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桃夭的太子贅婿 第115節
臺上的崔鶯鶯同張生哭得肝腸寸斷,臺下的觀眾淚眼漣漣,就連原本都沒什么心思聽戲的桃夭也被悲傷的氛圍熏染, 跟著紅了眼眶。 自坐下后一直不曾松開她的手的男人在她的淚眼里緩緩開了口。 “我過了年就二十一了?!?/br> 淚眼汪汪的桃夭轉頭看了他一眼, “我過了年十六?!?/br> 她正月十五的生日, 算一算也很快了。 可他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呢? 他又道:“我家里人已經開始催我成婚。我年紀大了,也想成婚了?!?/br> 桃夭心想她也快成婚了。 若是快一些,指不定過了正月十五就開始準備了。如此一想, 覺得時間也很短了,要開始準備繡嫁衣了。 也不知長安什么規矩,她這種成過婚的寡婦還需不需要自己親手繡嫁衣。 “你是不是想著你也要成婚了,過了年指不定成婚就可以回江南小住一段時日?!?/br> 桃夭心想, 先生怎么知曉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待她說話,謝珩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長安。我從前總想著,你愿不愿意為了我喜歡這個地方?!?/br> 東宮那樣冷, 他也想有人陪著自己,關起門過一些尋常夫妻的日子。 這樣外頭再難,他也不怕,心里總有個依托。 可她心里永遠只記掛著那個叫宋蓮生的故鄉。 他知道, 她這樣喜歡沈時,還因為他是江南人。 同他一起, 她總有機會回家鄉。 桃夭沒有不作聲。 她也想把長安當作故鄉, 可有些東西根深蒂固, 做起來實在很難。 先生再怎樣好, 再也不可能陪她回江南。 長安太遠了, 她這樣迷糊的一個人, 死后魂魄恐怕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金陵不一樣。 金陵離姑蘇不遠, 她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同沈二哥哥成婚,總有一日要魂歸故里,不用埋骨他鄉。 她生前可以是任何人的妻子,可她死后,只想回到桃源村做蓮生哥哥一人的妻子。 這時戲臺上的戲也終于進入到尾聲。 崔鶯鶯如何不舍,最終還是送走張生。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俊?】 淚灑長亭,終日盼相聚。 曲終人散,是時候道一聲“別離”。 戲院內的人陸續立場,偌大的戲園子漸漸地就只剩下她同他在。 這時宵禁的第一輪鐘聲敲響。 是時候回家了。 可一旁的男人只沉靜地望著已經落幕的戲臺,低垂的眼睫在下眼瞼處投一小塊陰翳,似哀傷到極點。 桃夭幾次想要同他說話,卻不知說些什么好,亦不敢說走,只覺得被他握住的掌心里都是汗。 直到宵禁的第一輪鐘聲終了,他像是終于回過神來,松開她的手,掏出帕子動作溫柔地擦干凈她手心里的汗,輕聲道:“從前我總覺得你說的對,沒有緣分的事兒莫要強求,人終是要散的。如同臺上的戲,唱得再好,也總有終了。只是真當你不愿意要我時,我卻總想著再多哄哄你,身段放低一些,好聽的話多學兩句,終有一日能哄得你回心轉意?!?/br> “可你比我想象的心狠,信也不回,燕子巷也不肯再去,即便是去,也特地挑著我不在的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出現就好了,這樣你就不必覺得左右為難,想去燕子巷就去燕子巷,想同人看戲便出來看戲,好好的做你的相府千金,嫁得一如意郎君,一生平安順遂。而我,也許偶爾會想起你。不過沒關系,如你所言,時間久了,天大的事情就會淡忘?!?/br> 桃夭眼眶里的眼淚再沒能忍住,哽咽,“先生,是我對不住你?!?/br> “宋桃夭,你不必覺得對不起我,因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彼刍啬欠嚼C了翠色蝴蝶的帕子放入懷中,終于抬起眼睫來。 他眼睛生得比女子還要漂亮,眼睫纖長濃密,眼珠漆黑如墨,眼尾微微上揚,掃到鬢間去。 眼下傷了心,眼尾洇出一抹薄紅,漆黑的眼珠似也變得幽藍。 桃夭的心都被刺痛。 “不過你別擔心,我也要同人成婚了?!?/br> 不等她說話,他突然笑了,冷白的指骨揩去她眼角的淚珠,聲音放得很輕,“從前無論我做什么,總想著求個心甘情愿。如今想想看,怕是不能了。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毖粤T,俯下身在她額頭溫柔印下一吻,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眼睜睜瞧著他出了隔間,消失在燈火輝煌的走廊上,動了動唇,終是沒有作聲,。 叫住了又能如何,她什么也做不了。 這時采薇進來,見她眼眶微微紅,粉腮上還掛著淚珠,輕聲道:“姑爺他走了?!?/br> 桃夭沒有糾正她的口誤,擦干眼淚,“那我們也回去吧?!?/br> 沈時留下的馬車還在外頭等,她上了馬車后便往家里趕去,半路經過燕子巷,叫車夫停下來,悄悄往燕子巷看了一眼,卻見伸出枝椏的院子外頭停放著一輛馬車。 想來是先生的馬車。 她呆呆望了一會兒,這時見蓮生娘同謝珩還有宋大夫一塊出來。 蓮生娘也不知同謝珩說了些什么,桃夭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一步,也不知是不是被發現,謝珩朝著她的方向掃了一眼。 她嚇得立刻閃躲到一旁去。 三人在外頭說了一會兒話,蓮生娘同宋大夫便進院子去了。 躲在一旁的桃夭見謝珩上了馬車,知曉他要出來,連忙避進馬車內,透過車簾偷偷往外看。 直到那輛馬車與自己乘坐的馬車擦肩而過,她才松了口氣,想了想,叫趕車的馬夫進了燕子巷。 才剛剛進院子不久的蓮生娘一見她來,十分高興,將她拉到爐子旁坐下,道:“你怎么不早些來,你蓮生哥哥剛走,說是國子監有急,需回去一趟,可能明晚再回來?!?/br> 桃夭心想自己就是看著他走這才敢進來,免得撞見尷尬。 許是心里難受,她不怎樣想回家,便打發車夫回去了。 待用完晚飯后,天已經徹底黑透,她陪著蓮生娘圍著爐子聊了一會兒家常,這才回去睡覺。 睡的屋子自然是謝珩常睡的那間。 她洗漱完才要上床,卻見被窩里擱著一精致的小匣子,好似首飾盒。 打開一看,里頭裝著一對珍珠耳珰。 桃夭盯著那對耳珰看了許久,把自己埋進被窩里,眼淚涌出來。 她其實一直覺得自己特別的沒出息,最大的心愿也不過是找一個愿意同自己好好過日子的人,然后再生個可愛的寶寶,好好地同耶娘這樣過一輩子。 可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有一日會對先生始亂終棄了呢。 先生恐怕都要恨死她了。 * 東宮。 齊云見謝珩一回來就一直坐在那兒批閱奏疏,忍不住問:“殿下方才明明瞧見娘子去燕子巷,為何不趁機與她呆一會兒?”明明想了人家那么多日,還特地追到戲園子里去,為何又要假裝沒瞧見離開? 謝珩并沒有作答。 這一夜他批閱奏疏到天亮,次日天不亮,沐浴更衣過后又去朝會。 齊云見他與平日里并無不同,只在朝會時朝著沈時所在的位置多看了幾眼。 沈時昨天被他叫鴻臚寺的人叫走,據去鴻臚寺盯梢的人來報,他自進了鴻臚寺以后便沒有再出來,許是在里頭熬了一夜。 朝會過后,謝珩將一張畫好的圖紙遞給他,“去東市替孤買一串一模一樣的回來?!?/br> 齊云看著圖紙上的赤玉瑪瑙手串,突然就想起昨晚在戲園子里許小姐好似送了一串手串給沈探花。 殿下這是心里不痛快,想要買一串同樣的來戴一戴? * 許府內。 因為昨晚在梨園“巧遇”謝珩一事,心情郁郁寡歡的桃夭一整晚翻來覆去都沒睡著,天不亮就回府去了。 誰知才到門口,就碰見剛剛下了朝會的阿耶同哥哥。 許賢問:“又去燕子巷了?” 桃夭“嗯”了一聲,有些不安。 許賢知曉在她心底自己恐怕都比不上燕子巷里的那兩位老人家,并未多說什么,只是囑咐她出門多穿些衣裳。 他這樣寬容待自己,桃夭終是心中有些愧疚。 待用完早飯后,許賢去政事堂處理政務去了,桃夭正準備回去補一覺,卻被還沒有出門的許鳳洲叫到書房里去。 許鳳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今早我碰見夜卿,夜卿的意思是想過了年便來提親,阿寧心中如何打算?”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婚事,桃夭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戲園子之事來。 她支吾了好一會兒,道:“我都聽阿耶同哥哥的?!笔乱阎链?,早些成婚也好。 許鳳洲只以為她害羞,道:“原本我同父親是想多留你兩年,不過眼下夜卿留在長安,待成了婚,叫他住在咱們府里也是一樣的?!?/br> 桃夭驚訝,“那豈不是如同招贅一般?” 許鳳洲故意道:“怎么,沈家小子入贅我許家,還委屈他了?” “哥哥莫要總是叫人家沈家小子!”桃夭到了長安才知曉,這里的人罵人,最愛說的便是“小子”二字。 “還沒成婚,就護上了,”許鳳洲斜她一眼,“還真是女大不中留!” 桃夭傻傻笑起來。 許鳳洲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回去休息吧,哥哥也要回東宮當值了?!?/br> 桃夭乖巧應下來,又關心他幾句后才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