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親自養大的魔尊一箭穿心了 第20節
阿凇的眼眸本如無波瀾的湖,現下,因浮南的這句話,湖面泛起漣漪。 “你要離開?”他寫。 “我就是一個小妖怪,一不小心,就會死的?!备∧现滥в蛭kU,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阿凇笑,似乎死亡對她來說并不算那么可怕。 她信守諾言,她這句話暗含的意思是,既然她當初答應要陪著他,那么在她死或者他死之前,她都會陪著他。 阿凇對著她搖了搖頭,他想,他不會讓浮南死,幽冥經之后的四十九個輪回重塑,他還需要她。 浮南取來繃帶,一圈一圈地給他纏好傷處,她用白帕將自己的手擦凈了。 “不說這個了,我有點困?!备∧先嗔巳嘧约旱难劬?,“我先回去休息……” 她這句話剛說完,還未起身,人已經倒在了阿凇面前,她坐在他的床榻邊,此時身子伏低了,趴在了他的榻上。 浮南困極了,她幾日沒有合眼了,方才不過是撐著一口氣,直到把解藥給阿凇用上了,她緊繃的神經才松開,一松懈,直接困得睡了過去。 阿凇見她倒下,連忙直起身子,將她半抱了起來,他原以為她是發生了什么事,待探了她的鼻息,才知道她是睡著了。 脆弱的小妖怪,還需要睡覺。 阿凇往床榻里側讓了讓,把睡著的浮南抱了上來,讓她睡在他身邊,能更舒服些。 浮南睡了一夜多才醒,睜眼的時候還以為她睡在自己的床上,她下意識側過身,在床上滾了一圈,來了遠燼城之后,她房間里的床榻很大,她可以在床上滾好幾圈。 但她剛滾了一圈,就發現側邊不太對勁,她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阿凇正靠在榻上看書,他的另一只手與腳似乎都恢復了,浮南倉促間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她在他身邊睡了一夜。 “我……我不是回去了嗎?”浮南慌忙從床上跳了下去,她的睡眼惺忪,還有些困。 阿凇將手里的書收了起來,他面上已恢復了一些血色,他給她比劃了一下手語,全程表情平靜,似乎他們睡在一起并沒有什么特殊的。 “你沒有回去,昨晚剛說完就睡著了,我就將你抱上來睡了?!彼@么回答浮南。 “也是也是你不太方便送我回去?!备∧虾鷣y給阿凇解釋。 她忽然發現阿凇昨日被斬斷的手腳已經恢復了,定睛看去,她卻發現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手腳……還沒好?”浮南將他原本被斬下的右手碰了碰,果然,越過虛幻的皮rou幻象,她摸到了熟悉的黑線。 阿凇的手與足還是沒有恢復,現在的他不過是用黑線支撐著大致的形狀,以幻術模擬出血rou,讓他外表看起來沒什么大礙。 阿凇沒想到浮南能看出來,便只能點了點頭。 “毒已經解了,幽冥之體也沒辦法恢復嗎?”浮南原本平靜的表情變得倉皇失措,因為阿凇這一手一足,是為她斬下。 阿凇搖頭,紫冥蝶毒在他身體里停滯太久了,再加上傷重,這傷確實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 要恢復,只能等到下一次輪回,重塑軀體。 他沒說這事,浮南自己猜出來了。 浮南一拍自己的掌心,她對阿凇說:“幽冥經下一次的輪回,重塑的軀體是完整的?!?/br> 阿凇點了點頭,他下頜壓低的弧度很低。 “算算日子和你的修為,你也應該進入下一次輪回了?!备∧蠈λf,“阿凇,你挑個時間,去重塑軀體?” 阿凇沒回答她的話。 浮南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還是點頭了,但用手語比劃了一下:“再過幾日?!?/br> 阿凇側過頭來,凝眸看著她,浮南不好意思與他對視,視線只能移到其他地方。 她的視線落在阿凇的胸膛上,他露著的胸膛上,紫冥蝶毒浸染的傷口已經好了,但在他心臟位置的胸口之上,還留著一處淺淺的傷疤——這傷疤浮南記得她第一次救起他的時候就有了,按道理說幽冥之體可以治愈一切傷痕,除非這處傷是阿凇有意留下。 留著它,為了記住一些事情。 浮南沒對此思考太多,她想起其他事:“阿凇,你可以試著用其他的武器對敵,不需要每次都直接與人正面相斗,迂回拉扯的話,能少受很多傷,少吃很多苦?!?/br> 她將阿凇房間里書架上的隨便一本兵器譜拿了下來,隨意翻閱著:“例如長劍,可以將距離拉開很多,又或者是長槍?” “弓箭,弓箭也不錯,百丈之外取人性命……”浮南瞇起眼,似乎回憶起了什么久遠的聲音,先生是使過弓箭的,那時的她還是一枚小蒼耳,看不見任何畫面,只能聽見聲音,那時羽箭破空,颯颯之聲干脆利落,確實很帥且體面。 “隔了那么遠的距離,你就不會受傷了?!备∧蠈⒈髯V合上,仿佛發現了什么珍貴的寶藏一般對著他笑了起來,“阿凇,挽弓射箭感覺真的很帥,你不試試嗎?” 阿凇原本只是平靜看著她,認真聆聽她的話,但在浮南說到弓箭的時候,他淡漠的眸驟然瞇起,露出了野獸般的戾氣。 浮南從兵器譜里抬頭,猝不及防碰上他這奇怪的目光,她有些訝異,只瞪大眼,身子卻不由自主后退了兩步。 她突然有些害怕他了。 阿凇別開目光,他沒有言語。 浮南低下頭,將兵器譜放下了,她沒再提此事。 阿凇第二次輪回的事一直拖著,那日被懲罰的何微等人雖留了性命,但也沒被阿凇重用了,他的追隨者換了一批人,浮南對此并無什么意見。 直到他目前的軀體無法承載他積蓄的力量之后,阿凇才選擇進入第二次輪回。 他這次有了閉關的地下石室,比之前修煉的條件好了很多。 但這一次進入閉關的石室之前,阿凇交代了浮南不一樣的話。 他給浮南比著手語:“我需要恢復我失去的手與足,重塑軀體的時間比平時更久,若我七日未出,你不需擔憂?!?/br> 浮南有些驚訝,但也信了阿凇的話。 阿凇進入石室閉關,開始幽冥經的第二次輪回。 浮南在石室外等了他十幾日,剛超過七日期限的時候,她還沒那么擔心,但隨著等待的時間一點點拉長,她感覺到了莫名的不安。 終于,在阿凇閉關之后的第二十一日,她對跟著她的茉茉說:“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我……我怕他出現什么意外,我去看看?!?/br> 茉茉與阿凇其他的追隨者都覺得浮南說得有道理,在他們中,也只有浮南能在這樣的狀態下接近阿凇了,于是他們都同意浮南去查看。 于是,浮南在第二十一日午時的烈陽下,走進了通往阿凇閉關輪回石室的幽深地道里。 第25章 二十五枚刺 這地下石室是浮南給出圖紙修建的, 有了上次阿凇修煉到一半被打斷的經歷,這一次條件好了,浮南希望阿凇能有個穩妥的環境修煉。 石室的位置靠下, 地道幽深彎折,兩側燃著長明燭, 浮南提起裙子, 慢慢往下走, 一邊走她一邊在思考阿凇的情況。 她只知道有幽冥經這么一個功法, 功法上說, 每次輪回重塑軀體, 都只需要七日, 就算阿凇斷了手腳,重塑所需的時間更長了, 那也不至于長到二十一日。 那么,阿凇遇到了什么?他出了意外嗎?浮南的細眉微微蹙起, 她在擔心阿凇的情況。 但是,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 她放空的腦海里難免會浮現一些畫面, 比如她被郁洲擄走的時候, 阿凇在斷下手腳之前,還用黑線將她的眼睛蒙住了。 浮南知道他不是那么溫柔的人, 但他在她面前, 似乎總是如此安靜乖巧。 她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嗎?浮南也曾幻想過這件事,那日她給阿凇上完解藥, 因為太困便直接倒下睡著了, 醒來時她與阿凇睡在一起, 后來醒來的浮南揉著眼,看清他的模樣,在慌亂之余,有那么一點點的欣喜。 就是……很奇妙的一種感覺,浮南想,她看見他就會開心,這種歡欣愉悅的情緒,是她與別人相處時不曾有的。 后來浮南回去,和茉茉旁敲側擊地說起過這件事,她問茉茉:“茉茉,你會和一個不怎么熟悉的人睡在一張床上嗎?” 茉茉一邊抓耳撓腮地看著手里的識字書,一邊回答她:“浮南姑娘,如果他生得足夠好看,我是會接受的,你看,如果有魔族男子生得是城主大人那般的模樣,就算只見過一面,我有能力的話,拽也要把拽到我的床上去?!?/br> 浮南在鏡子前捧起自己的面頰,她看著自己這張在魔族美女里顯得平平無奇的臉,繼續問:“如果是我這樣的呢?” “如果是浮南姑娘的話,當然也可以了?!避攒詼惲诉^來,她小聲對浮南說,“不過我猜我會被城主大人打死的,之前何先生不就因他的行動付出代價了嘛?!?/br> 浮南知道茉茉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她朝著鏡中的自己眨了眨眼,茉茉托腮看著她:“浮南姑娘,我們都知道城主大人對你很特殊?!?/br> “我救了他?!备∧洗?,她將阿凇對自己的特別都用這個原因來解釋。 “魔族可從不感念恩情,要不是城主府每月都給我發骨幣,我也不會在這里陪著浮南姑娘里?!避攒缘哪檬种概闹约簨擅赖拿骖a。 “他不是魔?!备∧线€堅信著他曾說下的謊言,她歪著頭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如瀑青絲自肩頭垂落。 剛化形二十年的小妖怪,似乎也理解不了這件事。 “浮南姑娘,你真傻?!避攒哉f。 浮南側過頭,對她點了點頭,她說:“是?!?/br> 結果,問到最后,浮南也沒問出些什么來,她與阿凇還是與之前一樣相處,既然理解不了這種情愫的發生,浮南索性也就沒有阻止它繼續生長,它只是一種情緒而已,并不會影響什么。 浮南孤身一人在通往石室的地道里走著,想到阿凇,唇角還是翹了起來,她希望他能安全渡過這次的輪回重塑。 地道里本無風,這些長明燭火很穩定,不會搖晃,但在浮南靠近地道盡頭的時候,這些安靜的燭火忽然開始猛烈搖晃起來,晃得地下的光影紛亂,光明將熄。 這是處于石室內部的阿凇發生了什么情況,吸收靈氣時引來氣流的變化,他果然出了事。 浮南面上的笑容收起,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將她的衣裙拽著緊貼軀體,朝一個方向飄去,她順著氣流的方向,雙手按上石室的大門。 這石門沉重,浮南花了一點力氣才推開,沉悶聲響在地下狹小的空間里回響。 不知名的氣流更加劇烈了,石門內部仿佛有一個吸引力極強的漩渦,在將她往里拽。 “阿凇,你怎么了?”浮南察覺到不對勁,慌忙喚他。 石室中央,有一冰藍色的暖玉修煉臺,修煉時坐于其上,暖玉可以溫養軀體,減緩打碎重塑軀體時的痛苦,暖玉也是浮南特意尋來的。 此時,阿凇卻不在這修煉臺上,僅有些暗紅色的鮮血落在暖玉臺上,更加令人心驚。 暖玉臺的正上方,有一面銅鏡,這銅鏡通過反射的光,將地面上的光引到石室之內,但也只能照亮暖玉臺這小小一隅,至于其他的空間便顯得幽深黑暗了。 浮南一連喚了好幾聲,無人應答,石室內空蕩蕩,似乎留在這里的東西都是死物,惟有那詭異的氣流還在繞著她旋轉。 “阿凇……”浮南還在一遍遍喊著,她提著手里的一盞小燈,在石室內各處搜尋,總算在角落發現了他的身影。 時間已經過去二十一日,阿凇這個時候應該將軀體重塑好了,但此時縮在角落的阿凇軀體卻殘破不堪。 他身體的整體形狀是有了,但他的面上、脖頸上、肩膀、手臂……身體各處都有大小不一的血色瘢痕,似乎是身體這一塊的組成部分缺失了,即便是如此,他低垂著頭的模樣依舊美麗,只透露著一絲詭異,就像是……像是剝落了部分油彩的神像。 浮南不知發生了什么,她很快放下燈盞,朝他靠近。 當她貼近阿凇的時候,周身那股詭異的氣流更加強烈了,就像是要拽著她來到他的身邊。 “阿凇,你……你怎么了?”浮南從未見過修煉幽冥經能修煉成這副模樣,是她說的功法出現了問題嗎,但是她確信自己沒有記錯啊。 浮南扶住了阿凇的肩膀,他縮在角落,像是被人丟棄不要的偶人,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他撿了起來,抱在懷中。 阿凇其實是保留有意識的,在浮南不住呼喚他的時候,他刻意沒有回應。 他的眼睫微抬,看了她一眼,浮南見他能動,放松了一些,連忙問道:“阿凇……阿???是出了什么問題,你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