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都是好意?！比~冉理直氣壯。為了學生們當下的心臟著想，也是為了她當下的安寧著想，這必然是最佳選擇！

    見她堅持，齊教授也不再挽留，“好吧，記得把徽章收好，想回來研究所看資料和臨時搞實驗隨時回來。小曲對學校和周圍都熟悉，你們年輕人好好玩一玩。我這個老家伙就不跟你們湊熱鬧啦?！?/br>
    齊教授故作老邁嘆息之色，葉冉笑著安慰了幾句，和曲歸一起出門。曲歸向來知道老師平常脾氣溫和，但能和人這樣打成一片、故意開玩笑，還是很少見的。她心里清楚，葉冉只是年紀小，部分閱歷欠缺，但在植物研究的道路上，大概已經能和老師并行。

    曲歸按下自己剎那升起的敬畏，擔負起自己“導游”的職責，輕松笑道，“聯邦大學和附近幾座大學，其實也是首都星景點之一，來首都星的人大多會來這邊看看。只是除了開放日的時候，只有辦理了出入證的人和師生能進入，看到的人越少，這里反而名氣越大?！?/br>
    說話間他們通過了門口檢測，曲歸踮腳拉下一條光影構筑的柳枝，柳枝后湖面波光粼粼，隱約可見荷花蓮葉。

    “景點嘛，既是看古建筑，也是看這里經過多代調整，復原的植物虛擬影像。春桃夏草秋楓葉，都很美。不過對我們種植師來說，就有些假了。來，這邊走?！?/br>
    曲歸本來年紀也不大，剛畢業幾年，混入學生人潮毫不違和。葉冉更是年少，兩人并肩而行，倒是引來不少注意的目光。

    曲歸早被通知自己這次要擔負起接待職責，雖然不是導游，但也把導游該做的功課做得清清楚楚。有時候在這里就讀時不覺得是風景、特殊的東西，在宣傳和外界看來，卻都有可取可玩之處。

    葉冉的確不那么關注這里的風景，倒是對（幾百年的）古建筑和部分仿古藍星古代的建筑有些興趣。兩人走走停停，看過了明天要講課分享的教學樓和教室，雖然曲歸表示自己會來接她，但葉冉還是堅持自己認了認路。

    夕陽西下，兩人準備返回研究所，迎面遇到了一隊穿著精致、勾肩搭背的年輕男孩，身上多少有些酒氣。曲歸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喝酒玩?；貋?，對撞上一身臭汗、精力過剩的小學弟們毫無興趣，拉著葉冉準備讓開。

    “小葉很牛逼??！今天我們不醉不歸！話說，聽說你弄出來了蘭花，怎么不報名植物系？”

    “嗨，肯定是因為葉哥家里還有家業要打理??！”

    互相吹牛吹捧的男孩們，有人忽然揉了揉眼睛，“欸，等等，葉陽這個人跟你長得有點像??？不會是來找你的親戚吧？”

    “你看錯了吧?！比~陽看了一圈，沒看到熟悉的瘦削身影，擺擺手。

    第70章 （二三更）

    ◎更年輕更天才就算了，還比我努力◎

    同伴扭頭尋覓著擦肩而過的人影,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個穿著簡單運動服卻舉手投足間都是獨特淡然氣韻的女孩身影，仔細想想剛剛的驚鴻一瞥，也贊同了葉陽的話。

    葉陽在今年的新生里算是長相最好的那批之一,剛剛的女孩乍看和他眉眼相似,卻漂亮些，氣質更為特殊。仔細去想時,竟一點也不覺得像了。

    葉陽原本出去玩的好心情，都被同伴突然提到“長得像”破壞了。他臉色有些陰，想起父母先前不知道發什么瘋,要他去找葉冉，好好對“jiejie”,抗拒感油然而生。

    要不是葉冉帶來的那個騙子種植師,他家也不會那么倒霉地丟了那么多錢！不讓她道歉就算了,還要找她？做什么夢呢？

    不知道爹媽發什么瘋要他好好對jiejie找她，他根本不想理會。

    葉陽努力回想著過去葉冉的樣子,但只能想起抱著光腦或待在角落里,蒼白呆愣又常常討好的模樣?？床怀鲇心睦锵嗨?不可能是她。

    “葉哥？”有人勾住他的肩膀，笑得揶揄,“想什么呢？咱們系花都被你追到手了,惦記著跟美女約會？打算去哪里玩,說出來哥們給你出出主意？”

    起哄和嬉笑聲中,葉陽把父母囑咐讓他關切葉冉的事丟在腦后，連著葉冉的事一起。光是想一想她，葉陽就覺得自己仿佛被什么討厭的東西沾上了。

    少年們跑遠了,介紹著附近音樂廳、博物館之類建筑,極力推薦葉冉多去玩玩的曲歸,發現葉冉沒怎么接話，有些詫異。思緒百轉，曲歸自覺找到了原因，“學生們還是太吵了，你一路過來應該也累了，要不回去早點休息？”

    葉冉搖搖頭，“我們回研究所吧，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保存最完整的植物研究資料了呢?！?/br>
    曲歸梗了一下，震驚地看著她。坐了半天飛船千里迢迢來到首都星，旅途疲倦在葉冉身上絲毫不見，參觀和逛校園加起來過了小半天，現在還有精力回去做研究？精力也太好了吧？

    難道對她來說逛街也算是休息？或者，逛街才是無聊的那個？

    恐怖如斯！

    饒是她熱愛種植研究，也有想休息的時候，但這位是一點也不閑著啊。曲歸默默感嘆著，給葉冉領路。

    研究所離得本就不遠，兩人走回去，葉冉分心二用，回憶著剛剛見到的葉陽的樣子。

    擦肩而過的葉陽，一點也沒認出她。葉冉倒是聽到他們聊天提到熟悉名字時，迅速從記憶里翻出了葉陽的長相。

    星際孕育孩子有外置zigong，葉陽只比她小一歲。高考后不久，分魂就被葉家丟到了達瓦星。她只知道葉陽拿那盆蘭花吹牛賺到了不少名氣，算是葉家送禮之后連帶著添光的部分，知道葉陽必然考上了大學，卻不知道葉陽被聯邦大學錄取了。

    想想葉家為葉陽的成績花大筆錢請了家教，卻不舍得給分魂準備溫室，也不相信分魂能以自己的努力培養出植物，葉冉唇邊笑意微冷。

    葉家即將破產，只是在等時間罷了，但葉陽穿著精致，饒是葉冉不認得什么名牌，也看得出昂貴。畢竟星際缺少植物，服裝基本都是化學纖維制作，而越仿真、越像植物（比如棉）的衣物，就越昂貴越受歡迎。葉陽穿的就是那種。

    葉家夫妻對兒子還是很寵愛的，看起來葉陽對家里發生了什么不知道太多，當然，也毫不關心。

    葉冉和葉家三口還有最后一筆賬沒算完，但看起來葉家夫妻似乎準備讓兒子從中脫身。葉冉輕點光腦，給律師發了一條消息，讓她查查葉氏的賬，或者漏點風聲出去。

    葉陽想脫身，不是轉移財產就是有所隱瞞，但拿了她的東西，哪有那么輕松的呢。

    葉冉發完消息抬起頭，首都星已經進入夜晚，天穹星光點點，煞是好看。但一抬頭，葉冉看到面前研究所所在的高塔塔樓里，居然依然滿是燈光。

    等等，他們不下班、不休息的嗎？

    葉冉的疑問換來了曲歸的笑聲，“葉小姐可能不知道，研究所有部分工作時間調整名額，差不多相當于彈性工作制，晚上人才多呢?！?/br>
    葉冉扶額嘆息。她終于明白齊教授聽到她說晚上來看資料時，那忍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有行政工作的種植師自然得保持作息，跟著老師、組長等步子走的研究員就不一定了，還有的由于實驗室離不開人，就跟達瓦星留下的觀察點兩人一樣，一天到晚輪班換崗。

    作為修士，并不需要睡覺，除非靈力消耗太大、太久沒有調息或者休息，她完全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精力充沛。正常來說，晚上是普通人休息的時間，但她忽略了夜貓子的存在，像創作者和研究者這種需要靈感的行業，越夜越嗨的傾向尤其明顯。

    ……也就是說，葉冉想晚上來研究所避開人，反而撞上了人多的時間。

    白天的研究所看起來很正經，大家聚在實驗室或者會議室里，一切井井有條。夜晚的研究所里，最明顯的就是二層的臨時實驗室標記，幾乎顯示滿員，而熱水間外也多了不少人，一層自動販賣機前時不時就多出一個人影。

    葉冉多看了一眼，販賣機里營養液有高級有中級，但最顯眼的是咖啡味營養液。重點標記，添加了□□，有效提神醒腦。和咖啡味分庭抗禮的味道，是分為了不同種類的奶茶/茶味營養液。

    葉冉甚至在其中一列，看到了自己合作的百香果味果汁營養液。

    看得出來，研究員們對生命之水需求很大。

    曲歸見她注意到這里，適時開口，“都是人造□□，喝個味道?，F在幾乎沒有自然生長的咖啡，咖啡樹保存幼苗大多數情況下都得靠扦插繁殖，三到五年結果時間畢竟太長了，很難保留下來。葉小姐要不要考慮種茶樹或者咖啡？可可也不錯。據說古藍星時期奶茶相當流行，但是模擬出的奶茶味道各有特點，卻基本都是甜味，不知道真正的奶茶煮出來會不會更棒?！?/br>
    在神玄靈植主頁下面，葉冉愿意看的話一天能看到幾千條類似的建議。但當面“催更”還是第一次。

    除了葉冉這個bug，目前對種植師們來說，多年生植物每年生長都是一個坎，這也導致了一年生植物變得更加普遍，而多年生植物越來越少。

    葉冉哭笑不得，表示會考慮的。

    曲歸送她進入閱覽室，給葉冉把坐椅和開關、鏈接都調試好，貼心提醒，“看累了就叫我，我送你回酒店，還有一天多時間，別太累了?！?/br>
    葉冉搖搖頭，“你也忙了一天，不必等我了，我可能要留很久?！?/br>
    曲歸怔了一下，但好像也能理解。一個卓越的年輕種植師，面對開放了權限的資料庫，就像老鼠進了米缸，肯定是不舍得走的。曲歸知道自己勸不動，干脆不在這時候爭辯，決定在外面休息區等她。

    畢竟，不管是老師的囑咐，還是葉冉本身五級種植師的地位，交給她跟隨照顧，總不能隨便把人丟下，等一等也是應該的。

    剛出門，曲歸就碰到了端著水杯的熟人。

    “這誰??？你師妹？難得見個生面孔晚上過來，還是來閱覽室的?！贝┲状蠊拥那嗄晷Σ[瞇的，有些好奇。

    晚上借用實驗室或者臨時來閱覽室查資料都正常，但看樣子是要待很久，這就奇怪了。要看資料，晚上挑燈夜戰效率最低，干嘛不白天來呢？

    曲歸沒好氣地把他推開，“要是師妹，老師晚上做夢都要笑醒了。柳濤，別瞎打聽，快走快走?！?/br>
    葉冉敏銳的五感和強大靈識，讓她注意到了門外的聲音。即使不刻意向外感知，只是讓感知自發發散出去，整棟樓和外面一圈地方聚集著的各種動靜，都很明顯。

    這也是葉冉選擇清空達瓦星其他人的原因之一。

    還是達瓦星安靜啊……葉冉嘆了口氣，收攏感知，專心查看資料庫。

    研究所共享的資料庫比種植協會基礎知識龐大太多，以不同分層和條目將許許多多的資料匯聚在一起，一般由ai引導完成索引，方便在浩如煙海的記錄里查找出需要的那些。但葉冉不需要精準定位，只需要找到對應的那部分。

    變異植物。

    實際上資料庫里對變異植物的記錄比葉冉估計的少很多，類型倒是不少，分析圖、檢測數值、留下的監控視頻和培養人描述等等，一應俱全。當然，也包括送醫記錄。

    變異植物，又稱為新植物，達瓦星食人草是第三棵確認異化的新植物，正如齊教授所說，食人草如今生存的每一天，都在創造紀錄。它從誕生到現在已經到了第四個月，是目前生長時間最長的變異植物，但研究所對它還無計可施，只能保持半自然的生長和觀察狀態。

    葉冉能理解他們的考量，畢竟深入研究這棵變異植物，在達瓦星上簡陋的觀察點/臨時組建的實驗室是很難做到的，偏偏食人草卻無法帶走。一棵活著的變異植物記錄，和一棵可能死在實驗研究中的變異植物，想想都知道該怎么選。

    更重要的是，變異植物本身，目前為止還沒有展現出足夠讓人更加重視的可能。

    葉冉看著三份變異植物記錄，全部都是植物體積違反正常規律地變大，并且變成了具有攻擊性的植物。

    一來樣本太少，二來這些植物只是變大了、對外力的接觸攻擊性變強了，可能是激進派相信的這是植物面對輻射的進化，但自然界向來是神奇的，也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意外。

    就連這些資料變成保密的原因，都是為了避免種植師接受激進派學說，抱著讓植物“進化”成變異植物的計劃，跑去強輻射區域找死。

    “選用同類植物2199棵，在同區域重復實驗，未出現新變異植物?！?/br>
    除了最后出現的食人草記錄里沒有重復實驗外，前兩棵都有，甚至隔幾年就會重復一次。

    重復實驗里的植物有同類，也用過不同的植物，不同生長階段的植物也都參與過實驗，但絕大多數都在強輻射下死亡。其他的植物，也只是堅持久了一點，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發生變異的一棵也沒有。

    葉冉看著這些記錄，明白并不是這些種植師害怕輻射病，也不是他們草率地判定激進派是錯誤的。而是他們曾試圖以科學的方式重復誘導植物變異，卻始終沒有成功，最終只能認為這寥寥幾棵變異植物是孤例，未必和輻射環境影響有關，“進化”只是一個猜測。

    葉冉很快將所有記錄閱讀完畢，調出光屏，將比較在意的信息挨個列出，很快發現了端倪。

    從食人草，以及記錄里兩棵變異植物表現的特性判斷，變異植物是化妖的植物毫無疑問。

    雖然樣本很少，但測試失敗的植物樣本有許多。

    被靈氣點化開始化妖的植物，未必能成功化妖，化妖后才有清楚的靈智，雖然智慧可能很稚嫩，但的確變成了智慧生命。而妖怪開始化形，才進入了修煉狀態，修煉得越久、越厲害，看起來就越像個人。

    葉冉家養的小妖怪們經她點化，靈力催生下跨過野生妖怪的化妖過程，直接靈智清醒變成妖怪。但野生妖怪沒這個待遇，就只能慢慢醒來。

    以葉冉目前發現的妖怪比例看，星際天道下植物妖怪的誕生比修仙界輕松，理論上研究所做過大量重復實驗的話，在同樣的混亂靈氣沖刷下，很難所有植物都化妖，但總該有一兩個成功進入化妖階段的。

    但沒人發現變化，只能說明……

    雖然被記錄下的變異植物，都是體型變大、攻擊性增加的，但不代表全部都是這樣。

    葉冉傾向于野生妖怪記錄中的攻擊性來自混亂靈氣影響，畢竟混亂靈氣偏向煞氣，本身就容易帶來各種問題。但混亂靈氣中普通妖怪并不是無法誕生。

    有可能里面有部分像葉冉家養的草莓妖和辣椒妖一樣，本體沒有特別明顯變化的妖怪，根本沒被注意到。

    兩棵記錄在案的變異植物，一株是在接近成熟時突然枯萎，一株是從生長地挪走帶回研究所后，只多活了一天就枯萎了。食人草沒被直接帶走，一個是食人草的攻擊性比上一株強，另一個原因則是有前車之鑒。

    而重復實驗中的大量數據，排除掉幼苗期直接承受不住輻射/混亂靈氣死亡的部分，剩下的都呈現出一個趨勢。

    生長到新階段之前，逐漸枯萎。

    不管是從剛發芽的幼苗到長出真葉，還是從長出真葉到出現更多的枝丫、抽穗等等，都是從一個階段將要進入下一個階段。

    負責重復實驗的研究員們，認為這是每一株植物的品質有細微差異，承受不住輻射的時間也有差異。這個判斷，葉冉同意一半。

    在她眼里，它們變成了一個個新的數據，向她敞開它們的秘密。

    里面必然有新的開始化妖的植物，但它們都沒有成功。

    為什么呢？因為混亂靈氣多少有差異。

    每一株半野生的化妖植物，都有著機緣巧合。

    混亂靈氣覆蓋下的星際，環境比修仙界惡劣得多，沒有種植師插手，甚至沒有植物能正常存活。即使有天道規則傾斜，原本在修仙界可能會因為靈氣交匯變成適合植物生長、化妖的福地，在混亂靈氣影響下，只有巧之又巧的時候才有可能誕生新的化妖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