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己的房間醒來。

    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我還以為昨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做夢，直到我看見宋承旭坐在我床邊。

    「哇啊──！」

    我嚇了一大跳，抬腳就把他踹下床。

    宋承旭以難看的姿勢趴在地上，嘟囔著：「你干嘛踹我？」

    「誰說你可以坐我的床的？你怎么進來的？」

    「你包包里有鑰匙?！?/br>
    「為什么是你？陸之堯呢？」

    「他要我在這里保護你?！?/br>
    「我才不需要你保護?！?/br>
    「那我走了?！?/br>
    宋承旭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一下！」

    「干嘛？」

    「昨天晚上發生什么事了？」

    「你有撞到頭嗎？」

    「沒有?！?/br>
    「那就自己想?！?/br>
    宋承旭離開房間，不知道是故意還是貼心，順便幫我把門關上，連燈也關了。

    幸好現在是夏天，就算關燈，房間依然很亮。

    我的確沒有撞到頭，但我還是不太記得昨晚的后續，我只知道我打了陸之堯一巴掌，說了一些很像熱血漫畫男主角會說的話，然后記憶就斷片了。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還是昨晚那套，手上包著紗布，稍微壓了一下傷口，好痛。

    「所以，我們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陸之堯是怎么回答我的，我完全沒有印象。

    他好像有擁抱我，或許……我們還接吻了。

    而且，還是我主動的。

    我感覺整個頭都熱熱的。

    難道是因為太丟臉、太羞恥了，所以選擇性失憶嗎？

    接吻。

    我摸了摸自己乾澀的嘴唇，我怎么會想要吻他呢？因為他的表情看起來是如此悲傷，因為他好像正在跟我索求著什么嗎？我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昨天看到他那樣崩潰，我卻什么也做不到。

    「魏秧……」

    他喃喃喚著我的名字，然后我們擁抱在一起，在廣大的屋頂，吹著夏天的晚風，我們接吻了。

    回憶慢慢浮出水面。

    我又想哭了，我為什么要那樣。

    我怎么可以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吻他。

    我想停止回憶，但記憶卻像從洞xue涌出的泉水一樣源源不絕地出現。

    接吻的時間并沒有很長，兩人的嘴唇碰在一起，然后就結束了，一點也不浪漫，一點也不甜蜜，甚至有點苦澀。但我可以聽到他的心跳，我想他也聽得到我的。他帶著紅腫的眼睛笑了，這個笑似乎包含了很多意義，他把我扶起來，我們又擁抱了一次。

    我的手慢慢往上，順著他的脖子，觸碰他的發根，手指麻麻刺刺的，我喜歡那種觸感。

    半晌，他問我走不走得動？我說可以，然后我們下了樓梯，當然是從頂樓下去的，鐵門沒有鎖，不幸中的大幸。黑衣人們都不見了，我們緩慢地走著像在散步，我的腿忽然一軟，渾身無力。

    「我背你？」

    陸之堯笑著問，表情看起來壞壞的，就像我所認識的他一樣。

    這樣的他跟剛才判若兩人，到底哪一邊才是真正的陸之堯？

    也許兩邊都是，就像一枚硬幣有正反兩面。

    我怎么會以為他會永遠那樣輕浮自得。

    他也是普通人啊。

    被警察懷疑、媒體污衊、網友追殺，好像一瞬間所有慘事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其實并沒有我以為的那么強大，跟所有人一樣，也會絕望、也會害怕。

    至今為止的我，都把他當成什么了啊……

    我又想哭了，但現在不是時候，還沒有結束，還有事情要做。

    我去洗了把臉，換上乾凈的衣服出門，宋承旭蹲在走廊，看到我出來，有點幸災樂禍地問：「哭完了？」

    「沒哭?！?/br>
    「你嚇到了吧？」他伸了個懶腰：「陸之堯那個人喔……就是死要面子，每次都要裝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算了，我就不過問你們昨天發生什么事了?！?/br>
    「他現在在哪里？」

    「不知道，但是他說你應該能找到他?！?/br>
    如果是我找得到的地方，那應該就是網咖了吧。

    「等等記得把這個給他?！?/br>
    宋承旭從口袋拿出一支棒棒糖，芥末口味的。

    「這是什么？」

    「他最喜歡吃的東西?！?/br>
    「你騙我?！?/br>
    「真心不騙，不然你自己去問他?！?/br>
    「嗯，這個真的很好吃吔?！?/br>
    陸之堯撕開包裝，把綠色的棒棒糖塞進嘴里。

    他怎么會喜歡吃那種東西？

    「那是什么味道？」

    「就芥末的味道啊?！?/br>
    「辣嗎？」

    「想不想吃吃看？」

    我沒回答，陷入了沉默。

    我開始理解宋承旭給我棒棒糖的用意，如果沒有這個當開場，我們大概會尷尬到一句話也講不下去。

    雖然現在這樣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那個……」

    「你……」

    我們同時開口，然后用同時退讓：「你先說?！埂改阆日f?！?/br>
    又是一陣沉默。

    最后還是他先破冰：「昨天，很抱歉?！?/br>
    「怎么會是你跟我道歉呢？是我對不起你……」

    「不，你給了我很大的勇氣，明明是我把你牽扯進來的，結果我卻先崩潰了，一點也不像我啊，哈哈?！?/br>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刮蚁肫鹚纬行竦脑挘骸咐鄣脑?、害怕的話就說出來?！?/br>
    「我不能說啊?！顾嘈Γ骸肝沂巧玳L欸，我領導這么多人，如果我先表現得害怕，那其他人也會跟著慌，只有我這邊冷靜，他們才會冷靜，也對我、對我們更有信心?！?/br>
    「現在已經沒有那么緊張了，我想沒有人會怪你?！?/br>
    「有你聽我說就夠了?！?/br>
    「……嗯?！?/br>
    我擺出不知道是微笑還是害羞的表情，又想起昨晚的那個吻，他一定也還記得，但卻一個字也沒提。如果這時是我先提出來，那就太白目了，還是先按兵不動吧。

    我裝出一副良家少女的樣子，優雅地拿起紙杯，喝了口紅茶。

    「對了，你比我想得還要狂野?！?/br>
    「噗！」

    我被紅茶嗆到了，抬頭看著他，他竟然給我一臉嬌羞的樣子，捏著衣角：「要對人家負責?！?/br>
    「……對于我昨天親了你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愿意切腹謝罪?！?/br>
    慌張之下我選擇胡言亂語，陸之堯大笑，我不知道他剛才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心的。

    也許他真的只把我當成好哥們吧。

    一瞬間我們又陷入了無話可說的窘境，陸之堯cao作電腦打開一個網頁，把螢幕轉向我。那是浪川的粉專，他昨天晚上又發了一篇文，寫著「安慰小meimei」，附了一張照片，畫面中是他跟一個女孩的合照，女孩的臉被貼圖遮住了，但我還是看得出來那是蘇夏。

    底下網友的留言都在問「小meimei」是誰，但似乎沒有人想到那是真的「meimei」。

    原來昨天被識破之后，蘇夏去找過浪川了啊。

    據她所說，她只負責偷密碼，對于浪川到底要做什么完全沒有概念。如果她說的是真的，看到有人死掉的時候，她應該是最慌張的吧。那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我，那焦急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演戲。

    不知道她跟浪川談了些什么。

    「我想浪川應該沒有對蘇夏說實話?！?/br>
    陸之堯說：「我們來想想看，要怎么破解他的魔術?！?/br>
    「魔術？」

    「在那空白的十分鐘，殺人的方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