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桃夭的太子贅婿 第87節
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紈绔子弟,竟這樣壞! 桃夭正欲看的仔細些,那群少年里格外顯眼的紅袍郎君突然轉過臉來。 四目相對。 桃夭從未見過如此精致漂亮,雌雄難辨的小郎君,比起其他幾個,他白得一點兒也不像個男子。 此刻已是傍晚,天上的云燒成了火焰。 紅色夕陽下紅衣似火,瞧著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美貌小郎君就像是從畫卷里走出來的,將周圍的人襯得暗淡無光,尤其是那一對微微上揚的漆黑鳳眸,勾魂奪魄。 就是有些似曾相似,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桃夭有了對長安的第三次印象:長安的紈绔雖不是個東西,但是生得極漂亮! 對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同身旁的一名青袍少年說了幾句話,那少年從懷里掏出幾粒金珠丟到仍躺在地上的人。 原本躺在地上的人立刻起身,朝著那紅衣郎君作了好幾揖,高高興興駕著馬車走了。 桃夭一臉錯愕。 長安的人也很叫人意外。 直到許鳳洲走近,她才回過神來,問:“哥哥,方才那些是什么人?” “一些成日里胡作非為的紈绔子弟,”許鳳洲叮囑,“旁人倒也罷了,阿寧若是碰見那個穿紅衣裳的,一定要遠著些?!?/br> 哥哥一向都是告訴自己全長安可以橫著走,這樣慎重還是頭一次。 她好奇,“那小郎君是誰,怎生得這樣好看?” 許鳳洲皺眉,“她就是圣人的第一個女兒,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meimei,安樂公主謝柔嘉?!敝x柔嘉自幼任性妄為,貫愛欺負人。 自家meimei這樣乖巧客人,她若是碰見,指不定心里生出什么壞主意。 竟是個女子,怪不得生得那樣白。 經歷這個一個小插曲,等馬車再次停下來時,外頭天已經黑了。 采薇掀來車簾看了一眼,笑,“小姐,到家了?!?/br> 桃夭的心都提起來了,比上次去金陵外祖家還要緊張。 采薇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小姐這是回自己的家,莫要緊張才是?!?/br> 話雖如此,可桃夭仍是緊張,手心直冒汗。 采薇同白芍已經下馬車,她磨蹭著不肯出去,豎著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正想著待會兒見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要說些什么時,一只寬厚的手掌突然伸到馬車里來。 不是哥哥的手。 哥哥的手背沒有這樣多的皺紋,手心也沒有這樣多的繭。 她盯著那只手看了好一會兒,眼淚逐漸溢出眼眶,猶豫著把自己的手擱在他掌心里。 他手勁兒極大,不怎么費力就把她接下馬車來。 黑暗的夜被一群仆從手中提著的大紅燈籠照亮。 桃夭借著燈光終于瞧清楚自己的父親是什么模樣。 與她想象中在朝堂上一呼百應的宰相許賢一點兒也不相同。 眼前的是一位身形高大,雙眸炯炯有神的男人。 他穿著一件半舊灰色廣袖圓領絲綢棉袍,面容看著并不老,兩鬢卻斑白。 雖年華不再,可眉目間依稀能瞧得出年輕時是個極其俊朗的郎君。 他既沒有詢問她路上過得好不好,也沒有詢問她可還記得他,而是道:“我閨女終于到家了?!?/br> 桃夭張了張嘴,淚如雨下。 她心想她阿耶不虧是當朝宰相,實在太會說話了。 在朝堂上浸yin幾十年,一顆心早就練就得波瀾不驚的男人濕了眼眶,替她擦干凈眼淚,嗓音沙啞,“好孩子別哭了?!?/br> 桃夭好一會兒才止住眼淚,打量了一眼迎著門口的人,瞧見一眾仆從前站著一位年約四十,面色紅潤,身形保養得極佳的美貌婦人,她正拿著帕子拭淚,眉眼瞧著極溫柔。 想來她就是哥哥口中,如今掌管家事的趙姨娘。 旁邊站著約十六七歲的少女應是趙姨娘的親生女兒,她的二jiejie許靜宜。 桃夭本以為自己夠怕冷了,誰知對方比她還要怕冷。十月的天氣身上竟披了一件鑲嵌了白狐毛領的披襖。 她不知是不是許久不曾曬過太陽,面色過分蒼白,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若不是唇上抹了胭脂,還不如趙姨娘的氣色好,且一對漂亮漆黑的杏眼猶如古井一般毫無波瀾。 回來的路上桃夭就聽哥哥說二jiejie身子不大好,沒想到這樣差。 離近了些,還在她身上竟然聞到一絲絲淡淡的檀香。 一般佛家才用檀香。 二jiejie這樣小的年紀就信佛了嗎? 對方這時注意到她的眼神,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小妹回來了?!?/br> 桃夭“嗯”了一聲,甜甜一笑,“二jiejie好?!?/br> 許賢淡淡掃了一眼趙姨娘同許靜宜:“都進去吧?!?/br> 桃夭忙道:“我阿耶阿娘還在后頭馬車里,我先接他們下來?!辈淮S賢開口,她已經疾步走到倒數第三輛馬車,將里頭的宋大夫與蓮生娘接下來。 宋大夫抬起眼睫尋思掃了一眼巍峨莊嚴的烏頭大門,連忙收回視線,想到她哥哥那樣目中無人,想來宰相更甚,心中有些忐忑難安,小聲道:“我們就不進去給你丟人了?!痹诮鹆暌簿退懔?,眼下可是宰相門第,若擱在從前,路過都不敢抬頭的地方,哪里就敢進去。 桃夭小聲道:“阿耶同阿娘就當是先陪著我進去住一晚,明日我便帶你們出去找住處,好不好?” 耶娘住在此處不自在,倒不如另外尋個近的地方住著。 宋大夫同蓮生娘這才上前去,正猶豫要不要下跪行禮,桃夭已經向許賢鄭重介紹,“阿耶,這二位是我的公公婆婆,亦是我的養父養母?!?/br> 上一回在金陵,她只顧著自己玩,把他們丟在一旁,害得他們受那么多委屈了,這次一定不會了。 宋大夫同蓮生娘如何不曉得她的心思,眼圈不自覺紅了。 左仆射家走失的嫡千金就是姑蘇萬安縣桃源村那個要帶公婆改嫁的消息已經傳到長安來。 原本心里還有些不大相信的趙姨娘同許靜宜皆楞住。 尤其是許靜宜,神色似很有觸動,原本波瀾無驚的漆黑眼眸微微紅了。 反倒是早已經接到許鳳洲來信的許賢十分平靜。 信中早就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已經成過兩次婚的事情詳細告知。 對于原本可以有個錦繡人生的女兒發生這樣的事情感到很心痛,也很遺憾的許賢此刻心中已經釋然。 能活著已經是萬幸,更何況,對方將她的性情養得這樣好。 他鄭重向正宋大夫同蓮生娘作了一揖,鄭重道:“兩位對小女的救命之恩以及養育之恩,我許賢沒齒難忘?!?/br> 宋大夫哪里能想到當朝宰相這樣客氣,忙手足無措地還禮,一揖到地。 原本還十分傷感的桃夭在一旁傻樂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許鳳洲。 許鳳洲瞧見她高興成那樣,心底也終于明白,在她的心底,興許那對江南來的夫婦才是最重要的。 他心中雖然有些不舒服,可她缺失的那些記憶,就如同他在她人生中缺失的那幾年,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抬起眼睫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道阿娘若是有在天之靈,也該瞑目了。 這一夜,已經沉寂多年的許家十分熱鬧。 桃夭安頓好宋大夫同蓮生娘后,同許賢還有許鳳洲與許靜宜去祠堂祭拜自己的母親。 許賢望著自己妻子的排位,道:“這些年家祭,我總是曉得如何面對你阿娘,如今,也總算是對她有了交代?!?/br> 許鳳洲把點好的香遞到她手里,道:“給阿娘上柱香吧?!?/br> 記憶全無的桃夭舉著香拜了幾拜,面對著搖曳燭火里冷冰冷的排位,唯一能夠記在心里的也只有排位上的名字,心里很想要同她說兩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哥哥總說她小的時候夜里很不乖,乳母根本哄不了,阿娘便把她放在自己的心口睡。 她生病的時候,母親整夜整夜抱著她不睡覺。 那些在許鳳洲如數家珍一般的溫暖記憶里,應當有一個美貌溫柔的女子??伤男睦飬s一片空白,她最初來自母親的溫暖全部來源于蓮生娘。 她能記得的是自己剛被蓮生哥哥撿回去時,蓮生娘溫柔替她洗澡,喂她吃藥,夜里擔心她怕,整夜整夜抱著她睡的情景。 她知曉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定會愛很愛自己,可她一點兒也不記得。 她心里充滿愧疚與遺憾,面對著冷冰冰的排位淚流不止。 “阿寧不記得沒有關系,阿娘不會在意這些?!?/br> 許鳳洲見她自進來后眼淚都沒停過,替她揩去眼淚,哄道:“路上都不曾好好用過飯,咱們去用晚飯吧?!?/br> 桃夭“嗯”了一聲,同他們一塊出去。 走了沒兩步,見許靜宜仍站在那兒,眸光閃動,像是哭了。 她心道方才二jiejie在外面聽見自己已經嫁人了也是這樣傷心,果然如同哥哥所說,從前二jiejie也很疼她的。 她問:“二jiejie不去用飯嗎?” 許靜宜道:“就來?!毖粤T把香插在香爐里,慢慢跟在后面,聽著走在前頭一向嚴厲的父親同哥哥,正溫聲細語地哄著失而復得的小妹。 她緊了緊身上的杏色披襖,只覺得今天的秋天,好似比往年更冷。 這時走在前頭的小妹突然停了下來,似在等她一塊走。 她遲疑了一下,才跟上前,一只溫暖的小手握住她的手。 許靜宜抬起眼睫,同小時候一樣愛笑,眼睛微微有些紅腫的少女低聲道:“二jiejie,我這些年過得很好很好的,你別替我傷心了?!?/br> 許靜宜嘴巴動了動,應了一聲“好”。 桃夭笑了。 她想總不能因為她回家,每個人都要傷心一會兒。 人生在世,得向前看。 晚飯過后,桃夭安頓好宋大夫同蓮生娘,天色已經很晚,已經累極了的桃夭由趙姨娘領著去了自己的住處。 她走丟時年紀尚小,還同母親一起住,如今回來,趙姨娘收拾了一間不算很大,但是極為雅致的院子給她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