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病魘
第二天孟依然一直睡到中午,方銳不在,睜開眼只感到渾身酸疼,頭腦脹痛,起身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只穿著貼身的衣物,吃了一驚卻沒有多想,許是自己昨晚精神錯亂中沒有注意細節,脫成這樣,心里想著希望沒有被方銳看到,不然就太難為情了。 她剛收拾好下床,方銳敲了敲門進來了,帶來了一些吃的和新買的衣服。 方銳進門看到她,先是緊張的問詢了她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蹙了蹙眉,活動了一下身體,只說是挺好的。 聽到這些,方銳也放下了擔心的表情,把衣服遞給她:“來,快穿上試試吧?!?/br> 衣服是專門為她買的女裝,她一個勁的推脫說不用,但是方銳堅持的說她一直穿著馮遠的舊衣服也不是辦法:“而且,新生活的開始,就要有新生活的樣子,穿舊衣服多不吉利。我和遠哥關系那么好,你不要,可是不給我面子啦?!?/br> 她點點頭,沒再拒絕,方銳真誠而和煦的笑,讓她也不好再拒絕。 衣服是完完整整的一身,甚至還有件黑色的內衣,一直穿肚兜的她看到這種時髦的女性服飾,臉不由得蹭的一下紅了起來,在之前,她只見過兩個jiejie穿過,還是丁二狗從城里買回去的,說叫做奶罩,專門罩在女人奶子上的。兩個jiejie身穿奶罩在丁二狗身上扭來扭去,丁二狗大呼過癮,想到那場面,她不禁羞紅了臉,尤其……這衣服還是方銳這樣一個大男生買來的,她羞臊的低下了頭,甕聲甕氣的說了句謝謝。 衣服很合身,換上新衣服的孟依然一掃之前狼狽落魄的樣子,姣好的身材與暗紅色的外套相襯,流露著亭亭玉立的少女氣息,第一次穿上內衣,束縛的包裹感讓她有些難為情,恢復了一些的嬌嫩臉蛋上再次攀上了羞赧的紅色,她雙手扯著衣角,不敢認鏡中的自己,再次對一旁夸贊不已的方銳說了一聲謝謝。 除了衣服,方銳還給她帶來一盒如雪一般潔白散發著香味的膏脂,很香,她從沒見過,再次想要推脫,可方銳說這是抹在臉上的雪花膏,對她的凍傷很是有用,能讓她紅腫的臉蛋和雙手快點好起來,她也只好收下了。 但是在方銳邀請她出去走走的時候,她拒絕了。新年里的她并沒有出去熱鬧的心情,劫后余生的她休息之后心中更是充滿了緊張忐忑,她站在窗戶旁邊,看著宿舍樓前滿地的白雪,陽光將窗前光禿禿的梧桐樹的影子描繪在雪地上,雪地上幾只麻雀蹦蹦跳跳,留下零散的足印。再遠處院墻之外,熙攘的大街上行人不絕,熱鬧的景色和院內的蕭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熱鬧的城市讓她懼怕,她從沒接觸更沒經歷過這些,一切對她而言都那么的陌生,這繁華的孤立,讓她感受到的是自慚形穢。 隔著一層玻璃,就像是隔著一個世界,哈出的氣很快在寒冷的窗戶上凝出一片白霧,繼而緩慢的結成一片冰花,在玻璃上延伸著蜿蜒的觸角,讓外面的世界開始變得朦朧。她呆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依稀有種能嗅到馮遠的味道的幻覺,她不想出去,那熱鬧不屬于她。就如同那漫長的童年一般,她游離于人群之外,只會一個人停留在屬于自己的陰影里,期待自己的光。 可是,這個時候,馮遠在哪?他冷不冷?他餓不餓?他還好嗎?他一定很著急吧?他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方銳從身后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手停留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識的一顫,沒有躲閃。 方銳笑了笑:“別擔心了,都會好起來的?!彼帕艘宦?,點了點頭,感謝方銳帶來的安慰,肩膀上的大手,就像馮遠一樣,在輕輕安撫她焦躁的內心。 方銳沒有繼續住在這里,而是借住了隔壁空置的宿舍,臨走之前,還不忘安撫她,再三安慰,這才離去。 她原本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寧靜下來,可當太陽落山,當黑暗來臨的時候,她內心被壓抑的焦慮卻再一次被放大。 沒有開燈,她一個人蜷縮在床上,四周寂靜無聲,沒有往日的疲憊,可突然停下來的身影卻讓她彷如失去了目標一般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她想著自己這孤執的一生,想到自己給馮遠帶來的巨大的麻煩,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不停的在給人造成負擔的巨大的累贅,都是為了她,馮遠才會在此刻仍然流浪在外,自己又怎么有資格躺在他的床上舒舒服服的入眠。 而自己,真的對他有價值,有意義嗎?自己不過一廂情愿的奔赴而來,可自己能帶給他的,真的是幸福嗎?還是說,自己帶給他的,不過是厄運? 她想到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看那些姑娘臉上洋溢著的自信的笑容,她第一次想到,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么多的人,原來世界上有這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可自己呢?她只是一個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農村女孩,她甚至連街上商店的名字都不認識,馮遠真的會喜歡她嗎?會一直喜歡嗎? 她值得馮遠如此熱烈用情的愛嗎? 她是如此的渺小與微不足道,她的人生,就是一場逃亡,在黑暗中漂泊尋找,努力奔向那一絲光明,她以為有終點,可是哪里才是終點?當她發現自己給馮遠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苦難時,那種奔赴的堅定,開始了巨大的自我懷疑。 連親生父母都會說她是個廢物,毅然決然的拋棄她,別人呢? 黑暗中沒有依靠,她瞪大眼睛瑟瑟發抖,此刻,她多么希望馮遠就在身邊,能抱著她說愛她,哪怕是方銳也好,輕輕拍拍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墒菦]有。 第二天方銳來敲門的時候,看到她通紅的眼睛,以為她哭了一宿,問過之后才知道一夜無眠,關切的詢問,可是她卻支吾著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低著頭,雙手絞動衣角。 方銳目光閃爍的盯著她,站起身:“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這里,讓你覺得有些不舒服?” 她連忙搖頭,不希望方銳產生這樣的誤會:“不,沒,沒有?!?/br> “別擔心了,馮遠一有消息,我肯定會立馬告訴你的。如果心情不好,也可以和我說說,如果信得過我的話?!狈戒J坐下,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手輕輕用力握了握她消瘦的肩,她抖了一下,心卻踏實了許多,嗯了一聲。 方銳那毋庸置疑的溫和的語氣,給了她莫大的慰藉,她不是不信任方銳,這一生,她不知道什么是信任,可是現在的她,如果真要說信任,她最信任的人便是馮遠,其次就是方銳。 她只是一時不知道如何表達,馮遠回來了,還會喜歡她嗎?她是否又一次的成為了廢物,成為別人的累贅?夜幕再次來臨,她仍然輾轉無法入睡。 黑暗,仍然是黑暗,唯有屋中的火爐閃爍著暗紅色的微光,鼓動爐上的水壺,偶爾發出嘶嘶的聲音,反倒顯得這夜更加寂靜。她心中的焦躁與輾轉讓她在寒冬感受到了夏日的焦灼,手腳在被窩中沁出潮濕的汗氣,她撕扯著脫光衣服,還是熱,她把手腳伸出被窩外面,入體一片冰涼,軀體的燥熱與冰涼的四肢,如兩重天般煎熬著她的內心,她想睡,卻根本無法入睡。 疲倦的大腦依舊沉浸在飛速旋轉之中,凌亂的畫面與不安的忐忑充斥著她的身體,無法安靜,更無法入眠,極致的疲憊與病態的亢奮拉扯著她,仿佛有無數嘈雜的聲音在她的思維中爭吵,頭痛欲裂,她在自己的意識中起起伏伏,感覺自己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球,無法遏制的在散發著自己的能量,奔赴灰燼一般的死亡。 第二天,朦朦朧朧中,她聽到呼喊她開門的聲音,聲音喊了許久,但是她卻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繼而是碰的一聲撞開門的聲音,之后有一個身影闖了進來,一雙大手撫在了她的額頭,“怎么這么燙?!”縹緲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她張了張嘴,火辣辣的嗓子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繼而陷入了昏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