看到衣不蔽體而且被日軍追殺的董家村村民。他知道中國要強大,靠的是科學、經濟和軍事,但要長期讓老百姓有飯吃,過上幸福的日子,卻得靠民主。因為只有民主政治能不斷反省,糾正制度上的缺失、政府行政的錯誤。其他制度,無論帝制、寡頭,還是什么一黨專政…,都完全做不到。要這些嘗到權力滋味的傢伙,低頭認錯,修正他們的施政錯誤,那真的比登天還難?;蛟S民主制度、議會政治效率比較低,但民間活力將會遠遠超過政府。小政府、大民眾,其實發展上的爆發力不會輸給權力集中制。不過前提是,全民必須先習慣民主運作的方式,否則小政府將會被民間大資本家給控制,大民眾也會被資本家控制的媒體洗腦…,房價高升就是一個例子。政府不敢真正推動實價課稅,媒體在高房價時代,還敢鼓吹臺灣房價低于亞洲鄰近各國,讓屋主、建商都有了漲價的期待…。降低房價,辦法很多,但國會沒人敢立法,連復決都沒民眾或團體愿意推動…,原因很簡單,缺乏公民責任感,怕得罪人,給自己找麻煩。但其實民主政治就是利益妥協政治,有利益衝突,本來就很正常,但大家不習慣在議會、法院里談,總是習慣動用檯面下的黑幕動作…。 臺灣經驗,讓王紹屏總結出來三個建立民主制度的不二法門來實現他的理想,分別是時間、溝通練習和示范。特別是時間。柴米油鹽醬醋茶是個別人類的生活,而政治是公眾的生活,內容不過是解決個體或群體之間的衝突或合作。茶米油鹽醬醋茶需要天天有,衝突和合作也是天天發生,所以有人就將政治運作的制度稱為游戲規則,意味著大家必須按照這些規則才能把公眾生活過下去。稱為規則,就不老是變來變去,必須能讓人長期遵守,否則今天合法,明天取締,那大家還怎么玩?臺灣人可能不大熟悉,大陸同胞就清楚了,今天改革,明天反右,所有人徨徨不可終日,才有所謂「偉人」南巡定調。不過,民主制度不應該是靠某個人定調,靠得的是意見相左的眾人大家慢慢談出結果。 任何人接觸新的游戲,通常都得玩好幾次,直到熟悉這款游戲為止,才能適應,才能玩好。所以改變政治制度,怎么可能朝夕革命就能成功呢?沒實踐過民主制度的人們,又怎么能一口咬定自己這群人不適合這個制度呢?無論什么新制度都需要全民一段時間的適應,一代人不行,那就兩代人,直到習慣根深蒂固為止。 尤其民主制度,這個制度講求的是忍讓,忍什么?忍著脾氣,在商談的時候不會忍不住揮出憤怒的拳頭;讓什么?民主制度就不講求包贏,而是雙贏,必須雙方都滿意,最少也得不滿意但能接受的達成基本共識。所以談判協商的過程,尋求的是交換、妥協。凡事有捨才有得,如果要大家都聽自己的,自己百分之百掌控一切,那就是專制獨裁了。而其他人都將不滿放在心中,即便一開始很有效率,一個人或少數人的意志決定一切嘛!能不有效率嗎?但其他人的不滿累積到一個程度,恐怕不會讓這個制度運行多久…。 基于這樣的認知,王紹屏很清楚,如果不推動民主,自己現在努力的一切,即便使用武力振攝,能維持幾代人,最后還是得灰飛煙滅。所以他才會想到運用「分省自治」作為對話溝通橋梁的主張,開始讓各個政見不同的政治人物有一個和平對話的練習機會,以便讓他們逐步養成民主妥協的習慣,不至于動輒拔槍相向。中國自古以來一向不缺獨裁者,但卻缺乏一個強大的平衡、仲裁者,平衡各方武人,仲裁各地方糾紛,然后讓民主思想與制度能逐步落實。而王紹屏決定扮演這樣的角色,不單單因為他的根在海外,還有他的理念和堅持。 而他推動的這項制度有別于過去「聯省自治」那種佔山為王,以地方勢力利益優先,并相互勾結自保的概念。他的主張比較像是建立類似美國參議院模式的「聯省會議」,以十年為期,暫時取代國會的地位。為什么要暫時取代國會呢?因為中國人還完全不了解國會存在的意義。國會存在的目的就是代表著地方利益的折衝樽俎,以美國來說,無論是以州為單位派出人數相等的各州代表,還是以人口為基數進行選舉的眾議員,都是以地方利益為出發點。參議院成立的目的很明顯,就是代表州的利益,那么人口怎么代表地方利益呢?不要忘了,人口代表著地方行政區的層級,人口少叫村,稍大一點的叫鄉,再大一點就稱為鎮,之后無論縣、市都是以人口為基礎,地域大小倒在其次。而眾議會的存在就是代表著地方行政區郡、區的利益,萬一州和郡、區的利益不符,那么眾議員代表的就是更基層的民意。所以美國一開始的制度就很清楚,參議院代表著州利益,所以管外交、國防等聯邦事務,而其他內政就交給眾議會。萬一有重大事件,則必須通過參、眾兩院的聯合通過或否決。 而反觀民國肇建,國會一開始就代表著南北兩方的意志,但和地方利益完全無關,他們爭執的是誰執政。國會最重要的是透過稅收和立法來限制行政權無限擴張,但是民國初年的國會從來沒有展現過這方面的力量,除了臨時約法、中華民國國會組織法、參議院議員選舉法與眾議院議員選舉法,參眾兩院國會自己并沒有通過什么有力法律,更不要遑論什么稅收了,能夠審查預算案就是大總統或內閣的恩賜。三百一十二個政黨最關心的就是選舉總統、通過內閣人選。曹錕賄選之后,國會議員只代表個人(軍閥)或政黨利益已經昭然若揭,和地方民意已然脫節,即便孫中山成立非常國會,依然也是廣州軍政府的橡皮圖章,代表著孫中山個人意志罷了。 說到這里,還不得不提一下當初在王家內部討論這個議案時的情況。當王紹屏侃侃而談自己的構想,不經意提到民初的國會亂象,當初終止約法、解散國會,導致爆發南北護法戰爭的罪魁禍首段祺瑞聽了之后,十分羞愧地說:「我當時還真不知道約法、國會對穩定國家有這么大的幫助,我就認為他們礙著我的事兒…,唉!真該怪我?!共苠K則是一臉笑嘻嘻地安慰他說:「亡羊補牢、亡羊補牢嘛!」沒想到王紹屏馬上又提到賄選一事凸顯了國會議員只顧私利的一面,當時的當事人曹錕有點尷尬的摸著自己的大光頭,扭扭捏捏地說:「這個…這個…曝露國會議員的陰暗面,這樣我算不算有功呢?」眾人實在忍俊不住,紛紛哈哈大笑起來。馮玉祥終于找到機會欺負一下曹錕,于是語帶譏諷地說:「亡羊補牢、亡羊補牢…?!箙桥彐谝膊桓始拍卣f:「當初你就沒支持段老擔任執政?」眼見脾氣大的馮玉祥就要惱羞成怒,機靈的曾昭吉立刻打圓場的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嘛!即便你們在那個時候遇到臺生,你們也不會相信他現在說的話,你們還是會照原來的方式去做,畢竟權力就像吸毒一樣令人沉迷。不過,現在大家不就坐在一起,希望彌補過去犯得錯誤,重新為中國民主謀劃嗎?那么過去就讓它變成我們的教訓吧!知恥近乎勇,不是嗎?」曾昭吉話一說完,現場掌過權的老先生都低頭不語得思考了許久。接下來的氣氛就融洽許多,讓王紹屏才得以繼續把自己的想法說完。 接著王紹屏繼續指出,國會的威信本來就來自于地方實力派的支持,美國建國初年,州的權力大過于聯邦政府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民國肇建之后,無論中央或地方的實力派都不在乎國會,只把參眾兩院當成自己的橡皮圖章。軍閥混戰之后,有實力的軍閥更是因為國會沒有代表自己的國會議員,加上國會根本控制不了國政,以至于參眾兩院尊嚴更是嚴重掃地。導致當地方之間有了衝突,最好的辦法還是武力解決。 而王紹屏主張成立聯省會議,就是重新把所有軍閥納入議會政治,嘗試讓地方實力派重新回到會議桌上來,讓聯省會議重新成為平等且能和平對話的平臺。這樣做,一方面是讓大家放棄以武力解決問題,另一方面訓練大家建立民主對話的習慣。這樣的設計,或許在很多地方還是差強人意,但無論如何,這樣的民主訓練相較于國府的所謂一黨訓政,可算是集思廣益、集體練習的初級民主制度了。他這個主張,最終當然獲得當年「禍國殃民」的那些長輩們的一致贊同?;蛟S是因為他們下了臺之后,失去了權力,才能理性看待國家制度規劃的重要性,而不是只汲汲于追求集中權力之后的運用吧? 除了對話機制的建立,王紹屏還力主統一的監督,畢竟滿足了軍閥利益,總不能苦了老百姓,而能貼近照顧老百姓的制度莫過于獨立、而且強而有力的司法制度。對行政措施不滿意,告!對地方惡法,認為違憲,告!除了民事訴訟,政治也是透過一系列的訴訟,才能逐步建立三權分立當中司法的威信。 除了針對事情不法的司法,還有對官員貪污腐化的監察,也列為王紹屏關注的焦點。所以他主張將監察、司法收歸中央,讓各地方勢力不會為所欲為的壓榨百姓。畢竟中國幾千年以來,地方上家族勢力所建立的鄉黨力量太大了,甚至能完全一手遮天。如果沒有來自外部的壓力,還真能讓地方割據變成阻礙民主發展的絆腳石。此外,這項做法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維持一個在法律上大一統的局面,不至于讓列強勢力趁虛而入,運用地方勢力謀取列強自身利益。當然監察、司法官員,還有執法人員的人選,還是得通過分省會議審查,以便于制衡南京以公謀私,天天對地方建設搞破壞。他相信,所有勢力都有共識而同意的監察委員、司法官,尤其是要派到自己或別人地盤上的傢伙,雖然討價還價是必然,但品格絕對不會差到哪去,不然大家就一起丟臉。即便不能說上絕對的鐵面無私,至少一定比一黨私心任命的好很多。 何況他打算把監察體系和專司起訴的刑事檢查官都剝離開行政體系,讓監察、檢察一體,一是專職起訴官員,另一個是專攻刑事。但兩者人員會互調,畢竟瀆職、貪污也是刑事案件。這樣才不會像后世的監察委員,只能彈劾,卻沒辦法將對方法辦。 而且他還打算讓司法、監察官員再加上罷免和任期制度,等于讓地方上的百姓也參與到部分官員的任用上,也算是全民政治開端的一種練習。因為還沒涉及到行政官員,地方反彈不會那么大。反正是罷免中央官吏嘛!干他們屁事呢?這樣一來,阻力就小很多。提刑官在古代也算是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番薯的親民官一類,公不公正,是否依法裁判,在一般老百姓心中還是有著一把尺在衡量。加上名義上是中央派來的,地方勢力不在乎會不會被罷免的情況下,才有機會讓人民可以大著膽子,去行使自己的權力。上下制衡,中間就產生空隙,民權才有可能在夾縫中獲得初步伸張。 監察委員雖然只是監督地方官員,和老百姓沒有直接關係,但總是涉及行政權的監督,也算是一種間接民主。王紹屏相信透過任期和在地居民連署罷免制度的設計,幾次罷免大事件發生后,老百姓鐵定會對選舉罷免行政官員產生興趣,那時完整民主制度的推動就算水到渠成了。當然,地方軍閥為所欲為的末日也就到了。他們現在鐵定沒想到,原以為可以擺弄中央官員的設計,最后會變成自己的催命符。 王紹屏知道自己所有的構想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能不能成功不知道。尤其單純的訴訟、彈劾…等制度運作,并不一定能保證審判、裁決或罷免等結果的執行,所以真正要樹立司法、監察,甚至選舉罷免等威信的關鍵因素,在于強大的實力保證。尤其對于制止地方軍閥以武裝破壞和平、分省會議和中央威信等行動,他主張建立一個由各方勢力提供兵員、警察建立的「國內維和部隊」和「中央聯合執法警隊」,由分省會議來指揮,目的就是制止各方勢力採取武裝衝突,并徹底落實中央監察、司法的起訴和判決,來維持現有均勢與和平局勢。 整個設計能不能行得通,王紹屏完全沒有底,但是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國民政府的合作,那鐵定會失敗。所以王紹屏才會在張發奎第八集團軍遠征蒙古的事情上,採取主動退讓的態度,釋放自己對國民政府的善意。 不過王紹屏這樣想,主導這件事的陳大部長可不見得這么好說話,他可是安排好一系列的政策規劃,打算光明正大地取回中央的話語權和主導權。 同時收到中央和臺北遠征蒙古命令的張發奎,完全不知道上層階級這一系列無聲地空中交手。自我感覺很幸福地,立刻命令第八集團軍整裝待發,準備出發到蒙古和自由聯盟組成的聯軍會合,準備圍攻蒙古首府庫倫。而第十九集團軍的薛岳只好乾瞪眼的留在淞滬收拾殘局,震攝日軍俘虜,一臉哀怨眼巴巴地看著張發奎意氣風發地取代自己出征。 陳大部長的謀劃,一開始就體現在第一道命令上。在命令里已經就給王紹屏偷偷下了絆子。他在中央的飭令上,特別註明:「第八集團軍將依據中央戰術規劃,配合各路光復軍獨立作戰?!挂馑己苊靼?,那就是張發奎不是聽從光復蒙古聯軍指揮部的命令,而是必須聽從中央的指揮。 但張發奎根本不以為意,他心想:「南京距離蒙古庫倫兩千零廿四公里,讓中央直接指揮?那不是瞎扯淡嗎?」不過張發奎還真沒想到,陳大部長的后手,還真能做到這一點。 陳部長不只對敵人夠狠,對自己人也不軟手,他首先直接把自己土木系的第十八軍共計五個師給拆分了。理由是由于該軍轄師太多,為便于指揮,于是將李明的第52師,陳時驥的第59師,撥歸給新成立的第5軍,另外將在南京換裝成坦克師的關麟徵第25師也編入第五軍,符合自由聯盟最低要求的三三制。再讓周至柔擔任第五軍軍長,并以蒙古遠征軍后勤補給司令部補充軍的名義,協助第八集團軍后勤補給,目的就是打算控制第八集團軍的補給,讓張發奎俯首聽令。聽誰的令?當然就是聽周至柔的命令,配合胡宗南第一軍的行動,攻略蒙古西部,甚至率先攻克唐努屋梁海,取得漂亮的首功。 大家可能以為陳大部長異想天開,王家財大氣粗,怎么可能讓張發奎在后勤補給上受制于人?可是陳部長這次可是心思細密,在他的嫡系將領集思廣益之下,事先就給王紹屏和自由聯盟聯軍發去一封「中央軍的糧餉自理」的電報。 接到這道命令,即便王紹屏心思簡單,沒有想到里面的文章,但長輩團們個個都可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就看出其中的端倪。曹錕當場就笑起來了:「蔣志清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呢!」 段祺瑞緊跟著哈哈大笑的說:「這是想節制張發奎的第八集團軍呢!他就不怕把張發奎逼反了?」 吳佩孚則是緊皺的眉頭說:「看破他們的手腳容易,但張發奎會從哪里進軍是個麻煩,至少我們三個方面軍,要誰來照顧張發奎呢?總不能讓張發奎的士兵挨餓受凍、糧餉不濟吧?」 馮玉祥笑著說:「吳子玉你想太多了,無論外東北或內東北,自由軍都有能力快速空運運補。即便蔣志清讓張發奎獨立去打蒙古西部,我相信臺生的人一定不會讓張發奎吃虧的?!?/br> 吳佩孚看著其他人都微笑的點頭,才勉強地點點頭說:「的確,我還是停留在老式的軍事思維,以臺生的能力,即便要在全球同時打兩場大戰,應該也不成問題?!柜T玉祥和吳佩孚在當時并沒有想到,兩人的發言后來還真的一語成讖,張發奎真的獨自去打蒙古西部…,也不竟然…,因為還有周至柔的第五軍和胡宗南的第一軍。還不僅如此,當全球二次大戰真正爆發后,自由軍還真的在東西方兩面作戰,切切實實地取代了美國歷史上的地位…,這是后話。 最后還是王紹屏拍板,暫時同意中央的決定,到危急時再出手。理由就像楊鈞所說的:「反正已經向中央示好了,總不能行百里半九十,在這種細節上和中央爭論,那不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嗎?」 其實王紹屏面對陳部長的謀劃,最大的麻煩不在蒙古遠征軍上,而是在后來的新任命上。這個新任命,才讓王家真正面臨了一些選擇上的猶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