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五七章 平津危機后之新何梅協定
指著孫殿英鼻子罵的少將就是牧場場長宋濤少將,當時孫殿英并不在意被一個等于是被流放到甘肅的普通少將的威脅,所以他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就讓人把他趕出去。但他不知道宋濤看起來的確沒有被重用,但他的妻子來頭卻很大。他的妻子蔣元翠是委員長同父異母的兄長蔣介卿最疼愛的小女兒,所以宋濤的報告可以直達天聽。把他送來西北,表面的原因是他隸屬于西北軍,雖然在西北軍也混的不好,有點被邊緣化,但直接收編回中央還是有點面子上的小困難。不過,真正的原因則是委員長為了保護他,讓他遠離戰禍,才刻意讓他在甘肅牧馬。這是蔣介卿對委員長的小小要求,也是他疼愛幼女所做的小小請託。 其實蔣介卿和委員關係并不是很好,除了因為委員長是側室所出,被這位嫡子歧視之外,早年還因為父親去世之后兩房爭家產而鬧翻過。但委員長對于身邊人重情重義的毛病十分嚴重,主要是怕被人詬病一家之不齊,何以治國。委員長發達之后,在北伐擔任總司令期間,甚至還曾替這位當過法院法官和縣長,但對他不是很好的兄長找過一份肥得能夠流油的公職,讓他出任浙江海關監督。 所以他來拜託讓自己女婿躲過當時漫天戰火的內戰,委員長并沒有一點考慮就同意了。因此,宋將軍的仕途只能在這位干涉太多的岳父過世之后,才有了噴井式的發展。不過即便是在窮鄉僻壤,委員長仍非常照顧他,不斷讓他悄悄佔缺升官,不然你以為34歲被派去養馬的場長怎么晉升到少將呢?沒兵權,又非黃埔嫡系,在當時中央力縮編制的情況下,要掛上一顆星,那是非常困難的事。 但宋濤的報告還沒有爆發之前,王紹雄就先在天津攤上大事了。當日本人的記者會一開完,委員長在他南京的辦公室內只找來一個人問話,那就是他最依賴的智囊,軍委會秘書長楊永泰?!笗城浒?,王家在天津這件事你怎么看?」委員長左手端著茶杯,右手輕掀杯蓋,稍稍刮去浮在茶水上的茶沫,一邊輕聲地問著眼前的心腹策士。 楊永泰不似平常暢所欲言,反而是問了自己的恩主一句:「臺生,怎么說?」委員長把剛喝一口的蓋杯放在桌上的茶盤里,然后嘆口氣,從抽屜拿出一份資料,薄薄兩張紙遞給楊永泰。 楊永泰一目十行的快速瀏覽著手上文件的內容,他還沒翻到第二頁,就已經從嘴里冒出:「臺生糊涂!他怎么這么糊涂!」然后連連搖頭地說:「此事,學生有上中下三策供鈞座選擇。這個上策,唉!應該說對鈞座是上策,對學生個人來說是下策。唉!」楊永泰邊說邊連續嘆了好幾口氣。委員長看他如此,疑心兩人有秘密協議,所以直接問:「為何臺生會牽連先生?此話道理怎講?」 楊永泰再度搖搖頭:「學生還是先說說下策,或許委員長聽了上、中策之后,就不許學生繼續說下去,反而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名義上的高招,實為對國家與委員長不利的昏招?!刮瘑T長眼中充滿疑惑,心中略帶一點憤怒,認為這楊暢卿未免小看了自己,一步步爬到委員長位子的人豈會簡單?會被小人之言蒙蔽?但口中卻裝大肚地說:「先生請講?!?/br> 「學生個人相信未來…,不!或許委員長已經收到許多建言,要求嚴懲王臺生,甚至藉機沒收王家家產,接管裝備所和所屬基金會。不知委員長是否如此?」委員長一聽楊永泰如此說,微微一愣,隨即從抽屜拿出厚厚一疊電報和報告,放在桌上,往楊永泰面前一推,淡淡地說:「的確如此,這些都是?!?/br> 楊永泰嘆了一口氣:「我若說是這是下下策,不知委員長如何看待我?年初學生奉鈞座令前往交好王臺生,即預料到會有如此下場?!刮瘑T長不說話,眼睛直瞅著楊永泰。楊永泰這時也不再嘆氣,目光露出豁出去地毅然決然的神情繼續說:「我觀王臺生此子,才堪比管仲、樂毅,且富可敵國,實力深不可測。當時幾面之緣,學生比現在上書這些人對他,還更有所忌憚?!?/br> 楊永泰此時完全不顧委員長凌厲充滿質疑的眼神,繼續說:「我相信鈞座幾次和臺生往來之后,此時必然和學生想法一致。臺生這個人,有著天然的赤子之心,對下待之以愛,對上則尊之以恭,對路邊側臥之人皆有惻隱之心;但是,若對他,尤其是他的家人,懷有非分之心的,則此子捱眥必報,愛恨情仇皆表露于色。我想,鈞座必定能看的出來,如此行事之人并無深沉心機,且他做事為人從來光明磊落,既無暗室之議,也無雄心壯志,唯有一心愛國而已。若非如此,鈞座怎會將之視為子姪之輩呢?」委員長聽到這里,嘴上不說,但眼神里卻流露出長輩慈愛的眼神,楊永泰的確說中他內心對王紹屏的觀感。 楊永泰趁著委員長走神,拿起桌上那疊告狀文書電報,翻了幾頁,然后嗤笑到:「這些人比我想像中的還狂妄,真照這些人的說法,不用王臺生翻臉,他手下的人可能就要起兵作亂了?!刮瘑T長詫異道:「難道暢卿的下策并非如此?」楊永泰再次搖頭:「鈞座若真要如此,也得徐徐圖之,許以虛位榮銜麻痺其心,派遣心腹名為學習,暗奪權柄,但即便如此,這一切仍需數年方能成功。不可能如這些虛妄之徒所議,一日可下,一令可奪!這些人要不是對王紹屏的實力不了解,就是對自己的能力不清楚。即便奪了王家國內財產,難道他們不知道以當前國力,這如同小兒持金過市,列強會放過我們嗎?他們能像臺生一樣,在海外游刃有馀的周游列國之間嗎?況且海外王家的實力必然數倍于國內,鈞座難道不知道臺生救美國、援英法、助德國,隨身各國代表如云,似戰國時代蘇秦配六國相印。這樣的人,這樣的家族,是我們得罪得起的嗎?同是華夏子孫,又一心愛國,我們怎么能把他往外推,便宜列強呢?難道委座不想富國強兵了嗎?」 委員長臉色比以前好看一些,點點頭嘆口氣的說:「唉!國勢頹萎,各從政同志仍私心頗重,只見奪人家產之益己,無法預見亂國害民之處,此輩皆是無法認識國事艱難,并共體時艱之人??!」委員長雖然這樣感嘆,但并沒有表達任何具體懲處這些人之議。這讓深知委員長為人重情義的楊永泰在心中深深嘆口氣:「臺生??!委員長內心還是對你深有忌憚??!我大概已經自身難保,也只能幫你幫到這里了?!?/br> 這時委員長又從抽屜拿出另一封電報遞給楊永泰:「這封電報你又怎么看?」這封電報就是宋濤告狀的電報。 楊永泰看了宋濤的電報,知道委員長必然有了決斷,還是想打壓一下王家。于是皺皺眉頭,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想委座對臺生未來之處置必有定見,對于當前局勢,學生倒有萬全之策,先是派得力干將前往平津安撫日本,勿使事端擴大,并要求臺生暫時撤回平津地區王氏家人以避風頭;另派處事公允、親信之人取得臺生諒解派駐滿莊,任何名義皆可,明面上協助裝備所處理有關對外事務,尤其是對日關係,但卻可與滯留滿莊之兵工署長俞大維分進合擊,逐步取回裝備所的掌控權。至于新疆縱放共軍一事,其實對局勢變化影響不大,頂在前線的仍是孫殿英,共軍多寡對中央而言并未有差異。而且宋將軍也承認孫殿英曾重創盛世才裝甲部隊,所以,我倒認為這禮送共軍出關,反倒是孫殿英驅虎吞狼之計。委座無需擔憂,可給予孫殿英些許教訓,安撫內外同志即可。而臺生本人,委座最好不要急切,能親自慰問安撫最好;并讓他暫時滯留海外,名義上暫避國內媒體糾纏,實是讓國內王家人失所支柱而有所收斂,避免再次與國內外勢力有所齟齬。如此一來,等事過境遷,委座再另行任用,必能讓臺生效命。最后…,唉!有關學生本人,還懇請委座給予外放…?!?/br> 楊永泰知道自己非得離開當前的政治漩渦不可。尤其目前王家必須偃旗息鼓,雖有松散的政學會,但并非團結在自己身邊,自己仍須獨自一人面對國府內的訛虞我詐。一旦沒有王家的保護傘,形單影隻的面對明槍暗箭,那將會兇險萬分,自己可能連性命都不保。 委員長一開始就覺得楊永泰口氣變了,從對自己的稱呼就能感到由生疏客氣又重新變回身為貼身策士的忠心進言,而且也避談推卸責任的三策之事,而是直指核心提供真心肺腑建言。這讓委員長頓感舒懷,并開始得意自己還是能從容駕馭這位現代臥龍,但沒想到他最后竟然提出外放,于是乎勃然大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怎么?連你楊暢卿也覺得伴君如伴虎?那你不如回家讀書去?!?/br> 「委座息怒,如果委座接受剛剛學生建言,那么學生必定得當這個替罪羔羊!不然委座對王臺生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對內定會讓身邊排斥臺生的嫡系子弟深感不滿;而即使輕輕放過臺生,表面仍羞辱了海外王家面子,即使臺生不介懷,他的家人又怎么看呢?如果學生不擔起出謀劃策的責任,誰來面對各方埋怨呢?學生自知出身北洋馀孽,本不容于國府大佬。但蒙委座殊遇,力排眾議,委于廟堂重任,學生一向深感惶恐,內心感激涕泣不已。今懇請外放,乃奢望處于百里之外,仍對委座有所助益。但若委座令學生閉門讀書,學生也無怨言?!刮瘑T長聽到楊永泰自剖心跡,知道他真的是真心為自己著想,于是哽咽地說:「暢卿,苦了你。若我民國志士皆如暢卿般知所進退,忍辱負重,國事何至如此?」 兩人這番對話結束后,過了幾天,5月1日星期一,一大早國府就發布楊永泰罷原軍委會秘書長一職,改任湖北省省主席,即刻赴任。原軍政部何部長則稍后被調整為參謀本部參謀長兼任軍委會北平分會副委員長,并要求他立刻北上,專責處理日本軍營爆炸之善后。另外,外人比較不知道的是,又隔三天,5月4日這天,終于想好措辭與理由的委員長秘密發電給林蔚,要求林蔚委婉地轉告王紹屏暫時不要回國,并更委婉地請他撤回平津一帶王家子弟以避風頭。然后先是推薦周至柔,再三天之后,又訊問是否讓賀耀組前往滿莊擔任裝備所副秘書長,負責對外與中央溝通。 而四月下旬的平津危機一爆發,在王氏集團這里的處理情況倒沒有那么中央那么「明快」,拖了快要一個禮拜都沒消息。雖然王紹雄立刻電告了王紹屏以及留守的王紹源。但卻得到王紹屏「靜觀其變」的命令,于是他就在天津閉門不出,等待后續發展。 不過王紹屏倒不是真的坐觀局勢變化,而是他決定自己扛起來。他在長輩團和林蔚的建議之下,第一時間就發出電報向委員長解釋,也就是楊永泰看到的那封電報。不過王紹屏仍未接受眾人意見把責任推拖給王紹雄自作主張,而是親自擔起責任,說明幫助李子光乃感念對方曾協助自己救回好友的妻小。他甚至不回避自己知道李子光地下黨的身分,因為王紹屏知道說一次謊,就得用更多謊言來掩飾。尤其面對中統、軍統,任何國內秘密都是守不住的。而且事實上就是他自己下令的,問題是出現了軍統這個意外因素,他認為王紹雄是非戰之罪,他怎么可能把他推出去代己受過呢!這就是正常人和政客的不同。不過王紹雄不知道王紹屏為他攬下這一切,他仍在為自己辜負家主信任,尤其是被王家提供給中央的間諜照相機搞砸了一切而深深自責,因為這還是他建議王紹屏提供給中央用來滲透日本的工具,沒想到南京會把這個工具用在自己身上。 除了王紹雄不好過之外,在天津王氏府邸醫務所里的劉美蘭更是傷心欲絕,因為她被逃出生天的王少奇無情地拋棄了。救出王少奇當天,他倆還見過一面,但第二天下午,一同待在醫護所的王少奇就拒絕和她見面,并要表姊呂英向她要回母親送給她的金手鐲,雖然呂英吞吞吐吐,但聰慧的劉美蘭知道兩人應該已經完了。不過王少奇沒有要回那定情的k金項鍊,讓她還保有一絲希望。但是呂英最后說出實話,則深深地打擊了她?!溉毡救说搅送h,把少奇的母親…,也就是我姨媽,嗯,還好姨父待在學校,你知道的…日本人的手段…,姨媽沒有撐過去,少奇被救出來的前一天就過去了。所以…」呂英斷斷續續的話都沒說完,劉美蘭淚流滿面地把項鍊從脖子取下來,交給呂英,抽咽地說:「我知道我配不上他,請他節哀順變,我不是故意的…?!箙斡参恐骸父銢]有關係,只能說造化弄人,你們之間有緣無份,少奇沒有福氣,你好好的過日子,一定會找到比少奇更好的…?!箙斡⒆詈笠舱f不下去,只好說聲保重,轉頭就離開了。當然,王少奇和李子光一行人,當天趁夜就離開天津,畢竟現在出大事的王家也不一定能保住他們,未免互相牽累,他們決定立刻離開。 劉美蘭之后完全吃不下東西,最后得靠著打點滴才能維持元氣。第二天一早,雖然不專精心理醫療的機器人女醫師,依然依據現狀,判定她不能一直在病床上待著,強制她出去透透氣。于是讓護士用輪椅把她推到王氏社區當中一處大荷花池邊散心。心灰意冷,眼神空洞的劉美蘭根本對滿池荷花不屑一顧,但她忽然注意到一個身影,一名熟悉的男子坐在荷花池旁的大石頭上望著廣大的池塘中心發呆。 那名心力憔悴男子就是王紹雄。生化人不菸不酒,所以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心中的鬱悶,只是不自覺的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斷理性地反省整個過程,試圖找出更好的方案來加以補救。但軍統出包的意外,絕不是邏輯思考上能解開的問題,它就是個無法控制的意外。 劉美蘭看到王紹雄之后,滿是愧疚,她前兩天有看報紙,知道王紹雄陷入一個難解的陷阱里,而這個陷阱是自己帶給他的。于是她忍不住讓護士把輪椅推過去,輕聲地叫著王紹雄:「王先生,非常抱歉,我…?!雇踅B雄聽到有人的聲音,反射動作的把頭轉過來,他的面容把劉美蘭嚇了一大跳,原本梳著大背頭,油亮的頭發,現在雜亂的像個雞窩;臉色枯槁,眼眶凹陷,整個人完全失去精神。劉美蘭驚呼一聲的同時,王紹雄也跟著驚呼,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你(你)怎么變這樣?」劉美蘭這兩天沒有照鏡子,其實她自己憔悴的樣子比起王紹雄來說,完全不遑多讓。撞詞的兩人,忽然同時噗哧笑了出來。 王紹雄先露出微笑說道:「你笑起來好看多了?!箘⒚捞m也不怎么回答,只能害羞地說:「您也是?!雇踅B雄這時表露出他正常外交官的模樣,自然地關心問著:「膝蓋好多了嗎?」劉美蘭點點頭,王紹雄知道她和王少奇分手的事,于是進一步安慰說:「傷好了,就回去念書,人生不如意就是個過程?!箘⒚捞m又再度噗哧一笑:「這句話,您應該自己留著?!雇踅B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也是!我們共勉吧!我決定明天就走了,你要自己保重?!箘⒚捞m不自覺地問了出來:「你要去哪?」但立刻覺得自己失態,人家去哪關自己什么事?但王紹雄不以為意,直接回答:「回玻州老家?!?/br> 「那是哪?」劉美蘭看王紹雄沒有介意,于是大膽的追問?!格R來半島上一個偏遠的小地方,但是風景很美,有石灰巖洞可以探險,有原始森林可以散步,如果走遠一點,跨到泰國境內,那里有沙灘和海邊,椰子樹林立,算是個度假的好地方?!雇踅B雄看似的回憶,其實都是在出生之際,透過克隆人培養倉灌入的記憶,他根本沒去過玻州。 但劉美蘭完全陶醉在王紹雄的描述中不可自拔,她又再度不自覺失態的問:「可以帶我去嗎?」忽然自覺自己失言,瞬間臉紅的劉美蘭尷尬著支支吾吾解釋著:「我是說…我想去那里看看…?!箾]想到王紹雄很豪爽的站起來說:「好!不過我們得先把你的腿醫好?!谷缓缶蛷淖o士手上接過輪椅的扶把,邊推著輪椅邊說:「我們的醫學院更好,你可以在那里學到跨世紀的東西,現在就先讓你瞧瞧神奇的醫術?!箖蓚€人的一番對話,好像同時治療好兩人的憂鬱。雖然王紹雄當時并沒有接到家主的命令而擅自行動,決定回老家避風頭。但后來卻讓王紹屏很開心,因為他終于解決了一名「堂哥」的感情問題。 但在王紹屏真正開心之前,還有一連串心煩的事一起傳來,首先是孫殿英被參之后,中央限時要孫殿英部前出哈密抵御盛世才。這對于全是機械化部隊的孫殿英來說并不是多大問題,但問題在于將近十一萬紅四方面軍走得慢??!從嘉裕關走到哈密就要六百多公里,光是平地公路,兩條腿十一路公車至少得花十天半個月的,何況沿路并不平坦,他跟在后面再怎么攆,也不可能讓時間減半。但從宋將軍的報告送給中央之后,都還不到一個禮拜,中央就限令孫殿英還有三天的期限抵達哈密,這可把孫殿英愁壞了。 另一件麻煩事是王紹源在四川的調解,最后還是失敗了。不是劉湘、鄧錫侯、劉文輝三人不接受裝備所的優厚條件,而是中央不配合。新任央行行長孔祥熙不肯發行四川公債,也不肯開放礦產、荒地給王氏集團開發。他要王紹源全盤吸收四川軍閥亂收的稅金,也就是平白讓中央接收地盤之后,能正常收稅。王紹屏得知之后,他知道這孔家人作梗在于孔家沒有拿到好處,因此強硬地拒絕了孔祥熙的要求。雖說整個談判在老將朱培德的維系下沒有完全破裂,但也完全沒有進展。而整個四川在王紹源決定離開時,又開始陷入紊亂。各小軍閥開始挑戰被中央削減實力的八大軍閥,一時天府之國再度陷入戰火紛飛的困境。 最后也是最大的麻煩還是來自天津,何部長,不!現在要改稱何參謀長或何副委員長,抵達北平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查抄王家資產。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不要說天津銀行界和王家的關係,光是具有英國貴族身分的龐德兄弟一站出來,何參謀長就立馬萎了。更讓何大參謀長快嚇尿的是,英、美、法、德等各國駐天津領事竟然集體出面擔保王家,并表態要脅要斷絕對南京的援助,這下子何副委員長只好收回成命,另外找出一個替罪羊,以誣陷良民的名義予以免職。不過后來這個人竟然被調到河北省省屬企業任職總經理,明顯是升官了,這是后話。 王家雖然不好過,但何參謀長的麻煩也不小,對于軍營被炸一案,日本在記者會之后,公開宣稱將不惜與中共一戰,并希望中國政府協助,剿滅這股亂黨。有點國際常識的都會嗤之以鼻,什么時候我家的亂黨,要別的國家來剿滅,身為主人還淪落到協助的角色?但有某位參謀長自認忍辱負重,完全毫無常識的和日本磋商起來,對于日本無禮的要求,原本應該予以駁斥的何大參謀長,和原時空一樣,竟然還和日本中國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達成新版本的何梅協定。 雖然日本在新何梅協定里的要求比原來歷史上的條件看起來要來得的寬松,但現場誰看過原時空的協定呢?在這個時空中,達成的何梅協定,實際上對于身為熱河之役戰勝國的中國來說,是對「戰勝國」三個字的污辱。但何將軍可能當弱國的官員當太久了,完全忘了自己是屬于戰勝國的一方。 五月中旬,協定內容傳回南京,委員長看著這總共八條的內容,簡直氣昏了,不僅著名的娘西匹不斷出口,還要何大參謀長去切腹!他對祕書邵子力說:「如果何敬之敢簽這份文件,我不只要免他的職,把他送交法辦,而且你明天就親自投書報紙,把內容公開,讓他遺臭萬年!我還要他公開切腹,以謝國人!混帳東西!」邵子力看看這八條內容,也跟著搖了搖頭。最可怕的是,邵子力看完之后,不知為何,就像委員長的氣話一樣,原本屬于極機密地何梅協定八條協議,當晚真的就上了各大報社的晚報。 各大晚報頭版頭條皆是「戰勝國簽署賣國八大條,堪比袁世凱廿一條!」然后就是全文照登,之后才是一陣謾罵的社評,一時之間,何八條的鋒頭,竟然把王家通匪丑聞完全掩蓋,這八條協定也讓人朗朗上口的到處宣傳: 「一、中日共同防共,情報與軍事行動分享。 二、為避免不必要中日衝突,中國東北前線劃定十公里停戰線,雙方不得駐扎軍隊,僅派警察巡邏。 三、東北前線雙方各裁軍一半,以利局勢穩定。 四、北平設為和平交涉城市,雙方不駐軍。 五、為維護日本天津使館與僑民安全,天津日本中國駐屯軍可以增加到一個聯隊的兵力。 六、中國負責取締反日示威與破壞行動,并與日本分享資訊。 七、平津地區任命各級職員官吏時,希望中國容納日本方面之希望,不選定使中、日關係或為不良之人物。 八、關于約定事項之實施,中、日雙方各派駐監察員,并設立交涉委員會協商彼此糾察之手段?!?/br> 何八條還不只出這個昏招,他雖然不敢正式簽屬這份文件,但卻口頭安撫日本,答應會按協定內容執行,結果這八條變成中國單方面執行。由于外界輿論對于他和日本協商的反對聲浪極大,于是他在不碰觸政治范疇情況下,對于城市的治理與官吏任派全然回避。而把黑手伸向相對較于封閉,外界不甚了解的軍中事務。 他能這樣做的原因,在于他不只是軍委會北平分會副委員長,他還兼任參謀本部參謀長,本來就有調動部隊演訓的權力,加上新任的軍政部陳部長對于支解東北軍也相當配合。于是在于不理解細節的委員長也不出聲的情況下,何大參謀長開始惡搞胡搞在前線的東北軍。注意!不單單是東北軍,而是「前線」的東北軍。雖然對于東北軍和王氏集團來說,他在前線的所作所為算是惡搞,但他的理由都十分正當,讓中央也沒什么意見。 首先,他真的以參謀長的身分命令前線東北軍的防御陣地自行后撤五公里,理由是避免在接收東北之前,與日軍發生不必要的摩擦。雖然這件事很荒唐,東北軍內部也多有反彈,但因為他的理由十分正當,而且還真的抓到東北軍一看到日軍的巡邏隊,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開槍警告。于是乎他即以避免前線不必要衝突,下令后撤。不過仍有東北空軍繼續在停戰線的上空中巡邏,所以東北軍的領導階層雖然不悅,中央也感詫異,但為了安撫日本,雙方也就沒有大力反對。 接下來他開始更離譜的事,就是藉由身分清查,把東北軍里曾擔任過東北義勇軍的戰士一一汰除,趕出部隊。他的理由是這些人缺乏正規訓練,有的人還是鬍子出身,匪氣太重。甚至他抓到那幾個對日本巡邏隊開槍的傢伙,就是義勇軍出身的。所以原本應該會造成軍隊譁變的事情,就被合理化。加上裝備所派駐在東北軍的生化教官一一將這些作戰經驗豐富的戰士都送回滿莊,重新加強紀律宣導后,再行編入裝備所各類教導團。被汰除的當事人都離開了,不滿的因子被無端消除,因此本來應該爆發的士兵尋釁鬧事,也就煙消云散般的被化解了。 何大參謀長認為他這樣大力為東北軍「瘦身」,都沒引起什么風波,一切風平浪靜,于是他膽子也越來越大,不僅向南京表功,也開始加大手段。本來他還想對王氏集團派來的教官下手,但是來到北平協助他的顧祝同警告他說:「老長官,這些王家人暫時不能動。動了以后,不要說你和王紹屏直接就扯破臉了,萬一他停了部隊的彈藥、零件供應,你哪哭去?還有現在部隊也離不開他們的指導,如果你真要讓我們這些老兄弟帶著自己的嫡系部隊過來換裝,那后續訓練的事還真得靠他們。這些先進的坦克、裝甲車、自走砲,不要說我們不會用,以前是連見都沒見過。據說連國外也都沒有類似的裝備,所以就算我們想找外國教官,人家也不會用。而且找了外國人,還有洩密的問題,這點是誰都扛不起的?!惯@段話的前半部,不知道何將軍聽進去多少,但嚴禁洩密則是委員長三申五令、反覆不停地說過的話,所以最后一句「扛不起」,他鐵定是聽到了。于是他決定放棄惡整王家人。反而是提早實現他的最后目標,將他過去手下的四大金剛手中的嫡系部隊的,全部搞來和東北軍對調防區。 原本這件事得和軍政部溝通,所以不可能一蹴可及。他一方面和陳部長溝通,一方面則利用輪訓的名義,將東北軍已經整編完畢的部隊和中央軍還未換裝的單位對調,名義上是觀摩砥礪,所以一開始都是小單位以示范部隊名義試調,并沒有引起多少注意。且除了人員單位調動外,他還限令雙方皆不得帶裝備啟程,理由是減少火車車皮運力,節省國庫開支。不過,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吃掉東北軍整編換裝過后的武器裝備。為了不讓東北軍太早發現這個狀況,他讓幕僚做了一個復雜的計劃,把各小單位拆分到不同的師級或旅級底下去。比如他后來cao作得很快又最積極的中央第二師和第九師,就讓于學忠51軍111師331旅底下三個營分別拆分,留下一個營留守,然后一個營換給第二師,另一個營則交給第九師。 有人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中央軍不是也在換裝了嗎?為什么還要來搶裝備這套呢?中央軍的確在換裝,但直屬中央的部隊很多,大家得輪著來,很多部隊都還沒排上。最重要的就是一開始林蔚點名指出的:裝備所要求的編制和中央軍現有的編制不在同一個等級上!所以要嘛裁併,要嘛增員。目前國府正在大力裁軍,以減輕財政負擔,所以增加人數不可能的情況下,唯有走裁併一途。但以國內當時軍隊氛圍:「有兵才有權,講話才能大聲」的氣氛下。誰愿意被裁呢?加上吃空餉的情況已經開始冒出尖來,雖然還沒形成風氣,但多少也有幾支部隊開始出現這種情況。這種狗屁倒灶的事,也就中央軍才會發生。如果是有地盤的軍閥,第一是怕自己軍隊不夠多,怕人家打上門來,哪敢吃空缺?二是薪餉都是自己地盤上發,吃什么空餉?要喝兵血,不如加稅,還比較快。 前面提到何參謀長掩護運作最難看的兩支部隊,就是四大金剛里的劉峙起家的第二師和蔣鼎文老班底第九師,都是因為已經有了吃空餉的狀況,所以兩人雖然后來都升格當了軍長,甚至集團軍司令級別,位高權重。但這兩個師歷史悠久,裁編捨不得,想要併別人,又怕人講話,更擔心洩了吃空餉的秘密,于是排了很久的時間,兩人也不敢真的讓這兩個師讓裝備所進行整編。因此也耽誤到劉峙后來帶的第十七軍和蔣鼎文的第二軍,兩個軍的整編換裝計劃。劉峙還好,他在整編開始后,已經不當軍長,改任剿匪北路軍總司令,而且十七軍也被調離他手下。但蔣鼎文卻很麻煩,他盡管不當軍長,但第二軍跟著他到福建平定「閩變」,之后繼續留在他手下,隸屬他擔任主任的駐閩綏靖公署。剿匪大戰結束后,劉峙本來已經開始在活動由軍轉政,企圖想搶下河南省主席的位置。但經不住老部屬的哀求,最后只好和老搭檔蔣鼎文兩人一起來拜託何大參謀長。 所有黃埔系都遺傳到老校長的毛病,說好聽的是重情重義,講現實一點的就是人情包袱極重,往往抹不開面子,經常得開后門,給自己人方便。何大參謀長曾經身為該??傑娛陆坦?、教育長,當然也逃脫不了這樣的人情糾纏,于是乎他大筆一揮,陸續讓第二師、第九師以螞蟻搬家的方式,先是一個連一個連換,后來膽子大一點,直接整營換,到最后,根本就不避諱地直接整個旅換掉。 這些動作當然得由軍政部下達正式命令掩護,雖然陳部長沒有吃空餉的部隊,但匿報過于嚴重地戰損以規避懲罰,還是有的。而且這一切前任軍政部長都一清二楚,所以被人抓住小把柄的陳部長,稍微猶豫一下,就跟著大家一起玩大風吹,換位子的游戲。 沒多久幾個東北軍老將領于學忠、萬福麟、何柱國…等經歷過熱河大戰的將軍,幾乎都不認識自己麾下的士官兵了。最可怕的是他們還發現新調來遞補的單位,在造冊上是足額發餉,但實際點名,卻總不滿編。 由于對方原是中央軍的單位,部隊官長個個大有來頭,導致他們有苦說不出,只能猛向張少帥抱怨。張少帥和何大參謀長詳談過幾次,最后都在何大參謀長保證輪訓結束后,一定恢復原狀。但在下一次,他又會無奈地說,東北軍表現太好,現在軍政部把輪訓變輪調,不過一定會想辦法減少這個狀況。但一次又一次的保證,一遍又一遍的歷史重演。直到錢大鈞的到來,終于張少帥翻臉了,因為他要動手的是東北軍最后倚仗的空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