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陸七章 有關教育三、兩事
楊莊足足罵了半個多小時,王紹屏只好讓王志平先招呼其他人去餐廳用餐,自己和九姊妹低頭一起挨訓。王紹屏覺得楊莊真的學問很好:「我靠!楊姨不是蓋的,罵同一件事,還能用幾十種不同的說法!真猛!」(對不起!作者聽過長輩這樣訓話,但自己學問不好寫不出來,又擔心真寫出十幾種,又被說賺字數。) 楊莊罵過癮了之后,又替九姊妹安排了功課,讓她們學學孕婦能做的事,比方插花、刺繡…等等靜態的事,而且還警告她們,她會按時choucha學習進度,讓九姊妹不要想偷懶!但她不知道,九姊妹已經決定下午就用學習機把這些功課都學完,之后避著楊莊繼續我行我素。 對于王紹屏,楊莊知道他身系國家命脈,十分忙碌(其實偷懶時間更多),所以沒有怎么處罰他,就是要他負起責來,好好地「教育」自己不懂事,又不聽話的老婆們!當然這一定是白交代的,她完全不知道王紹屏在家的地位很低的,雖然老婆們似乎都言聽計從,還想著討好他的歡心,雖然那不是表面做做樣子,但只要夫人們想做的事,依照王紹屏好說話的個性,她們依然會陽奉陰違,甚至先斬后奏。今天這齣王門女將出征,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如果不是夫人團全部一起懷孕,依照她們的個性,想要個孩子的企圖心強烈之下,王紹屏可能還在爭取他的「性工作者權益」??!所以王紹屏哪來的地位好好「教育」老婆大人們呢? 王紹屏的「家庭教育」恐怕是行不通的,但是午飯時刻,在梅花工作餐飯盒的席間,韓復榘則提出泰安、濟南的教育大計。 說是韓復榘要佔王紹屏的便宜,讓他出錢辦山東的教育。那真是誤會了平時真的喜歡貪小便宜但對教育非常大方的韓復榘了!他提這件事是希望王紹屏以此為藉口,能再把張伯苓這位教育界的大神吸引到山東來,好為王紹屏攪動青島港務風云的事佈局。 王紹屏稍稍了解一下昨天有關張伯苓和沉鴻烈關係的描述,雖然始作俑者的周恩來不在場,但是知道許多近況的韓復榘可是加油添醋講得更詳細,更方便王紹屏做判斷下決定。 韓復榘在教育廳長何思源的推動下,正準備實施全面義務教育;在大儒梁漱溟大舉實施的鄉村建設中,試辦了91所鄉農學校;對1930年,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于青島設立的國立青島大學,次年改名為山東大學,也是大力支持。山東大學名為國立,但大部分經費都是由韓復榘主政的山東省地方財政支付,韓復榘并沒有因為青島不在自己轄下而不重視這所大學,每年撥付的款項佔該校全部經費的60%。所以,韓復榘可謂軍閥當中重視教育的第一人。 因此,除了替王紹屏出謀劃策之外,對于教育規劃、教育理念,他更是滔滔不絕講得口沫橫飛。讓在場的其他人士都為之側目、刮目相看?!改莻€搶籃球的故事應該是人家中傷你的吧?」林蔚忍不住插嘴。 韓復榘倒是不以為意:「也不能這樣說,那就是老韓我知識淺薄,第一次在山東大學看到學生打籃球,我不知道比賽規則,怕又是有人苛扣經費,心急口快地問了學校校務人員:『是不是經費不夠,不能每個學生都拿到一顆球練習嗎?』之后就傳成大家聽到的版本了!我應該先問打球規則,再問經費的?!刽苁骆告傅纴?,也沒見韓復榘懊惱尷尬,只是如同說一個聽到的笑話般從容。這讓在場,包含王紹屏都對韓復榘高看一眼。 不過對于教育,王紹屏有另外的看法,他對其他這個時代的教育家的想法和現在的做法不是那么熟悉,于是丟出自己的想法看看韓復榘的反應:「我們王家對教育的做法可能有點太超前,得請教韓大哥,看看我們這套可不可行?!垢目诮许n復榘大哥,可是讓他暗自欣喜,認為自己熱心的為王臺生出謀劃策,終于得到回報,于是謙虛的說:「我也不是專家,學問也不好,不過有點經驗可以提供臺生做些參考,臺生說來聽聽,王家的教育怎個先進法?!?/br> 王紹屏知道臺灣成也教育,敗也教育,一開始推動培養工人的工業化教育,在九年義務教育的基礎上,的確造就了臺灣起飛;但在廿一世紀初期,對于產業再升級,創造新產業,原本不強調創造力的工業教育就有點捉襟見肘,無論是九年一貫還是十二年國教,都不脫背誦、學習舊知識,對于開發學生潛力并沒有幫助,而且受過工業化教育,只熟悉這套教學方法的父母、教師、官員,對于面對教育改革,反而成為最大阻力。說要書包減負,但每科教師都覺得自己重要,所以書包是越減越多;說到提升創造力,和國際接軌,新的學科但同樣教法、學習方式卻趁虛而入,成為學生新的包袱??荚嚨膶W科更多,學生壓力更重,當然就離思考、解決問題的創造力提升就越遠。不是考試壓制了學生的興趣,而是過重的學習導致學生放棄;不是挫折降低學習的樂趣,而是不知道如何應用、解決生活問題的死知識,無法引起任何樂趣,只覺得自己是考試機器。這個窘境,直到廿一世紀中葉,才被世紀初一直灌輸廿一世紀公民能力概念的新一代父母出現后,才順利完成改革,使得臺灣經濟再度好轉。而王紹屏認為既然已經知道歷史的困境,那就不要製造出未來改革阻力的一代,趁著工業化教育尚未普及,何不直接推動廿一世紀公民能力教育? 「依據我們的經驗,年齡雖然是理解力差異所在,但學生背景和興趣才是差異的關鍵,所以依據年紀大小分班是個非常粗略的做法,全面一致學習一樣的進度,更是強人所難。尤其看全部總分來挑取學生升級,那更是抹煞某些偏科的天才。所以我們針對這些缺點,做了制度化調整。 我們的規劃很簡單,就是承認每個人天賦不同,讓學生自我調整學習。當然我們也有總體的學習目標規劃,規定學生至少要達到什么程度。我舉個例子好了,比方國文,識字是一個階段,能讀懂文章是第二個階段,能寫文章是第三階段,一般學生學到這里算是小學合格了。 中學則是讀古文,能讀通唐宋復興的古文運動是第一階段,讀懂詩詞歌賦,能欣賞是第二階段,能將前面兩項概念運用到白話文上,寫出有條理的論說文,或具有美感意境的抒情文,那就是完成第三階段,能通過這三項,初中國文就能畢業了。 高中我們則是安排了讀經、讀史,模擬寫文言文,試著寫詩、詞、歌賦,做對子、猜謎語…等國學課程,從通俗到艱澀分為六個等級。學生通過三個等級就能完成高中國文課程,如果完成四個等級,能教初中,五個等級能教高中,六個等級能申請進大學國文系…。 其他學科也是類似,從生活應用到深入研究、甚至思考創作。當然教學法也要做一些變革,我們不採取教材全部都是老師講解的方法,而是老師講解一部分關鍵知識,然后透過出題目,讓學生自己去找答案,老師在根據這些答案指導學生不足,這樣一來,學生在動手做的過程中,就能將知識和應用結合,比死記活背的填鴨教學法來得學習效果好。 我們在規劃的十二年義務教育中,允許學生自由選擇單科等級,依據自己的天賦、興趣做差異化學習。有的學生可能在小學時候就對某科目天賦異稟,六年內就學到高中課程;也有些可能對某科不開竅,小學只能學到基本的應用,但到了中學,卻對這個不行的科目深感興趣,能力提升了,他就能回頭再去補那些級數,讓自己的能力提升。 比方我自己就是一個例子,剛開始學外語,我完全沒興趣,專注在數理方面的課程,但等到我數理科學到一個難度,我發現外語不行很難專精,于是又回頭去學外語,所謂需要是學習之母,就是這個意思。這樣一來,學生可以一直保持學習興趣和成就感,就不會失去學習的樂趣,淪為教育單位的指標數字?!?/br> 「這樣師資不就要翻倍?財力會很吃緊??!」韓復榘果然是有經驗,立刻就想到級數差異代表師資要增加。不過他不是吝嗇教育經費,而是擔心師資不足,以及多出預算的教育經費不足推動全面義務教育,讓所有人都能受到教育。在他來看應該先求有,再求好。 但是王紹屏知道教育是百年大計,實施下去,產生的不只是一代工人,更是一代父母、教師和官員,在未來改革時,這批人會依據自己熟悉的模式來阻饒改革或將改革變形,廿一世紀初期的臺灣,學生要讀的書越來越多,為了達到書包減重的目標,這批天才官員,想出的辦法是在教室后面裝置物柜,讓學生不用把全部課本背來背去!而不是檢討教學量與學生負荷。因為面對每個學科都自認為自家科目很重要,而且新學科還要搶佔教學時間的情況下,總教學時間不減的定律不能更改,那么就採取教學量不變、教科書還是一樣多,但大家依照比例降低時數的掩耳盜鈴策略,果然大家都滿意,可是書包減重的目標就無法達成了,甚至因為時數降低,原有學科的教學品質下降了,但表面上大家資源分配是公平了。 不過這個社會的適應能力倒是很厲害,官方有政策,民間有對策。學校教不完,但考試要考,于是補習班比以前更多,也算替教育產業找到一條出路,讓失業的流浪教師找到工作吧! 在韓復榘問了這樣的問題后,王紹屏看了他一眼,韓復榘后來忽然想到王家富可敵國的背景,就哂哂地笑道:「我是個老粗,不然我們就以此名義招集教育界名流來討論,這樣找張伯苓也不會太突兀。老弟,你看呢?」 王紹屏覺得這也是一個一石二鳥的方法,即使不能得到教育界的支持,他也能以實驗學校的名義讓這些教育界大佬們開開眼界,做做研究,看怎么讓中國的教育制度定型,而不是全盤照抄國外,或者美其名兼採各家之長,混合國外的教育制度,把自家教育搞成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狀況。王紹屏很清楚,廿世紀中葉,臺灣的教育就是初中國小抄日本,高中大學照搬美制,職業教育則依據德國的修改,然后用仿照傳統科舉制度的聯考,把這些串起來。結果中小學學生沒學到日本多大的服從和集體性;職業教育沒有學到德國的靈活檢討,改進系所科目,直到廿一世紀初期還在教已經淘汰的產業知識;而高中大學被科舉聯考綁架,學生變成記憶機器,完全不復美國教育創造性思考的特色。在初階工業時代還能應付危局,到了網路資訊時代,人的能力比電腦還差。 一想到這些痛心的過往歷史,王紹屏點點頭同意韓復榘的建議,并且說:「我們就來開個比較教育制度的研討會,看看各個教育大家帶來給我們什么驚喜!」似乎完全忘了這個目標是要結識張伯苓。 不過還好,夫人團都知道自家老公容易偏離主題的毛病,她們邊聽已經邊做好補救計畫。小咪今早已經和遠在天津的錢友諒和陳亦侯聯系上,知道過年前張伯苓曾經向陳亦侯募過款,陳亦侯除了自家銀行捐款外,也推薦過王紹屏,讓張伯苓來找他募款,只是當時搬遷到山東時,搞得兵荒馬亂的,和張伯苓錯身而過。張伯苓只和錢友諒搭上線。小咪于是告訴錢友諒,可以捐一年經費給張伯苓所屬的南開所有學校,并邀他來山東作客,探討協助南開學校系統的細節。所以當大家還在熱烈討論有關教育三、兩事的時候,張伯苓過完年之后已經坐上前往濟南的火車,向著泰安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