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聽見諾伊斯聲音的一天。

    「卡莉?！?/br>
    卡莉抬起頭，便看見教室外站了諾伊斯的身影，他正露出微笑地朝她招招手。

    瞬間所有同學的視線焦點都落在了她身上，這令她很不安，可是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怎么了嗎？」

    卡莉走出教室，便看見諾伊斯提著小紙盒，朝她走過來。

    「來，送給你的小點心?！怪Z伊斯輕輕地將紙盒放在卡莉手中，「今天食堂甜點做多了，那邊的阿姨送給我的，但我不太吃甜食，上次聽你說你很喜歡吃小蛋糕對吧？」

    卡莉接過小蛋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你對我實在太好了，這樣我會不知道該怎么跟你道謝?！?/br>
    「沒關係的?！怪Z伊斯揮了揮手，「那我回去教室了，你也要加油，上課不要睡著了哦?！?/br>
    她朝諾伊斯揮揮手后便走進教室，但一走進教室，大家的視線還是緊盯著她，有強烈忌妒的、有看好戲的、有透露出稍許不滿的……各式各樣的視線在打量著卡莉。

    「你以為諾洛華學長不是你的直屬，你就可以這樣忘恩負義去勾搭現在的直屬學長嗎！」

    卡莉很想嘆氣，講話就不能好聽點嗎？勾搭什么的聽起來就很糟糕。

    正想糾正一下吸血鬼同學的問題發言，但還沒開口，就感覺自己的肩膀從后方被環抱住。

    「是諾洛華拋棄學妹的哦，我認識的卡莉不是那樣的人?！?/br>
    耳邊那輕柔的氣息拂過，卡莉的腦袋空白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諾伊斯從后方抱住了。

    眼前的女同學們也嚇得不輕，各個都嘴巴微微張開，嚇得連嘴巴要闔起來都忘了。

    諾伊斯朝那群女同學笑了笑，溫柔有禮的笑容卻感覺不出一絲溫度，令人不寒而慄，更可怕的是那不著痕跡放出的威壓，要不是她是背對著諾伊斯，不然她對上那雙冰冷的視線，也會感到窒息一般的壓力。

    不似學長那樣直接迎面撲來的刺骨冷意，諾伊斯給人的感覺是毫無溫度的冷漠──思及此，她不禁愣住了。

    明明諾伊斯現在在幫自己說話！為什么她現在想的還是學長的事情？

    她這才注意到，諾伊斯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很輕，沒有施加什么重量，彷彿是在為她著想，不想讓她承受太大的壓力。

    經過諾伊斯這一「示威」過后，很快地消息就在校園內傳開，大家看到卡莉也不再說一些間言間語，反而是用著忌憚的眼神看著她。

    卡莉也漸漸開始懷念起走在路上就會被罵的時光了，起碼這些同學們的視線不會像現在這樣扎人。

    之后諾伊斯比以前更頻繁地出現在她面前，不論是在教室、在宿舍或者是在食堂，她常常只要一個轉頭就會看見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這是關心，只是──

    「卡莉，你買到便當了嗎？」

    卡莉都快對突然冒出頭來的諾伊斯見怪不怪了。

    「還沒，我就快買──」

    話還沒說完，手上就落下一份重量。

    只見諾伊斯笑臉盈盈地看著卡莉，「還好你還沒買到，這是我自己煮的便當，想送給你吃吃看?！?/br>
    卡莉受寵若驚，覺得手中的重量彷彿又增加了，「不不不，你還是自己吃吧！要煮這個應該很辛苦，我不能收?！?/br>
    「不行嗎？」諾伊斯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在卡莉看來好像有那么點受傷的感覺。

    「我……」在看見諾伊斯的表情后，她想說的話瞬間又吞回肚里了，「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會好好享用的?！?/br>
    諾伊斯見她收下后微微一笑，「我才是不好意思，這么唐突嚇到你了，其實我的直屬跟諾洛華很像，以前總是放生我，所以我就想說當上直屬的話就要對學弟妹好一點，不想讓他們餓到或失望……」

    卡莉忍不住噗哧一笑，「你那個不是直屬，應該是mama吧！」

    諾伊斯愣了一下，接著也跟著笑了起來，「不是爸爸嗎？」

    「如果你以后有了小孩，應該是個很顧家的爸爸吧！」

    雖然諾伊斯表面上看起來有些冷漠，有點難以接近，但她感覺他其實是一個好人，只是他有時候想得有點多，變得有點像老媽子一樣……不知不覺，對諾伊斯的戒心好像也沒有當初見面那么高了，相處起來也自然了一點。

    拿著便當回教室，正當卡莉慢慢享用的時候，悠梨端著自己的便當盒，坐在卡莉前方空著的位子。

    「卡莉，你今天的便當盒不太一樣呀？」

    「這個便當是諾伊斯自己做的，不是我的?！?/br>
    悠梨聞言眨了眨眼睛，露出不太意外的表情，但卻沒露出像其他同學一樣的好奇打量神情。

    「諾伊斯最近真的很常來找你呢?！?/br>
    卡莉苦笑著叉了一個可愛的笑臉煎蛋，「他來找我找到全校大概都知道了?！?/br>
    悠梨看著卡莉良久，眼底閃過一絲波瀾。

    「卡莉，雖然我這樣說沒有什么根據……大家都很羨慕你有這么一個貼心的直屬學長，但是我總有種感覺，不能太靠近他?！褂评嬗行﹤I促不安，眉頭緊緊皺著，「這是我觀察的，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對的，因為諾伊斯對你真的很好，也可能就如同大家所說的，他很喜歡你，但是……」

    聽到悠梨這樣一說，卡莉心中一驚，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叉子上的章魚小香腸墜落到便當盒里。

    悠梨握住卡莉微微冒著冷汗的手，用著十分認真的表情看著卡莉的眼睛。

    「你不要太接近他?！?/br>
    ＊

    悠梨的一席話讓卡莉至今仍懸在心頭上。

    最近的諾伊斯的確太令人在意了，雖然常常來找她，但卻又不會頻繁到讓她覺得煩，拿捏得很好。

    當她煩躁的時候就想一個人沉靜下來，這次她又來到了圖書館，上一次好像是遇到一個老爺爺，跟她說著學長的事情……

    當卡莉快要沉睡在書中的世界，眼皮就要闔上的那刻，她感覺到肩膀落下輕輕的重量，一件輕薄的外套披蓋在她的身上。

    這讓卡莉瞬間驚醒，倏地睜開雙眼，便看見眼前露出稍許訝異神情的諾伊斯。

    「對不起，我沒有要吵醒你的意思?！?/br>
    看見諾伊斯那略帶歉意的眼神，卡莉懷疑起自己的警覺心了，她這么害怕一個對她好的直屬對嗎？說不定諾伊斯真的只是想要對自己的學妹好一點而已，悠梨也說不確定自己說的對不對，不是嗎？

    這樣想著，對于諾伊斯的愧疚心令她漸漸放下警戒心，轉而詢問他：「你怎么會來圖書館？」

    「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就會想到處逛逛，沒想到會在這邊遇見你?！怪Z伊斯說了聲抱歉，接回了她遞過來的外套，「打擾到你了嗎？其實我正要離開，就不打擾你了，不過要睡覺還是回宿舍比較好?！?/br>
    見諾伊斯站起來就要離開，卡莉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叫住了他。

    「沒有啦，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嗎？可能我沒辦法幫你什么忙，但有人可以傾訴，說出來也許會比較好過一點?！?/br>
    每個人都有傷心難過的時候，總是受惠的她也想為諾伊斯做些什么。

    諾伊斯的眼神閃過一瞬間的動搖，他嘴邊勾出一抹苦笑，「居然讓你擔心了?！?/br>
    卡莉拍拍胸口，「我口風很緊，不會說出去的，你可以放心告訴我?！?/br>
    諾伊斯看了卡莉一眼，唇邊再次微微勾起了弧度，「也是呢，也許和你說一說會比較好?！?/br>
    他走在她前方，領先在前卻又放慢步伐，彷彿在等待她一樣，她便邁開步伐跟了上去。

    一路無語，但是經過的風景卡莉卻有點印象。

    直到走到一處有點眼熟的小巷子內，卡莉這才想起來，為什么一路上她會這么熟悉了，彷彿就像她走過這條路一樣──事實上她的確走過！

    在那條小巷子的盡頭是諾伊斯親手蓋的小木屋。

    穿過巷子，卡莉和諾伊斯一起走到小木屋前，所有學生聊天的吵雜聲音都被隔絕了，就像是不存在校園里的秘密小角落，再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她仍然感到很新奇。

    諾伊斯轉頭對她笑了笑，但是笑意卻不足眼底，形成一種有點詭異的表情。

    卡莉嘆了口氣。

    這種時候就不用勉強自己堅強了吧？

    諾伊斯拿出鑰匙打開了小木屋的門，「到這邊就不會有任何學生來打擾了呢?！?/br>
    他回頭，看著站在門外有些摸不著頭緒的卡莉，眼底如同深淵一般闃黑。

    「你真的要進來嗎？」

    卡莉很清楚地看見諾伊斯眼底的冰冷，但是那冷漠的眼神，卻彷彿是建立在脆弱上方的偽裝。

    諾伊斯從來沒有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過。

    握緊了拳，感受到掌心傳來的些微痛覺，卡莉踏進了小木屋。

    她不想對露出那樣表情的人見而不救，就算他是吸血鬼也無所謂。

    「你真的是非常好的人呢?！?/br>
    諾伊斯關上了木門，然后在屋內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卡莉也跟著坐下來，眼神認真地看著諾伊斯，「你現在應該很難過吧？連我都看得出來了，如果可以和我說說吧？」

    然而，聽了她這席話，諾伊斯卻笑了，是那個不帶任何虛假的笑容，看見他露出這樣放松的笑容，她也安心了不少。

    「你是真的想幫助人啊…..」諾伊斯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壺茶壺，「喝紅茶好嗎？」

    卡莉有點驚訝，「這邊可以煮水嗎？」

    諾伊斯動作優雅地將有著漂亮色澤的紅茶倒入杯中，「這是冷泡紅茶，雖然香味沒有熱泡香，但也多了些甘甜，其實很好喝哦，不過還真有趣，原料都是紅茶，卻有兩種不同的風味?！?/br>
    諾伊斯微微瞇起眼睛，端詳著茶杯中像是紅寶石一般的顏色。

    「因為經歷的過程不一樣嘛?！箍ɡ蚨似鸩璞攘艘豢?，果真如諾伊斯所說，有點甘甜的味道。

    「是啊，就像是同一家族的成員，但卻因為身分的關係而遭受不同的待遇?！怪Z伊斯搖晃著茶杯，仍然在觀察杯中，「像諾洛華他可以盡情揮霍，反正家里還會給他錢，我的話錢倒是得自己想辦法賺?！?/br>
    「是工作上的問題嗎？」

    「嗯，算是吧，吸血鬼也許就跟人類沒什么兩樣，聽說人類也常常和朋友傾訴職場的問題？」

    聽到諾伊斯說到「人類」，卡莉握著茶杯的手不禁一抖，茶水差點就要溢出杯中。

    「一般來說，人類會怎么樣安慰朋友呢？」

    「嗯，不知道人類怎么想呢……」

    ──就在這個瞬間，她感覺諾伊斯的眼神瞬間變了。

    「我是在問你哦，是你的想法?！?/br>
    那雙有些憂傷的眼眸，卻也帶著刺骨的寒意，直直地看著她，彷彿她所說的任何謊言都會被他看穿。

    自知無法蒙混過關，卡莉突然有些膽怯，忍不住就想找藉口離開，但她還沒開口，就聽見溫度更冷的聲音。

    「明明是你答應要陪我聊天的，你現在該不會是想逃走吧？」

    卡莉猛地抬起頭，「不是的，這個是有理由的……」

    「沒關係，不用找理由騙我，我看得出來你的想法?！?/br>
    「我……」

    諾伊斯不待卡莉回答，忽地拉過她的手臂，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差點就要跌在諾伊斯身上。

    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她想掙脫那雙緊抓著自己不放的手，卻發現諾伊斯的力氣大得不可思議，甚至力道讓她覺得很痛。

    「請你放開我！這樣很痛……這不像平常的你??！」

    然而她想都沒想過，會從他口中聽到那充滿嘲諷意味的冷笑。

    「這也是我，你不知道而已，以為自己看到的就都是真的嗎？未免也太天真了?！?/br>
    卡莉真的嚇到了，眼前的這個吸血鬼到底是誰？

    「諾伊斯？」

    諾伊斯低頭俯視著她，眼神冷若冰霜，但嘴角卻勾起一道弧度。

    「諾洛華最近都沒再來找你了吧？他也真是傻，居然以為我會替代他的位子協助你嗎？」

    他微微瞇起了眼睛，側首靠近了她的脖子，刺骨寒意逼近的同時，她發現了一件令她更加恐懼的事情。

    尖銳觸感抵著她頸項間細嫩的肌膚。

    她倒抽了一口氣。

    是獠牙……

    不像被學長吸血時那樣放松，此時腦袋里那些不想回憶起的記憶全數涌上腦海，那個無情地撕碎她皮膚的夜晚──

    她想尖叫，但就像是早就被預測到了，連她的嘴巴都被摀住了。

    而諾伊斯看著她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在看地上那隨意一踩就全身碎裂的螞蟻一樣。

    「呵，諾洛華就是像這樣吸你的血對吧？」

    卡莉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道，就像那一晚，腿軟的她如同供人料理的食物，是死是活都只能任由宰割。

    你不要太接近他。

    一切都像是摔破了的鏡子一樣碎裂開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離析。

    但為什么不管怎么觀察，她都不覺得諾伊斯是壞人？

    眼前這破碎的碎片，再也拼不回她熟悉的模樣，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大意。

    「如果可以，我也想當你們人類所謂的『好人』?！?/br>
    諾伊斯放開了卡莉，表情冷漠得就像是她不認識的人。

    「但很抱歉，我是吸血鬼?！?/br>
    卡莉想要逃出去，但是才想跨出一步，整個人就無力地摔倒在地上。

    她死命地往前撲，盡可能的想要靠近木門。

    但是她根本沒機會勾到門把，就感覺到后頸被重力一敲，剎那間所有的知覺都在離她而去。

    也許是出現了幻覺也說不定。

    在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好像看見了一朵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