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學長輕輕往后退了一步，離開了交疊的雙唇，卡莉才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她剛才和學長做了什么。

    舌尖上還殘留著學長的觸感，她瞬間石化了，這問題已經嚴重到不是臉紅可以解決的了。

    卡莉摀住嘴巴，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學長。

    「我…….」

    學長錯愕地看著她，似乎也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他側著臉將她攬入懷里，「先逃出去吧，你抓緊我，沒抱緊掉下去了我可不管?！?/br>
    雖然還忘不了方才的吻，但是卡莉也知道現在不是腦子發熱發昏的時候，她現在的確命懸一線，還是被抓來的人質。

    她搭上學長朝她伸出的手，學長自然而然地把她圈到身邊，「我是偷偷混進來的，趁那個糟老頭還在睡覺，我們趕快溜出去?！?/br>
    卡莉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們還會來抓我們嗎？」

    「會?！?/br>
    學長更加握緊了卡莉的手，帶給她一股安全感。

    「但是到了學校糟老頭就拿我們沒輒了，學校不準家長進去，就算是那個老人也會被擋住?！?/br>
    「這么說來，難怪你可以那么久不回家?！?/br>
    「現在才沒有時間討論那個老頭，快點走?！?/br>
    學長跟他父親的關係到底是多糟糕？學長不肯回家到父親出此大招，抓人質逼學長回家。

    其實他父親容貌非常漂亮，可是學長嘴里不斷冒出老頭、老頭，害她腦袋里滿滿都是鄰居家爺爺的模樣。

    吸血鬼老人家跟人類的老人，真的無法相比啊……

    一想到這卡莉忍不住笑了出來，學長來了之后，她就完全放心了。

    學長瞪了她一眼，「喂，你笑屁??？」

    太好了，還是平常的那個學長。

    卡莉跟著學長一步步走上樓梯，果真上方客廳沒有開燈，也沒有看見那位中年吸血鬼。

    「看來運氣不錯，我們走快點?！?/br>
    學長拉著卡莉開始快走了起來，一直到出了大門，卡莉都一臉訝異。

    這么輕易就逃出來了嗎？怎么可能！

    彷彿在印證卡莉的想法，他們背后傳來了慢悠悠的聲音。

    「你們怎么可以趁父親大人在休息的時候逃跑呢？」

    不知道什么時候爬起來的希蕾站在他們后方，額頭上還流著方才撞傷的血痕，希蕾卻不甚在意，任由血液自上而下地流過她的臉頰，然后嘴邊勾起斜歪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恐怖。

    「諾洛華，父親大人很想念你呦，所以我絕對不會放你走的哦?！?/br>
    希蕾那微微上翹的尾音讓卡莉聽得背脊發涼，全身起雞皮疙瘩，不自覺地握緊了學長那冰涼卻寬大的手掌。

    「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箤W長微瞇起紅眸，眼神中隱隱散發著壓抑的怒氣。

    「呵呵，父親大人只是想要請你們喝一杯茶而已呀？」

    希蕾那甜膩的聲音讓卡莉全身發毛，忍不住抖了一下。

    「憑自己意志就想去cao控別人生活的混帳，我一點都不想見他?！箤W長的紅眸散發著刺骨冷意，眼神冰冷地看著希蕾。

    「父親大人只是想要和你敘敘舊，是想關心你呀～」

    希蕾一步步朝他們走過來，卡莉忽然有點想逃跑，覺得那個女吸血鬼恐怖到了極點，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殺了她一樣的感覺。

    「那個不要臉的糟老頭根本不值得你這么做?！箤W長的眼神中帶了些輕蔑，冷哼了聲。

    「唉呀，怎么可以這樣說親愛的父親大人呢?！瓜＠倌樕先話熘θ?，一種極不協調的表情出現在希蕾臉上，只讓卡莉感到毛骨悚然。

    「那么喜歡糟老頭現在就上去樓上啊，他不是在睡覺？爬上他的床就剛好了，昨晚應該還間不夠吧？」學長的表情輕視地斜睨希蕾，弦外之音卡莉聽懂了，不禁有些尷尬。

    難不成希蕾和學長父親……

    真的是很糟糕的發言，不知道吸血鬼那邊有沒有luanlun之類的觀念？

    但是希蕾卻好像對這番話不怎么生氣，反而還加深了臉上的笑容。

    「啊啊，真是不錯呢?！瓜＠僬Ａ苏Ｑ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有些羞澀的笑容，「如果父親大人…….」

    學長用力一扯還在發愣的卡莉，「就是現在！」

    趁著希蕾發愣之際，學長拉著卡莉狂奔到別墅大門，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的希蕾注意到了，也立刻追了上來，但終究慢了一步。

    希蕾伸長了手想要抓住有些落后學長步伐的卡莉，卡莉不禁驚恐地加快腳步，就在希蕾快要抓住她的衣角的時候，她感覺到學長再次用力扯了她一把。

    「呃！」

    卡莉重心不穩，差點就要翻倒，但學長接住她了。

    「人類的體力就這么弱嗎？跑一下就快跌倒?！箤W長繼續用力扯著卡莉狂奔，「不想被抓回去吸乾就給我用力跑！」

    卡莉很想回答自己已經拚盡全力了，但是現在一邊跑一邊喘氣，她根本沒有多馀的力氣講話。

    雖然已經跑出大門了，但卡莉回頭一瞥卻嚇得心臟差點從喉頭里飛出來。

    希蕾推開大門，也跟著追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意義不明的笑容，模樣看起來更加陰森恐怖。

    卡莉倒抽了一口氣，一緊張腳下就一絆，她不禁往前撲。

    學長嘖了聲，直接拽過卡莉，然后躲進一旁的草叢里。

    「不要出聲?！箤W長的手指輕壓在她的唇上。

    卡莉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感覺到學長往自己這邊擠了過來，與學長如此貼近讓她仍十分心動。

    草叢不大，空間十分狹小，學長貌似覺得太擠了，便拉過她，讓她貼在自己身上縮小佔用空間。

    幾乎是坐在學長懷里的卡莉不禁又臉紅了，感覺到臉頰一陣惱人的燥熱。

    「讓我吸一點血把你的人類氣味蓋掉?！?/br>
    學長在卡莉耳邊輕輕的用氣音說完，唇瓣就覆上她的頸項。

    卡莉根本來不及回答，柔軟的肌膚就被獠牙刺破，她才剛感覺到一點痛覺，還不超過五秒的時間，學長又退了開來，舌尖輕輕舔舐她的傷口。

    與此同時，希蕾也跑到草叢附近了，卡莉聽見踏在草皮上的窸窣腳步聲，正朝他們的方向靠近。

    她不禁擔憂地看著學長。

    會不會被發現？

    「噓?！?/br>
    學長將食指放在唇邊，微微瞇起了紅眸，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動靜。

    希蕾就像是沒發覺到他們一樣，就這樣走過他們躲藏的草叢，完全沒有回頭。

    「奇怪？剛剛明明還聞得到一點人類味道的啊……」

    一邊喃喃自語，希蕾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繼續往前走，越走越遠，直到身影消失在卡莉視線中。

    學長率先站了起來，然后對著卡莉伸出手。

    「回去吧?！?/br>
    僅僅只是三個字，但卻讓卡莉眼眶一熱。

    「嗯?！?/br>
    卡莉伸手搭上學長的手，藉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

    ＊

    「咦？你是開車來的？」

    看著眼前的黑色小轎車，卡莉有些震驚。

    在她看過的小說或電影，印象中吸血鬼好像都可以跑很快之類的，神出鬼沒的身影穿梭在城市街道中，就像會瞬間移動一樣。

    下一秒，她看見學長翻了個大白眼。

    「你以為我是跑過來的？人類的腦袋里面都裝什么??？」

    卡莉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吸血鬼也會開車，感覺親切多了?！?/br>
    「你……」學長轉頭看了眼她，有些欲言又止。

    還以為學長會像往常那樣嗆自己，萬萬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卡莉也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學長？」

    學長沒有看她，逕自發動了汽車，踩下油門。

    行駛在漆黑的森林中，一路無語，直到開了一段距離后，學長才重新開口。

    「你為什么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

    卡莉乾笑了幾聲，「呃，這個嘛……因為我看你老神在在的模樣，就覺得沒什么要怕的了?！?/br>
    沒說出口的是待在他身邊不自覺地就很安心，但太羞人了她說不出口。

    學長這時把車停在了路邊，認真地直視著她的眼睛。

    「為什么你能露出這么不怕死的態度？！」

    微微顫抖的語氣，隱藏著怒氣，但更多的是悲傷的目光。

    卡莉愣住了，她看過學長暴怒的模樣、看過那自大的模樣，也看過那偶爾露出微笑的模樣，但眼前這副悲傷地在生著氣的模樣，她只看過一次，就是那次跟她告別的時候。

    這種表情，不管看幾次都不習慣。

    悲傷的表情，不適合他。

    暗自抿了抿唇，卡莉深呼吸一口氣，正想回答學長的時候，卻聽見他更加蘊含怒氣的聲音。

    「你不知道……如果我來不及趕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學長……」卡莉鼓起勇氣，伸手握住了他那冰涼的手心，「但你不是來了嗎？」

    「……你會被抓走，歸根究柢就是因為我，果然跟我扯上關係就沒什么好下場?！?/br>
    學長自嘲地笑著，但顫抖的聲音卻像是在哭泣一般。

    「你不恨我嗎？我敢肯定他們抓了你一次，還會再繼續這么做，今天不過就是個下馬威而已，只為了逼我回去而已，這就是那些混蛋的作風。你還是趕緊去找其他愿意保護你的吸血鬼吧，別再跟我見面了。有其他勢力介入他們也會收斂一點，不敢對你出手，也許要花一點時間，但──」

    「我拒絕！」

    學長微微瞠大眼睛，眼瞳中流轉著驚愕的神情。

    「我說，我不接受！你又要把我一個人丟下了嗎？」

    卡莉更加握緊了他的手，完全不想管對方會不會痛，就是想要緊緊地抓著，不想要讓他有機會溜走。

    她狠狠地瞪著那雙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迷濛的紅眸。

    「當初要是沒有你救了我，我現在早就是一具尸體了，而且還死得很難看，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膚！雖然我還不知道全貌，但就只是稍微看到了你家的模樣，我大概能理解，為什么你不想回家，用這種極端的手法逼小孩回去，誰都不會想回去吧……所以，我不會恨你！我有什么理由要跟你分開？」

    「而且我們分別行動是行不通的，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還是有機會被抓走不是嗎？你想要和我脫離關係，講這話太晚了，要的話你在我被攻擊的那天就不該救我！人類有句話這么說，你已經下不了船了？」

    像是沒想到卡莉會這么激動，學長訝異地看著她，只有他們兩個的空間，靜靜地陷入了沉默，但也沒有持續很久，就被一道輕笑聲打破了。

    「……誤上賊船，為什么我比你還清楚??？」

    卡莉激動地一拍手，「對！賊船，別想下船了！我們已經是命運共同體了，就算你裝得一副壞人樣，我也不會放棄！」

    「正確來講，我們不是『人』，你還是得搞清楚這點?！?/br>
    學長一邊淡淡地講著，一邊重新發動了車子引擎。

    卡莉無奈地笑了一下，「這種時候就別挑我語病了吧！」

    雖然用著開玩笑的語氣，但她心底當然是知道的，比誰都清楚人類與吸血鬼的距離，所以才能好好地活到現在。

    儘管與學長同坐在車內，彼此的距離很近，但無形中卻有一道鴻溝，只憑她的腳步是根本不可能跨越。

    她也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回到人類世界，總有一天得離開這個吸血鬼的世界，她與學長的合作也是建立在這個目的上。

    不過，就一下也好，請讓她將這些短暫而美好的回憶，好好地享受、直到分別的那天吧。

    明明剛才還爭論得血氣沸騰，突然間彼此都沉默了下來。

    心結好像還沒有解開，不過沒關係，她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學長重新啟動了引擎，將車子緩緩地駛出森林。

    卡莉不發一語，眼眶卻隱隱發熱，視線有些模糊，不過她還是微微彎起了嘴角。

    痛苦的、甜蜜的、開心的、悲傷的回憶，這些通通她都想用自己的眼睛，親自將這些瞬間深深地刻在腦海里。

    一輩子，大概都忘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