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學姐回來了?！?/br>
    聽到悠梨的聲音，卡莉也朝前方看過去。

    悠梨的直屬學姐一臉無奈地走向悠梨，「我不是有跟你說要注意上課時間嗎？」

    悠梨很誠心地道歉，「對不起……這次真的是意外，下次我不會再這樣了！」

    「好啦，雖然我也沒有很生氣，但導師開的處罰我還是要執行……」學姐拍拍悠梨，「走吧，我們邊走邊說?！?/br>
    學姐推著悠梨走出辦公室，悠梨趕緊回身朝卡莉揮揮手道別。

    卡莉很想跟著她們走出去，甚至差點就要抬起腳跟著偷偷混出辦公室了，但是她卻沒那個勇氣。

    導師在跟兩名直屬說完話后便離開辦公室了，離開前還提醒他們要記得將燈關好跟鎖門。

    在悠梨她們離開后，現在整間辦公室只剩下卡莉跟她一直很不想見面的直屬學長。

    學長身上的冰冷威壓一點也沒有減弱的跡象，令卡莉很不舒服，光是站著都覺得十分疲累。

    為什么悠梨明明也是很高等的吸血鬼，可是卻不會讓她覺得這么難過？難道這個學長是故意這樣做的嗎？

    卡莉覺得自己真的快站不住腳了，整個人如同芒刺在背，渾身不對勁地狂冒冷汗，頭皮都涼涼地在發麻。

    學長雖然沒說話，但卻是在看著卡莉，卡莉很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鮮紅色的眼眸里。

    這種感覺很奇妙，卡莉也說不上來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只是覺得避不見面的人忽然直視著自己，有點新奇的感覺，但她仍是本能地感到很害怕。

    學長你倒是說話??！說什么話都好，不要這樣一直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好不好！

    卡莉內心簡直快崩潰，壓力大得不得了。

    不行了，既然敵方不出招，那就只好她先發出擊，否則這僵局是打不破的。

    「學、學長，那個……」卡莉深呼吸一口氣，然而就在她要講下一句話的時候，一股突如其來的反胃噁心感涌上喉頭，「嘔嗚……！」

    她趕緊摀住嘴巴，感覺胃酸都衝到喉嚨了，一股酸酸的感覺在喉頭蔓延，差那么一點點她就要吐出來了，現在剛好是在臨界點上……也就是說再有任何一點刺激，她就真的會一口胃酸夾帶著她的飯菜吐出來。

    卡莉抬頭再次大口地深呼吸，接著對著學長大喊：「學長對不起！」

    丟下這一句話，她直接衝出導師辦公室，完全不想去顧什么后果，像是學長氣到氣勢更加凌人之類的。

    因為她實在自顧不暇，在那樣充滿壓力的注視下，她是真的會吐出來??！

    果然一到外頭，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卡莉才得以放松下來，雙腿癱軟地坐在地上。

    「啊啊啊……為什么每一次都這么狼狽啊……」

    總覺得有點心累，為什么只是種族不同，對方又沒有攻擊她或傷害她，可是她自己卻難過得要命。

    「不過這次沒有吐出來……算有進步了吧？」卡莉揉揉漸漸放松下來的胃部，邊安慰自己。

    誰知道，這時候她的頭頂卻傳來一道凌氣逼人的聲音。

    「不可能會進步。我剛剛觀察你幾分鐘了，仔細一看，你根本連等級都沒有?！?/br>
    「??？」

    卡莉嚇得立刻從地上跳起來，心臟瘋狂地顫抖。

    學長姣好的唇形微微彎起，露出微笑，但卻不是那種溫和的笑容，而是一種桀傲不遜的氣息。

    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學長，全身幾乎都在發抖，害怕得不得了，因為眼前這個人，根本就像是怪物一般恐怖。

    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卡莉身體本能地就想拔腿狂奔，可是當雙腿一抬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兩腿發軟，讓她再次跌坐在地上，只能從下方抬頭看著學長那睥睨的眼神。

    「看起來好像還挺有趣的嘛?！?/br>
    學長突然俯身靠近卡莉，如同鮮血一般的晶亮眸子美艷得令她倒抽一口氣。

    「難怪你笨得我都不想說我是你的直屬了，居然上課連字都看不懂……」學長微微瞇起眼睛，「原來是人類啊?！?/br>
    「赫……」

    突然縮短的距離使她嚇得再倒抽一口涼氣。

    近距離看著那充滿壓迫感的紅眼眸，卡莉全身上下都顫抖起來，可是卻也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美感。

    那雙眼睛充滿威壓，令人感到恐懼，可是卻也非常的漂亮。

    卡莉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心情，她好像被吸引一般一直看著學長的眼睛，明知道很危險，也很害怕，但卻不想瞥開目光。

    「喂，你還想坐在那邊坐多久？」

    學長從原本饒有興趣的眼神，漸漸轉變為不耐煩的表情，眼中的壓迫感不知為何減弱了不少。

    卡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學長，然后再用手撐著地板站起來，她居然沒那么害怕了？就只是眼神轉變了一下。

    她正對自己身體本能的反應感到好奇，這時學長卻走到一張長椅坐下來，將雙腿交叉翹起繼續說話：「你們班導剛剛全部跟我說了，包括你上課的時候的狀況，要我多幫助你，像是教你怎么閱讀之類的?！?/br>
    「呃……嗯?！箍ɡ虿恢涝撜f些什么，只能發出聲音代表她有在聽。

    學長挑挑眉頭，「你用你的腦袋想想，你覺得我會照做嗎？」

    「當、當然是不會......」

    學長好似不怎么在意她的回答，他繼續一派自然地說：「對，所以你必須配合我，我說什么你照做就對了，這樣就可以混過老師的眼線?！?/br>
    「咦？要我配合你？」卡莉反射性就回了一句，立刻惹來學長的瞪眼，她瞬間嚇得不敢講話，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們班導派的處罰很簡單，就只是要你把這本書看完，然后寫一份報告給他?！拐Z畢，學長從懷里拿出一本不太重，但卻有一點厚度的一本書。

    不敢讓學長等她太久，她連忙走到學長坐的長椅前接住，然后拿起來左右端量。

    「你可別妄想我會幫你寫報告，這報告還是要你自己搞定?！箤W長冷冷地看著卡莉，用著彷彿帝王在下達指令一般的態度，下巴微微翹高，很是自信的表情，「你聽好了，限你一個禮拜內去找人，不管你想找誰，總之給我把這本書看懂?！?/br>
    「欸欸欸??？」

    聽到這命令口氣，她完全傻眼了。

    一個禮拜？有沒有搞錯??！她光是在學校學第二外語都學了十多年了……現在卻要她在一個禮拜內搞定這本完全看不懂的書！

    這根本是……

    天、方、夜、譚！

    卡莉在心底無限慘叫，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學長……」卡莉露出哀怨的表情看著學長，不斷用眼神示意救救她吧。

    學長則是擺出一副「這才不關我的事，你只管弄好就對了」的表情。

    「你好歹也是我的直屬學長……」卡莉碎碎念，自以為聲音不會被聽見，但是在她剛念完，學長就講話了。

    「第一天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我才不會幫你什么?！箤W長冷漠的眼神里參雜了些嘲弄，「雖然我不知道你變了什么把戲居然混進這邊念書，這點還挺有趣的，但你可別誤會，我這才不是想要幫你的意思?！?/br>
    卡莉滿臉無奈，一定要一直強調不想幫她嗎？

    「那個……學長，我有些話想說，但是請你不要瞪我，不然我會沒辦法說完……可以嗎？」

    學長用眼神示意卡莉繼續說。

    「既然學長不想當我的直屬，那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不要有直屬？這樣學長就不會有責任了吧？」

    「……」

    她自以為神機妙算，抬起頭來竟看見學長一臉不悅，雖說表情很恐怖，但倒是沒有方才出現的那種威壓感。

    難不成學長是在擔心她，所以把自己給人的壓迫感壓下來了嗎？

    不知為何，心跳突然跳了一下。

    突然覺得學長也挺有人性，有一點溫柔，這是她的錯覺嗎？

    「你只要把那本書搞定就對了，其他的事情不準管?！?/br>
    ……差點要忘了這人是多么的霸道。

    學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如以往的冷漠態度，高高在上的姿態，就像是坐在高處的王者一般，好似在告訴她，她這么一個站在地面的渺小人類，是怎樣都勾不著的。

    ＊

    躺上柔軟的床鋪，卡莉發現自己竟然睡不著。

    月光柔和地灑落在她的臉上，好似細心呵護著她的母親一般，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任何溫暖的溫度。

    「好想回家……」

    才不過兩天而已，她就開始想家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卡莉依然沒有睡意，所以她決定出去走走，因為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躺在床上痛苦地翻身，也是睡不著；走在外頭呼吸新鮮空氣，順便讓自己的心情放松下來，也是睡不著。

    卡莉披上薄外套走出房間，瞬間外頭有些涼意的冷風便將她的頭發吹拂起來，飄散在空中。

    「嗚……好冷啊?！?/br>
    雖然感到有些冷，但總覺得這樣比待在房間悶著好太多了。

    她走到了宿舍的頂樓吹吹風，其實宿舍不高，約莫才七層樓左右，不像之前她居住的大樓，隨便就是二十幾層樓高。

    卡莉雙手撐在圍墻上，看著在月光灑耀下的森林，仍是一片漆黑，彷彿將光線都吸收殆盡，只有驅散不了的黑暗。

    「你們也發點光嘛……好想念以前城市晚上還亮著的樣子?！?/br>
    突然有些鼻酸，有點想哭的感覺。

    好想家。

    好想念那個有家人的溫暖的家。

    卡莉摸摸后頸上的那張貼紙，很想直接撕掉，把在這個學校的身分撕裂，回去她的家。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在摸到貼紙的時候，好像比昨天還要更薄一點了？

    昨天摸起來還像是一塊有一點點厚度的塑膠片，現在摸起來就像是保鮮膜一樣……她有點手癢地用力一戳，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當她戳下去的瞬間──

    咦？

    好像將一層膜戳破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卡莉感覺摸到自己脖子的肌膚了。

    這是……破掉了的意思嗎？

    卡莉立刻臉色大變，想起剛來到這邊看的那張信紙。

    信紙上寫說貼紙有期限，會自然脫落。

    期限難道只有不到兩天嗎??？

    她緊緊摀著自己的后頸，以為將那個破洞按住就可以讓貼紙效用維持久一點，但是才剛將貼紙戳破沒幾分鐘，她便聽見頂樓的樓梯間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急，好像急著要去找什么東西似的，砰砰砰地很不規律，聲音也離她越來越近。

    ──碰！

    頂樓的鐵門直接被踢開，一道黑影竄入了卡莉的視線，她瞬間發出驚叫聲，也顧不得要遮擋后頸了，拔腿往遠離鐵門的反方向狂奔。

    「好香……是人類的味道！」

    在暗夜中，吸血鬼的眼睛閃閃發亮，如同發現獵物的貓一般，眼神緊緊地攫住她。

    卡莉看不清楚那身影是誰，只知道有吸血鬼跑上頂樓了！

    「好香哪……」

    吸血鬼露出笑容，往她的方向逐漸逼近，她也只好不斷地往后跑，但不知不覺中已經跑到頂樓圍墻的盡頭了，而此時她聽見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更大聲了，而且數量還不只一個！

    眼前有一名吸血鬼正緩緩朝著卡莉靠近，彷彿在獵捕掉進陷阱里的動物一般，那勝利般的笑容令她感到恐懼，心中不祥的鈴聲不斷地大響。

    ……會被吃掉。

    會被吸血鬼吸乾血而死！

    意識到這個下場，卡莉緊張得全身冒冷汗，腎上腺素激發，可是她卻無處可逃。

    另外兩個吸血鬼也走了上來，他們一邊交談一邊靠近她。

    「怎么會有人類的香味？」

    「好香啊……好久好久沒有吸到熱騰騰的血了?！?/br>
    「我先喝一半，你再喝剩下的一半好不好？」

    「可以啊，不過我怕我會不小心把她吸乾，死掉了怎么辦？」

    先來的吸血鬼瞪了后面的兩個一眼，「是我先來的！」

    「誰管你??？你等級也沒多高?！?/br>
    「對啊，食堂不是還有一堆血袋嗎，去拿幾包來喝就好了嘛，不要跟我們搶?！?/br>
    微微散發出怒氣，先來的吸血鬼釋放出威壓，「我才不會讓給你們！」

    兩名吸血鬼互相看了眼，「那就誰先搶到是誰的吧！」

    卡莉聽到這樣的談話，瞬間瞪大眼睛，恐懼感爬上她的頭皮，她害怕得想要乾脆跳下宿舍，可是雙腿卻完全動彈不得。

    她不想死！

    不想摔死，也不想失血過多而死！

    卡莉驚恐地看著三名吸血鬼一同衝到她的眼前，她根本來不及反應，衣服瞬間就被撕裂開。

    下一秒，一股簡直要將她撕裂開的痛感從肩膀和手臂處落下。

    感覺到尖銳的獠牙戳破她的皮膚，肌膚被撕裂開來，好似被兇猛的野生動物啃食一般，完全不是吸血那么單純的痛感。

    獠牙游走于她的肌膚，所經之處皆是破裂、綻開，鮮血噴飛。

    痛！

    好痛！

    好痛??！

    卡莉想要反抗，可是力氣完全使不上，只得被按在地面上，臉部還被粗魯地強壓在地板上。

    身上傳來的痛覺讓卡莉幾乎就快暈過去，好像全身的血rou在爆炸開來一般，鮮血飛散在漆黑的月夜中，傳來nongnong的血腥味。

    連額頭撞上地板，被粗糙的石頭摩擦到破皮的痛感都感覺不到了，她只感覺到身上被啃咬的劇痛。

    視線模糊中，她好像看見自己的血rou被咬下，然后吸血鬼滿足地攀在她身上，將獠牙咬入更深處──

    喀嘎一聲，那是獠牙咬下的聲音。

    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走了，血液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抽出來，不斷地從她的身上流出去。

    「嗚……」

    卡莉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想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碰上這樣的事。

    「學長……救救我……」

    脆弱的呼喚聲消散在夜晚吹來的冷風里，隨風飄散。

    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唯一能想到的只剩下學長，也只有他知道她的真實身分。

    但現在──

    卡莉已經放棄抵抗了，痛到極點，她反而麻痺了，只是任由那三個吸血鬼在她身上吸血。

    就到這里了嗎？

    什么真相都還沒查清，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嗎？

    快要沒辦法思考了，也沒有力氣掙脫……

    就在她快要暈厥過去時，一道充滿威壓的聲音卻硬是傳入了她的腦中，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全部都住手！」

    那聲音彷彿夾帶著冰山的極度寒意，往卡莉的方向迎面撲來，想閃躲也來不及。

    接著她感覺到上方壓制住她的力氣瞬間消失了，然后聽到了凄慘的叫聲。

    「啊啊啊啊??！」

    「頭！我的頭！」

    「頭好痛??！」

    那三個吸血鬼抱著頭，全都倒在地上。

    在意識模糊間，卡莉聽見鞋子踏在地面的聲音，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你們三個，不準將學校有人類這件事說出去?！?/br>
    絕對的威壓重重落下，但目標卻不是卡莉，而是那些吸血鬼。

    ──階級命令。

    這四個字浮現卡莉的腦袋。

    那龐大的氣場，是卡莉不會認錯的。

    鮮艷紅色的眼眸如同寶石一般閃耀，在黑夜里依然晶亮，彷彿不畏懼任何事物一般的強大。

    卡莉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但她卻沒倒在冰冷又粗糙的地面上，而是倒入一個不怎么溫暖，但卻很舒服的懷里。

    「喂！你別隨便倒在我身上！」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經沒有多馀的力氣去想其他事情，就算會被學長用極度兇惡的表情瞪著，她也感覺不到了。

    不同以往的昏迷，這次顯然情況惡劣到最糟糕的狀態，卡莉的意識陷入了濃黑色的深淵，不斷地往深淵深處墜落。

    好似切斷了與世界的連接，卡莉在一片闃黑的空間里掙扎地伸手摸索，可是摸到的卻是無盡的虛無。

    一個人孤寂地待在這虛無的黑暗空間里等待，時間漫長得可怕。

    好可怕……

    卡莉發不出聲音，但是眼角卻緩緩地滴下淚水。

    一顆顆的淚水都墜入那無窮黑洞，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被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