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任務與之前很大的不同是，可以和信任的伙伴一起行動。

    這簡直救了卡莉，否則他們三個一起行動根本超級尷尬，她的位置就像卡在學長和諾伊斯中間，要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還好現在隊伍加了兩位，悠梨和她的直屬學姐。

    飛機飛了大概快十個小時后才降落，也不知道是哪邊的機場，卡莉從來沒看過，而且標示寫著的還是古字，看來還是吸血鬼的地盤。

    諾伊斯抓緊空檔和她說明：「我們已經到離邊界最接近的人類國家了，接下來會坐車到市區?！?/br>
    卡莉提了提手中的錢包，「然后就要拿學校發給我們的錢，在這里生活兩個禮拜?！?/br>
    「對，主要是培養不同區域的金錢觀念，還有和人類的溝通能力。不過在任務之前，我有東西要給你，你最近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呢？」

    什么感冒？她沒事??？

    諾伊斯翻了翻背包，拿出口罩和帽子遞給卡莉，她一看到的當下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學長替她接下來，直接將帽子戴到她頭上。

    悠梨擔憂地看著她，「這樣啊，原來你感冒了，難怪早上會遲到?！菇又鴱谋嘲锬贸隽艘粋€小盒子遞給卡莉，「我有帶旅行用藥，這個就給你吧！這個藥是治頭痛的，還有這個是喉嚨不舒服可以吃?！?/br>
    「謝謝你！」

    卡莉接過藥品，感覺心頭暖暖的，雖然她沒生病。

    等到悠梨走遠一點后，學長確認完身旁沒有其他不相關的學生，悄悄湊近她的耳旁，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又是那個笨蛋表情，你該不會忘記你在人類世界失蹤快兩個月的事情了吧？」

    「啊，難道這邊是……！」

    從動作和言語，發現到他們的言下之意，卡莉雖然盡可能地保持冷靜，但手指卻隱隱顫抖。

    他們來到的是，她的國家??？

    學長微微瞇起了那雙紅眸，「對，不然你覺得為什么我們說話的語言可以通？」

    「因為在同一個國家的境內……」

    「失蹤的話，認識你的人應該會報警吧?！?/br>
    「這是當然的……唉！」

    卡莉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居然以前沒發現這點，她還天真地以為會到其他國家生活。

    果然漏掉的線索還太多了。

    沒有諾伊斯和學長的提醒，她就這樣走出去被警察發現的話，人類的身分就會馬上曝光，但同時她又擁有吸血鬼學院的學生資格。

    知道她是人類，卻冒充進學院里，學院會怎么處理她？

    當然她知道誣害自己的兇手是誰的話，就可以將責任推過去了，但在那之前得收集足夠的證據，她不相信只憑自己的說詞，就可以讓所有吸血鬼都信服。

    總覺得，不能夠在這個時間點被發現，現在必須得捨去其中一個身分才行。

    學長貌似也注意到她的想法了，維持著在她耳邊的姿勢，輕聲對她說：「晚一點，等我們兩個獨處我再跟你說一些事情?！?/br>
    卡莉點了點頭，接著雙方便很有默契地拉開了距離，跟上諾伊斯他們的腳步。

    因為長途飛機的關係，大家臉上也有著明顯的疲倦，因此他們決定一下車后，就先找飯店休息，明天再去買『食物』，只是那『食物』她不需要，不如說她自己就是了吧……

    諾伊斯再一次說明了規則：「直屬是負責監督的角色，只能看學弟妹自己努力去溝通，因此食衣住行必須是由你們去執行，你們有成功我們就會在評鑑表上面打勾?！?/br>
    卡莉拿著錢，只覺得完全沒問題，但身旁的悠梨卻一臉很有問題。

    「真的……要跟『他們』說話嗎？」

    悠梨的不安感透過那顫抖的語氣傳達了出來。

    她的直屬學姐見狀便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啦，我們這些直屬也都是這樣走過來的，你跟『他們』混熟了，以后來到這邊也就沒問題了?！?/br>
    悠梨依然低著頭，「可是、可是……還是好緊張??！我很怕他們會害怕我，畢竟他們沒有階級，被我嚇到就不好了?！?/br>
    卡莉不禁開口：「那我先上吧！你可以看看我，等一下再換你?！?/br>
    原來要跟自己不熟悉的種族溝通是這么困難的事情。

    難怪學校會派這個任務了……畢竟，吸血鬼壽命那么長，又需要人類的血液，還是免不了會和人類接觸吧。

    「卡莉……你真的很勇敢呢，每次都覺得你很敢衝?！?/br>
    聞言，卡莉想到悠梨那在班上火爆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你也不惶多讓！相信自己吧！」

    她說完后，拍了拍悠梨的肩膀，就朝著飯店柜臺前進。

    其實她下車后發現這個地區離她家不算遠，要是沒有踏入吸血鬼的世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與他們的距離是如此接近。

    也許在街上擦身而過的路人，就有幾個是非人類也說不定。

    飯店柜檯的阿姨看到她接近，對她露出了禮貌的笑容：「有什么需要的嗎？」

    「請問能給我三間單人房嗎？」

    阿姨露出有些傷腦筋的表情，「但現在很多房間都被訂滿了，剩下雙人房哦?！?/br>
    看了下價目，卡莉實在無法痛心付出三間雙人房的價錢。

    「嗯……那就兩間雙人房吧！」

    卡莉回頭看了眼學長和諾伊斯，讓他們兩個住一間，應該可以吧？剩下一間，就可以自己住了！

    「你們是來玩的嗎？唉呦，好多小帥哥小美女呢，放暑假真好呀?！拱⒁桃贿吔Y帳一邊拿房卡給她，另外還拿出了幾顆糖果，「不過你是感冒嗎？這么大熱天戴著口罩，來來來，這個喉糖給你?！?/br>
    卡莉暗自苦笑了一下，「謝謝阿姨?！?/br>
    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啊，這樣子裝病。

    卡莉成功拿到房卡后，接著就換悠梨去，她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看見了悠梨用著崇拜的眼神盯著她。

    悠梨用唇形對她說：你好厲害??！

    被這樣夸讚卡莉都不好意思起來了，「真的沒什么啦……」

    悠梨的學姐也是用著讚許的眼神看著她，「不用謙虛，你偽裝得太好了，就像是一般『人』溝通一樣！」

    ……不過她本來就是人類啦。

    見卡莉聽不太懂的模樣，諾伊斯偷偷補充：「因為大部分同學都會在意階級，第一次跟無等級溝通，有些學弟妹可能抓不好分寸，威壓沒控制好嚇到人，造成溝通失敗，或是太緊張不知道該說什么?！?/br>
    等等，這不就是她剛來這個學院發生的事情嗎？

    她還記得，那些被嚇到吐出來的時光……

    卡莉目送著悠梨那戰戰兢兢前進的身影。

    悠梨一見到柜臺阿姨，緊閉著雙眼，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劈哩啪啦地把她要說的話一口氣講完。

    真的很不容易啊……看著都覺得替對方緊張了。

    看見悠梨最后成功拿到了房卡，卡莉才終于松一口氣。

    「喂，你發什么呆，房間呢？」

    聽到學長兇巴巴的聲音，卡莉連忙把一張房卡遞給學長，「因為沒房間了，只能請你們將就一下，再加上預算有限，沒辦法各自一間房?！?/br>
    但學長接過房卡后，卻直接遞給了諾伊斯。

    「那這間就給你吧?！?/br>
    諾伊斯也罕見地露出愣然的表情，指著自己問：「我自己一間的意思？」

    學長點點頭，「帶直屬很累吧，獨處比較好休息?！?/br>
    為什么對諾伊斯就這么好??？他該不會今天吃錯藥？唉，本來是想自己獨享雙人房的，但現在不就只能給學長了嗎？

    她嘆了口氣，將剩下的房卡遞給學長，「好啦好啦，那這間給你，我去悠梨她們房間擠一擠?！?/br>
    但學長卻將房卡推還給了她，一臉理所當然地開口說出爆炸性宣言。

    「不用，我跟你一間，反正昨天不也是一起睡的？」

    學長的聲音沒有特別大聲，但也足夠讓諾伊斯聽到了。

    諾伊斯微微瞠大眼睛，接著露出有些恍然大悟的表情。

    「……難怪你們會一起遲到。但起碼回一下我的訊息吧？從昨天晚上就聯絡不上卡莉了?！?/br>
    卡莉「啊」了一聲，拿出學校專用的手機，發現訊息果然一大堆，今天一早忙得半死，都還沒看訊息，她正想道歉時，學長卻比她先開口了。

    學長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幅度，「這傢伙昨天太累，睡死了?！?/br>
    話聲才剛落下，他就在她的耳畔旁落下一個吻，發出輕微的一聲「啾」，絲毫不在意其他目光。

    「??？」

    卡莉太過震驚，完全嚇傻在原地，然后發現諾伊斯的表情和她差不多。

    而學長卻更加得寸進尺，直接攬過了她的肩膀。

    那雙深沉似紅酒的眼眸微微瞇起，有些低沉卻帶了點魅惑的聲線，近距離地靠著她的耳旁。

    「不行嗎？但你不討厭的吧?！?/br>
    等等，今天的學長有點奇怪??！

    果然是吃錯藥了吧！

    卡莉連忙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怎么樣都掙脫不開那強勁的力道。

    「還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帳?！?/br>
    「干嘛？我就是睡著了，什么都不記得了，也沒做什么??？」

    「就是你睡死了，我沒興趣對睡著的人出手，今晚總要賠償我吧？」

    聽到學長的危險發言，卡莉直接嗆到口水，完全沒臉面對諾伊斯。

    什么東西？學長在諾伊斯面前講這個??？他瘋啦？

    果然就算是扮演好好先生的諾伊斯，現在也露出一副頭痛的表情。

    「……兩位，我還在這里?！?/br>
    卡莉還想說些什么，急得整張臉都紅透了，但感覺自己怎么解釋都解釋不清，昨天的確是跟學長待在一起，還睡在同一張床上──不行，光是回想都覺得她到底干了什么??！

    啊??！真的要瘋了！

    諾伊斯揉了揉皺緊的眉頭，「我知道你們從宅邸回來后感情就很好，但也不必對我炫耀吧?！?/br>
    看見諾伊斯朝他們揮了揮手，接著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卡莉心中只有滿滿的內疚。

    「對不起啊──！」

    卡莉朝著那離去的背影道歉，但諾伊斯沒回應她，逕自走進了電梯。

    「喂，都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她回過頭，狠狠地瞪著學長，但卻發現他松開了對她的環抱，瞬間失去支撐點的她差點要跌倒。

    學長拉了卡莉一把，眼神出乎意料的冷靜。

    「看來是成功了?！?/br>
    什么狀況？現在是在演哪一齣？

    學長看出她的疑惑，翻了個白眼，「你忘了我說的話？總之先走再說?！?/br>
    語畢，學長便拉起她的手臂，一路拽著她進電梯，到了房間后，直接將她甩到沙發上去。

    等卡莉眼冒金星、艱難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學長也好整以暇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挑著眉看她。

    「你忘了我說有事情要跟你單獨說？」

    「是連諾伊斯都不能透露一點的事情？非得要這樣騙他走，讓他以為我們在咳咳……！」

    學長嘴角彎起戲謔的弧度，手指調戲地勾起了她的下巴，「真的要做什么也可以?！?/br>
    卡莉的臉倏地刷紅，連忙拍掉他的手。

    「好啦，你不是有事情要說？」

    學長一邊問一邊將她頭頂上的帽子拿了下來，放在桌面上。

    「你人類的手機還能用嗎？」

    卡莉一愣，萬萬沒想到學長會問這個。

    她從隨身包包將自己的那支手機拿出來，「我之前有幫它充電，還好可以無線充電，功能也都正?！苑廊f一我是帶來了，你要做什么？」

    學長直直地看著她，「打給你家人，在學校訊號沒辦法通吧，現在正好?！?/br>
    「欸？但是……這個時間點跟家人接觸不好吧？萬一被發現我是人類……」

    「不用擔心，不是把諾伊斯支開了嗎？我不會通報給學校?！箤W長老神在在地說：「你就安心跟家人說，你現在正要回去，叫他們撤銷報案，不然這件事被警察發現會很麻煩?！?/br>
    學長此話喚起了卡莉先前的擔憂，她小心地問：「我姑且問一下，如果人類知道吸血鬼的存在，會發生什么事情？」

    她記得說明會的時候有聽到，吸血鬼在人類世界中引起sao動，會有嚴重的處分，好像會被終生監禁，跟剝除貴族頭銜還是什么的……那么立場反過來呢？

    學長的眸子在剎那間冷了下來。

    「明確知道是吸血鬼的話，會對他們下階級命令，再放他們回去，只是想講這邊的事情時，無法講出口而已，其實不影響生活?！?/br>
    「階級命令也不是隨便誰都能下，不然有些濫用力量的吸血鬼，會對人類不利，當人類發現有天敵的存在，絕對不會提供血液，甚至還會想把威脅殺光，為了避免發生戰爭，我們有法律規定，必須將知情的人類交由特定部門去處理?！?/br>
    不是不能理解，反而她發現自己理解吸血鬼為什么會這么做。

    人類光是同族都會互相殘殺了，就算現在已經算是比較平和的社會，但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也能漸漸感覺到那種競爭、踩在別人尸體上前進的感覺，必須要有人墊底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強大。

    吸血鬼擁有人類沒有的壽命，也擁有比人類還強大的生存能力，但卻需要血液才能存活，當渴望血液的本能超越了理智，甚至會做出攻擊人類的行為，一般人知道身邊有這樣的存在，絕對無法接受。

    過激一點的人，就像學長口中所說的，會把吸血鬼給滅族，以利自己生活，就像攻打其他國家一樣，鞏固自己的勢力。

    「──但我說的這些，不適用于你的情況?！?/br>
    卡莉感到一陣刺骨的惡寒爬上了背脊。

    「面對闖入我們地區，特地混裝成吸血鬼的人類，已經觸犯了底線，他們絕對有全權去處置，要把你終身監禁、當成血糧豢養，還是滅口都有可能?！?/br>
    兩族現在能維持的平衡，人類提供穩定數量的血袋，跟著吸血鬼做暗地里的交易，也是小心翼翼地靠著少數知情人士幫忙牽線吧。

    面對打破平衡的人，不管是誰，絕對都不會有好下場吧。

    「所以你現在絕對不能被警察發現。諾伊斯他來人類世界的經驗比較少，不知道要完全躲過警察追查是很麻煩的一件事，你也不可能無時無刻都戴著帽子和口罩?！?/br>
    「你好了解啊，說得好像你被警察通緝過……??！」

    卡莉聽得目瞪口呆，接著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記得你之前說……有吸過其他人類的血！一般來說，是不能攻擊人類的吧？」

    「……」

    「然后有人去報案，結果你就被警察追殺？不對啊，那你現在怎么在這里？」

    學長嘆了口氣，有些不耐煩地回答：「后來證據不足，那個人類也說不清楚我的長相，還好晚上很暗看不清楚……你問這么多要干嘛？」

    卡莉乾乾地笑了笑，「就是想說，啊，你真的吸過其他女生的血啊……」

    學長嘖了聲舌，連她都看得出來他不是很喜歡講這個話題。

    「那些不重要，先把你這個燙手山芋處理完再說吧?！?/br>
    也是啦，依照學長那種我行我素的個性，隨便就抓人來吸血，一點也不意外……事到如今還在意這個，未免也太蠢了。

    但還是忍不住去想，對學長來說人類算什么？

    畢竟人類的壽命有限，對吸血鬼來說，就只是一段短暫的回憶。

    只要對方忘光，把吸血當成一種歡愉，從此不再有交集，就像是兩條只有曇花一現交錯的十字路口，過了交叉后各奔東西。

    就算發自內心地渴望得到對方，但那又如何？

    光是發現到自己的想法，卡莉就感覺心里好像空了一塊黑洞，不斷地吞噬著她熾熱的情感。

    最近和學長接觸太頻繁了，都快忘了這些事情。

    就像是從粉紅色的棉花糖云朵，失足墜落無盡的深淵，美好氛圍的夢幻泡泡終究會破裂，消失得什么都不剩。

    這是必須要面對的現實，她早就知道了，只是還任性地想沉浸在快樂里。

    卡莉背過了身子，暗自用手背抹掉溢出眼角的不甘。

    只是想要單純地在一起，多么單純的愿望，但也比什么都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