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八十枚刺

    浮南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 淚水又從眼眶里涌了出來，在他面前，她很難抑制住自己情緒的表達。

    她開始哭, 阿凇就低眸給她擦著她眼角的淚水，但這淚水越擦越多, 阿凇最后只能將自己的大掌蓋在她面頰上。

    浮南哭得嗚咽起來, 她又不知該對阿凇說什么, 她不怨他的離去, 她只是心疼他為了她死去。

    或許現在阿凇的出現是她的幻覺, 就算是虛假的, 她也要相信。

    她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發覺他的大掌落在自己的臉上。

    阿凇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抱到了懷里去, 他不會說什么漂亮話，就只是這么抱著她。

    他的指尖在她腰上輕輕寫字：“莫哭?！?/br>
    浮南吸了吸鼻子, 她問他：“為什么？”

    “不想……你死?！卑②〉幕卮鸷芎唵?，他沒說話, 只是慢悠悠地在她掌心里寫字。

    “夢里成親, 拜堂的時候, 你彎下腰，就再也沒抬頭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卑②”е∧闲⌒〉纳碜? 繼續一字一句寫道。

    “你也做了那個夢？”浮南驚訝。

    阿凇歸來，她腦海里存著無數疑問，這個問題順口說了出來。

    “是, 我都知道?！卑②?。

    浮南扁了扁嘴說：“我以為那是我自己的夢境, 我太想你了, 所以才會夢到你?！?/br>
    阿凇的手指又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他終于開口說話了：“那是我的記憶?！?/br>
    “我后來喝下毒藥，但并沒有死，薛亡的幻境里，不知名姓的紅衣女子將我救了起來，我殺了她?！?/br>
    “在這個夢里，我看到了你的臉，我那時并不記得你?！卑②〉穆暰€平緩，“但我沒有殺你?！?/br>
    浮南瞪大眼看著他：“你知道我可能是要利用你的幻影?！?/br>
    “就算如此，我也無法拒絕?！卑②』卮?。

    “你最后還是死了，他的目的確實達到了?！备∧隙⒅领o的雙眸，“他一開始要殺你，而他確實利用我達成了這個目標?！?/br>
    “我不知道……”浮南輕聲說，“他是一位很好的教導者，我跟著他那么多年，我不曾知曉他真正做做了些什么?！?/br>
    阿凇看著她，點了點頭。

    浮南注意到他的身體似乎有些虛幻，有一點青綠色的光芒環繞在他身側。

    “你……是怎么回來的？”浮南問。

    “我沉睡在夢中?！卑②】粗鴾I光的眼睛答道，“我聽見你在哭，我的身體埋葬在地底，腐朽僵硬，我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有了些力氣?！?/br>
    “浮南，我不想你哭?！卑②∮謱⑺湎碌臏I擦凈了，“我戴著你贈我的蒼耳種子，日夜相伴，不曾離身，因此那蒼耳上留有我幾分神魂?！?/br>
    “換魂之后，我確實是死了，但后來你不慎將我身體里的血落在蒼耳種子上，我因此得到能量，再之后你日夜以血澆灌，我才能重塑軀體?！卑②〗忉屗貋淼脑?，“這具身體原本是我的，能量同出一源，所以我又活了過來?！?/br>
    “若你死了，是真的死了?！卑②〉晚粗∧?，“我數次瀕死，有了些經驗?！?/br>
    浮南別開目光，她小聲說道：“所以你就留了個魔域給我？”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卑②〈?，“但你若能活著，比什么都好?！?/br>
    “你不怕我帶著魔域去投靠先生嗎？”浮南問。

    “那就去?！卑②】粗f。

    “阿??！”浮南喚他，“若我知道你要這樣，我必定不會……”

    阿凇沉默地看著她，他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將她抱著。

    “你離開之后，魔域發生了很多事?！备∧蠈λ緵]什么脾氣。

    他如此執拗地愛著她，她又能如何呢？

    浮南將之后魔域的情況慢慢說給阿凇聽，她將桌上的熱茶捧起，低頭喝了一口說道：“阿凇，你不知道，是你給魔域帶來了希望?！?/br>
    “此后魔族不再受詛咒困擾?！备∧陷p聲說，“孟寧把先生殺了，我……殺了她?！?/br>
    浮南的眼睫低垂，她與孟寧相處過很長的時光，拋開她的身份，浮南并不討厭她。

    “先生將神力注入我的身體，我花了一段時間煉化?！备∧系皖^看著自己的掌心，“可是我要這么強的力量做什么呢？”

    阿凇盯著她瞧，他說：“我回來得，遲了些?！?/br>
    “我為了魔域，背叛了很多人?！备∧现腊②〔幌胨龤⑷?，但她確實是將孟寧殺了，一箭穿心，干脆利落，這身體繼承阿凇的箭法，她甚至都不需要多加練習箭術。

    “我或許不是單純為了你，我看到茉茉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我沒有辦法……”浮南輕聲說，“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孟寧，但是，若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就更要離開?！?/br>
    阿凇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那時候你愛我，你會受傷的?！备∧系穆曇艉茌p。

    “嗯?！卑②〈?。

    “為什么喜歡我呢？”浮南想起他們的第一個吻，這個吻似乎沒有緣由，毫無征兆。

    他含著糖，就這么靠了過來。

    阿凇看著她，搖了搖頭，他不知。

    在第一次吻浮南的時候，他甚至還沒有受到魔族詛咒反噬，因為他那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在最懵懂的時候，他吻了她，他甚至沒有察覺這是愛。

    他什么也不懂。

    浮南盯著他看了許久，又扭過頭，別開目光。

    “我不知?！卑②〈?。

    “你什么都不知道，替我去死的時候就知道了?！备∧瞎贿€是對此耿耿于懷。

    “浮南，這是本能?！卑②√鹨皇?，將她的面頰托著，又轉了回來，讓她與他對視。

    浮南也不知說什么好，她抿著唇，也沒說話，似乎有些氣鼓鼓的。

    阿凇對她說：“笑?！?/br>
    浮南道：“不?！?/br>
    她繼承阿凇的身體之后，很久都沒有真心地笑，她一直覺得阿凇不會笑，所以變作他模樣的時候，她也從未笑過。

    阿凇見她說不，也沒再說話，他只是安靜地盯著她看。

    不久之后，浮南果然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她別開臉去：“你別看我了?！?/br>
    “那看什么？”阿凇問，他這問題倒是直白。

    “我不知道?！备∧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br>
    說完，她的臉馬上紅了起來，阿凇的手伸了過來，指關節蜷起，勾著她面頰上的一抹紅暈。

    “這就是，不好意思？”他問。

    “是?！备∧蠚夤墓牡鼗卮?。

    “我不知道，你以前沒對我說過?！卑②〉拈L睫掩落，“我也會這樣?！?/br>
    他傾身靠了過來，在浮南的面頰上落下一吻，還輕輕咬了她臉頰一口。

    浮南一驚，捂住了自己的面頰，她看著他說：“你咬我?！?/br>
    阿凇說：“我沒有?！?/br>
    浮南將自己半邊臉頰轉了過去：“你咬在這里了，肯定有痕跡?！?/br>
    “幽冥之體不會留下痕跡?！卑②≌f。

    “你快將你的身體拿回去?！备∧虾龅叵肫鹆耸裁?，她連忙輕輕推了他一下。

    阿凇現在算是用蒼耳種子復生了，他的神魂附在蒼耳之上，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他不是植物，沒辦法與這蒼耳本體完美融合。

    所以浮南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有些虛浮。

    他分明是魔，卻還是硬生生地憑借蒼耳種子活了過來，這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你太脆弱了?！卑②〈?，“留在我的身體里，你更安全些?！?/br>
    “我不太能掌控這些力量?！备∧洗嗽挷患?，若非必要，她不愿傷害生靈，但幽冥之體出手就容易傷害他人。

    “我怕你死了?！卑②≌f。

    “這具身體里……還留有薛亡與孟寧的神明之力?！备∧舷肓讼氲?，“我試試能不能將這力量渡到我的本體上，這神力給我，就足夠護身了?！?/br>
    “魔族們……還是更希望你能回來?！备∧险f，“我是妖，與他們還是有隔閡?！?/br>
    “嗯?！卑②?，“他們自己能行?！?/br>
    “你能對他們好一些嗎？”浮南問。

    阿凇點頭，應下：“好?！?/br>
    浮南想起，她之前對他說什么，他后來都照做了。

    她讓他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不要再受傷了，他后來果然也沒總是受傷了，連帶著整個魔域里的魔族，也被他保護得很好。

    他在意自己生命、身體、臣民……只是她愛他。

    “阿凇?！备∧嫌謫舅拿?。

    “在?！卑②〈?。

    “不會再離開了吧？”浮南問。

    “不會?！?/br>
    “不是夢吧？”

    “不是?！?/br>
    浮南垂下眼睫，輕聲說：“那就好?！?/br>
    阿凇心念一動，將她攬了過來，抱在懷中，他從后面將她緊緊圈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