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艾萍：“……顧同志你意有所指啊?！?/br>
    “我不怕，是他怕?！鳖欔蓮谋澈蟊ё≌拱?，兩人的臉貼在一起，“咱倆看起來還像是夫妻，我這姿色還可以啊?！?/br>
    展艾萍：“……”真該讓他手底下的學員們來聽聽這個話。

    鏡子里的男俊女美，歲月似乎并沒有在他們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只是悄悄地改變了青澀的稚嫩，他們的下巴都尖了不少，沒有了年輕時候的圓潤頓感，腮幫子也小了。

    展艾萍的臉原本就不大，她在軍校讀書的時候，臉反而是最大最壯的時候，現在退伍這么多年了，就是一張小小巧巧的巴掌臉，彭松的卷發披散下來，更使得她的臉小巧精致。

    展艾萍摸著自己的臉，心想這可不是歲月那把殺豬刀繞過了她，而是她自己細心保養地好。

    人之所以是人，本身就有抵抗這種自然規律的能力，不是每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都骨瘦如柴，牙齒掉了，皮膚皺了，頭發白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

    展艾萍道：“你信不信？你老婆我到了六十歲，還是會有臭老頭對我一見鐘情?！?/br>
    “我最輩子最丑的時候，大概就是二十歲之前吧，以前太年輕了，不太注意形象，你沒發現我是越變越好看了嗎？”

    顧晟嘴角一抽，他的表情一言難盡：“哪個臭老頭對你一見鐘情??？”

    “這種臭老頭我一個能打十個?！?/br>
    展艾萍：“……”

    展艾萍指了指鏡子中的他：“你看看鏡子中的自己，等到了那時候，你就變成那么個臭老頭了?！?/br>
    顧晟突然灑脫道：“那也好，我這么個臭老頭對你一見鐘情，咱們又能過一段蜜里調油的日子?！?/br>
    “孩子們也都大了，沒人打擾正好?！?/br>
    展艾萍驀地在他鎖骨上咬了一下，這人的心態是真的好，說起來，他們在身體上的確很合拍，很多夫妻中年都沒有夫妻夜生活了，他們七八十歲還能蜜里調油地過二人世界，越老越像老小孩，越會裝嫩。

    年輕的時候一門心思裝深沉，七老八十了，反而變成孩童心態，大抵都這樣。

    有愛的人在身邊，總是長不大。

    “你總是沒輕沒重的，經不起你折騰?！?/br>
    顧晟抱住她的腰：“我現在很折騰？明明我很溫柔的?！?/br>
    *

    沈麗清她們創辦的《故事雜談》在八零年十月出版了第一刊，不聲不響地發行，沒在電視上打什么廣告，上了地方報紙，沈麗清和其他幾個創始人呼朋引伴在筆友間擴散，第一刊勉強有點銷量。

    展艾萍自己買了十幾本，放在家里做收藏，親朋好友那邊她就不用送了，為了支持她的工作，大嫂曾雪那邊表示了：“我買了三十本！”

    “讓他大哥在單位里推廣推廣，有個大哥就是這么用的，再說了，展醫生，你這科幻文章寫得很有意思啊?！?/br>
    顧堯和曾雪結婚了，目前生了一個女兒，響應現在計劃生育的號召，顧大哥夫妻倆不打算再生了，就養一個獨生女，顧璇，小名萱萱。

    顧大哥喜得千金，又是“老來得女”，目前是個妥妥的女兒奴，讓人沒眼看。

    按照他現在的邏輯啊，將來要娶他女兒的人，那得講究個“三從四德”，必須男德過硬。

    顧大哥還喜歡給女兒拍照，拍了一大堆照片，他如今酷愛給弟弟meimei寫信，信里就放自己的“養女感想”和女兒的照片，說自己女兒多可愛，當爸爸多幸福，他刷刷刷刷的跟公文寫作一般寫個一大摞。

    顧二哥每次收到大哥的信，他就開始受刺激了，不就是女兒嘛，誰還沒個女兒了，他也有女兒，他也到處寫信秀女兒，抒發他的養女感想。

    老三老三被這兩個兄長弄得煩不勝煩，他們兩根老光棍，愣是拿著一堆小侄女的照片，這算什么事？

    你們有女兒了不起嗎？

    顧大哥愛女心切，他已經沒啥兄弟情了，發電報：“以后咱家里聚會，老二老五必須回，老三老四你們自便，老五，咱們幾個老父親來聊聊怎么養女兒……”

    老三老四十分不滿：“合著我們還被逐出家門了？”

    二嫂在新華書店工作，展艾萍她們的刊物出版后，她幫忙費了不少力氣推廣，還去各種單位宣傳，本身她不是一個特別外向的人，但是為了弟妹的書，她拼了：“弟妹，我跑了東北大大小小幾十個單位，去了不少鋼鐵機械廠，人家見了你那小說十分驚奇，講真，他們說你的科幻小說寫的不錯啊……”

    展艾萍感謝萬分：“謝謝二嫂，太辛苦你了?！?/br>
    “沒事，你要成個大作家，那我跟作家可有親戚關系呢?！倍┟雷套?。

    ……

    各種親朋好友都出動來幫忙宣傳，展艾萍不得不感嘆一聲，人多力量大。

    第一刊賣得還不錯，如果后續還能賣出這個銷量，不說賺錢，他們至少不會太虧本。

    不虧本就是最大的好事。

    直到七八天后，展艾萍寫的那一篇《我在二零一五的一天》突然在全國各大報紙上廣為宣傳，上面某個大人物看了，親口說寫得好，于是所有報紙都刊登宣傳，人人都在討論這篇文章，一時之間，展艾萍成了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隨著文章爆火，社會上對這篇文章的批評紛至沓來，說這簡直是胡說八道的想象。

    “這寫得都是些什么玩意，智能家居？洗碗機？智能掃地機？……樣樣都智能，樣樣都是機，那還要什么人嗎？”

    “有智能人嗎？”

    ……

    倒是有不少國內大廠喜歡鉆研無線電的人關注文章里提到的未來通信，智能隨身電話，移動網絡……

    “mama，你上語文閱讀題目了??！mama，你上題目了?。?！哥哥說他在試卷上看到了你的文章！”顧媛一回來就激動地喊mama，手里拿著一張試卷，語文試卷上的閱讀題恰好是展艾萍寫得那篇《我在二零一五的一天》選段。

    顧媛激動地握了握拳頭，她仰望道：“mama，你也太厲害了吧！”

    顧晟笑道：“你媽以前給人家出數學題，現在又給人出語文題，語文數學兩不誤?！?/br>
    顧媛抱著自家親媽的手臂：“媽，你看你寫文章這么厲害，為什么我作文成績那么差，總是考低分，你知道的，我就作文最拖后腿兒?！?/br>
    展艾萍捏了捏她的臉：“你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沒有抒情也要強行抒情?！?/br>
    顧媛：“……”

    “媽！你教你女兒學作文吧！”

    展艾萍高深莫測道：“現在時間還不到，等你以后考上了軍醫大學，當上了軍醫，見多了病人，你就知道該怎么寫了?！?/br>
    顧媛：“……有那種可能嗎？”

    顧晟笑著摸了摸鼻子，心想你們mama曾經的日記和作文，那才是慘不忍睹呢。

    這個時候的社會要樹典型，只要有了上面確定的典型，那就是一味地吹捧，要把她捧上神壇，所有地方都要給幾分面子，不少學校、國企……都邀請展艾萍去做演講，講講她對未來科技的理解，對文藝的理解，談談她是如何在生活里有一雙科學的眼睛。

    八零年最后兩月，展艾萍就奔走在幾場演講里，講得她頭都大了，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但是聽者都是夸的，都鼓掌，說她講得好。

    等一切喧囂結束，展艾萍用冷水洗臉，整個人才從那種浮躁和膨脹中脫離。

    “太可怕了，天天被人吹捧著，害得我都以為自己是李白在世，才華橫溢……”

    顧晟笑著將她擁入懷里，問：“當個大名人的感覺怎么樣？”

    展艾萍跟顧晟道：“拿我的小學日記來讓我冷靜冷靜?！?/br>
    顧晟失笑：“怕你看完就想撕，撕了下次可沒地兒冷靜了?！?/br>
    “我現在心里慌得要命，要是我接下來的作品寫的不好，肯定一大堆嘲笑批評我的，果然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我好好的一個醫生，我寫什么文章啊?！?/br>
    顧晟撫摸她的臉：“那就不寫了，封筆?！?/br>
    “不?！闭拱伎粗欔桑骸拔蚁雵L試創作一本長篇小說，名字就叫做《新生》，以一個鄉鎮醫院護士的視角，來講述她的所見所聞?！?/br>
    “寫完了之后，拿給你看，你可不能打擊我！”

    顧晟：“好，我做你的第一個讀者?！?/br>
    以前展艾萍覺得自己沒什么可寫的，可是這段時間做演講，她想起了自己在鄉鎮衛生院工作的八年時光，她在這醫院里，見到的人和事可太多了。

    ——醫院，是一個見慣生離死別、人情冷暖的地方。

    展艾萍寫下了第一句話，開始了自己第一本長篇小說的創作。

    臨近新年，展艾萍和顧晟結婚十周年了，他們沒打算大辦慶祝，而是只請王有理夫妻倆來家里吃個飯，與此同時，展家卻有一個大炸彈炸開。

    展明康帶個鄉下媳婦兒回家，那女人還懷孕了。

    第156章 十年

    周燕燕懷孕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 周燕燕覺得自己十分不容易，她可太不容易了，她瞧中了一個下鄉知青, 就為了等他帶她回城, 誰曾想，他媽的這么多年過去，她才能跟他回城。

    要不是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展明康還不樂意回城，他覺得待在鄉下雙宿雙棲挺好的。

    周燕燕心里好氣哦，她恨鐵不成鋼, 她當初怎么眼瘸瞧中了這么一個沒有上進心的男人。

    可偏偏展明康又是那些知青中最深情的，對她最好的, 不離不棄, 對她特別好, 除了沒有上進心外，展明康別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周燕燕是越往展明康身上投入心神, 她就越舍不得抽身, 導致自己深陷泥潭, 開頭想著, 一年兩年, 他該帶自己回城了吧……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呀！

    八零年，她可算是見到曙光了, 大著肚子, 跟展明康回城，她要把這么多年的損失全都討要回來。

    “結婚, 我要風風光光的結婚, 康弟, 我跟你多少年的感情??？咱們過去多少年了啊，你總不能讓我被別人看了笑話?！?/br>
    “我要現在流行的新三件，我要冰箱，洗衣機，我要電視機?。?！”

    周燕燕懷了孩子，她絕不甘心自己就這么簡單的隨他回城，就這么嫁了，娘的，她周燕燕要被氣死了。

    七八年之后，農民都可以自由離開土地了，不限制了，就算沒人帶她進城，她也能進城，但卻因為展明康的關系，她還在鄉下多蹉跎了兩年。

    周燕燕心頭的怨氣誰能知曉？

    她不敢把自己的怨氣灑在展明康身上，她要把這筆債從展明康的父母那討要回來，子債父償，天經地義，展明康他爸爸不是干部嗎？他必須掏錢，掏錢給展明康開店，讓他們夫妻倆過好日子！

    “你姐開了個茶館，咱們要讓你爸投錢，讓咱們開個茶館！”

    周燕燕在展家鬧，鬧得展家不可開交，展博和朱嬌容根本不歡迎這個鄉下來的土媳婦兒，可她懷著孕啊，展明康還一副十分深情感動的模樣。

    展明康為他的燕燕姐感到委屈：“燕燕姐跟我過了多少鄉下苦日子啊，好不容易才苦盡甘來，是我對不起她……”

    周燕燕要結婚新三件，她還有要求，電冰箱她不要普通的單門，單門才四五百塊錢，她要雙層雙門的大冰箱，一千五；洗衣機呢，她不要一兩百的，她要四五百的進口洗衣機；至于電視機，那就更不用說了，她要一千多以上的進口電視機！

    這么一加起來，光是這結婚的新三件，就要三千塊錢。

    朱嬌容被氣得翻白眼，心想這臭娘們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除了這三千塊，他們還要幾千塊錢去投資開茶館——這完全是要掏空展博夫妻倆這么多年來的積蓄。

    朱嬌容剛開始生氣，后來她轉了轉眼珠子，跟展博道：“小康下鄉這么多年不容易啊，現在他要結婚了，他哥哥jiejie是不是得支援一點，每個支援個八百一千的，萍萍她有錢?！?/br>
    展博想想也是，他打電話給展艾萍，開口問她要錢：“現在你弟弟結婚，你是不是該出點錢?！?/br>
    展艾萍不搭理他：“我就一個弟弟，早八百年結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