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令 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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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是,我想等你回來,就只好等著?!彼恢?,擔心蕭復是不是出去,讓龐尚書的兒子給報復了,他還想出去找,被金樽攔了下來,說蕭照凌只是有家宴。 林子葵就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什么時候蕭照凌帶自己去吃家宴???是什么家宴,他在金陵做官的親戚么,自己還是不去比較好,有了功名后再去,他想到功名,閉著眼也在背書。 這會兒醒了,想到一件事:“今日酉時前,我得去貢院報道才是,就快考試了?!?/br> 他剛起半身,蕭復伸手把他按回去:“睡到午時起,下午我陪你去,我昨夜也沒睡好,要睡會兒的?!?/br> 林子葵:“你怎么也沒睡好啊,喝酒了嗎?” “喝了一兩杯吧,沒睡好是因為我想林郎了啊,我認床,認你,所以很快就回來了?!笔拸晚槃莸瓜氯?,就這樣伸出雙臂把他整個攬住了,呼吸他身上的氣息,雖然幾乎是聞不到味道的,卻能感受到,埋下頭去,“林郎沒有像我想你一般想我么?” 林子葵被他抱著了,敷衍掙扎幾下,就不動了。 他的力氣,到底是不如蕭復的,他知道。 “你怎么不說話?”蕭復下巴像黏人的貓咪蹭在他的臉頰上,有些刺撓。 他沐浴了,卻忘了刮胡須,這一晚cao勞過度,胡茬冒了出來。 林子葵敏銳地察覺了這點刺撓,心里陡然有點不好的猜測,嘴唇微抿,然而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蕭復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眼底蘊藏著星星點點的愛意:“林郎不說話,是困了,那我也不說了,睡吧?!?/br> 第39章 金陵城(16) 蕭照凌問的問題, 林子葵沒有回答,沉默地扭了個身,拿后腦勺對著他。 倒不是因為林子葵不想, 不想怎么會等他到子時,這會兒是寅時么?林子葵蒙著眼, 也分不清,他的確感覺自己沒有睡多久,雖然此刻頭腦昏沉,可更清晰的, 是對照凌姑娘不切實際的懷疑。 他臉上那是胡茬么,還是扮男裝黏的假胡子? 那假胡子,它也不是這種淺表的扎人啊。 莫不是是不小心黏在臉上的頭發絲?有可能。 林子葵忍住了伸手去摸他臉頰確認的沖動,整個人陷入了混沌的凌亂。 蕭復看他翻身,心里清楚他在躲什么, 半睜開著眼看著他的后腦勺。這個林子葵啊,發現也不說, 就悶在心里,實在是…… 蕭復嘆口氣, 把臉埋在他的后頸窩里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刮在林子葵的皮膚上。 奇怪, 蕭復分明是不怎么聞得到味道的, 卻覺得林郎的脖子和皮膚, 都是香香的, 和其他事物不同。 很快,蕭復進入淺眠, 殺宇文鐸這事兒, 看似一氣呵成, 可其實整件事已暗中籌謀三年了。 需找人接近趙王,取得他的信任,給他提供蟲粉,誘小王爺入京,給皇帝下蠱…… 這中間環節,但凡錯一個,都不會這樣天衣無縫。 近乎天衣無縫。 蕭復在他的體溫和氣息里,完全放松了下來。剩林子葵渾身僵硬著,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后頸癢癢的,是照凌溫熱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貼著林子葵的后背。 林子葵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用他的方式默然思考著。 若正如自己所想呢? 蕭照凌,能騙自己一次,就有兩次。 他多希望不是,多希望,就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 興許只是想得多了,林子葵微微側頭,蕭復感覺到了,睡夢中收了收胳膊,將他抱得更緊了,一只手還始終攥著林子葵的手心不放。 林子葵嗅到他身上沐浴過后的檀香氣,和行止觀燒的香火,是很相似的氣味,讓人安心。 船上,墨柳剛起不久,去找吃的,就看見一個房間里排排坐著四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最年長的那個,瞧著和自己差不多大歲數,小的那個是小豆丁。大的正襟危坐,小的埋頭在吃。 船上怎么突然多出這么多小屁孩? 墨柳自詡年長,走過去問道:“你們是蕭姑娘的客人么?” “蕭姑娘?”大殿下想,難不成這船是蕭家某個姑娘名下的,遂點了頭,“是,是兄長帶我們來的。你是船上的船工?” 墨柳看見他們桌上好多吃的,都沒動,有點饞了:“我跟你們一起坐行嗎,我不是船工,我跟我家公子一起來的,蕭姑娘是我家公子未過門的娘子?!?/br> 大殿下沒聽懂這關系,但很客氣:“請坐,你若是餓了,就隨便吃吧?!?/br> 一舉一動,都彰顯天家風范,墨柳是瞧出這幾個小公子舉止不俗,但哪里想得到這四個小屁孩是皇子。 他一邊吃,一邊說自己叫什么,又問他們:“你們四個是兄弟?長得有些像,你們叫什么???” 大殿下可疑地沉默了,想起攝政王的警告:“我是老大?!?/br> 二殿下沒吭聲。 三殿下:“我叫老三?!?/br> 四殿下:“我叫宇文……唔唔!” 三殿下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我們姓云,這是老四。冒昧問一下,你家公子,在這船上住么,你們住多久了,這船上,可是住著一位老先生?” 三殿下也猜測,攝政王帶他們來這里,必然有用意。 見老師? 什么樣的人,能讓攝政王覺得,必須要恭敬對待,稱之為老師? 是告老還鄉的薛相么? 墨柳吃著綠豆糕,含混道:“我們也是才來兩天啦,船上有老先生嗎,好像沒有,哦對有個老的,是個廚子,這船上人很少的。云老大,你也吃???來來來,別客氣?!彼詣e人桌上的,覺得不好意思,趕緊拉著幾個人一起吃,大殿下哪里吃得下啊,勉強吃了一口,朝他疏離地笑了下。 金樽就靠在門外的船檐下坐著,一只手搭在膝蓋上,后腦勺碰在門上,聽他們講話。 秦淮河上一片風平浪靜,只有靜謐的水流聲蔓延。 皇帝駕崩,消息雖封鎖了,但還是有官兵來封了日日奏樂歌舞的畫舫,讓她們不許再唱。 四個殿下吃了一些,等了許久,起碼晌午了,還沒等到攝政王出來。 小殿下困了,喊了一聲嬤嬤。 嬤嬤不在,他只好自己趴在桌上睡覺了,父皇死了,他好像對此沒有太多特別的感觸,沒人跟他說這是怎么回事,死又是什么。 母妃只告訴他,要好好孝敬攝政王,就像孝敬母妃一樣。 蕭復沒睡太久,醒了后還很眷戀,不想起來,林郎多乖啊,就這么讓他抱著,雖然背對著自己,瞧不見臉。 蕭復就用臉在他后頸窩里拱了拱,像貓洗臉一樣,表情慵懶又滿足,林子葵這會兒凌亂著呢,裝著睡,他臉上胡茬一蹭,林子葵繃不住了:“……照凌?!?/br> “哎,醒了???” 林子葵點頭,稍微掙扎了下,自己坐起身了:“謝神醫在么,我想拆一下眼睛上的布條,等會兒去貢院,我不能蒙著眼,會不準我報道考試的?!?/br> 蕭復沒告訴他貢院已經貼了關門告示,推遲春闈,應了一聲好:“待會兒去的時候,到了,我再讓三哥給你摘了,盡量避著光?!?/br> “嗯?!彼€穿著中衣,蕭復先下床,把掛著的衣裳給他拿下來,幫他穿。 林子葵搖頭:“我自己來吧,不用幫我穿衣的?!?/br> 他看不見,也能將自己收拾得很好,穿衣、系腰帶,一切有條不紊,但林子葵沒找到棉襪,蕭復在鞋里幫他找到了,想了想,就坐在床邊順手抓過他的腳踝:“我給你穿?!?/br> “不可!”林子葵連忙將腳要抽開,蕭復按著他的腿:“子葵,不動了哦?!?/br> 林子葵的腿和腳都漂亮,纖細,細膩像白瓷一樣,蕭復的動作不由自主,變得很輕柔。 就這樣給他穿好一只,穿好兩只,林子葵感受到了,說不出話,莫名覺得鼻酸:“照凌,你……大不必如此的?!?/br> “給你穿個衣服襪子的,怎么了?雖然我這輩子都沒給人這樣伺候過,但也不是什么難事?!彼植幌訔壛肿涌?,他都這么喜歡林子葵了,給他穿個襪子而已,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蕭復整理好襪子,扎進褲腿里:“嗯,穿好了,你把腿放下來,我給你穿鞋?!?/br> “謝謝你,我自己來吧,不能讓你彎腰給我做這種事的?!彼麛嗟刈约簛碜?,蕭復就給他提鞋:“先起來用膳,去貢院前,還有件事,我帶了四個小孩給你過目,你就隨便看看他們,看看你喜歡哪個,愿意收哪個當學生?只收一個?!?/br> “收學生?”林子葵在鳳臺縣是收過的,他考了解元,專門有人將孩子送來他這里學習,也不計較他是不是有眼疾,林子葵象征性收些瓜果蔬菜和rou,不收一文錢,也就教了。 現在蕭照凌提這種要求,他自然不會拒絕了,起身道:“好啊,什么孩子,你家親戚的么?” 蕭復:“嗯,親戚家的,你可以考他們學問,考功課,考他們心性,膽量,什么君臣之道的,都可以。 “考君臣之道做什么?”林子葵問。 蕭復:“他們日后是要承襲父業做官的,你收學生,最看重什么?” 林子葵:“不看重什么,只要好學,肯學,踏實努力便是?!?/br> 蕭復:“念書也是要有天賦的,像我就不行,不愛念書,也無論如何都念不好?!?/br> 的確是有天賦的,林子葵知道,自己只需要睡兩三個時辰,就當別人四五個時辰,他白天精神充沛,念起書來能進入一種近乎玄奧的境界,沒人能在他的境界里干擾他。 林子葵以前還以為大家都這樣,進了學堂才發現,有些同窗,背一首七言詩,竟然要半天的時間,還磕磕絆絆,背完就忘。林子葵對此不可思議。 他只需要看兩遍就會背了。 林子葵用膳,蕭復把墨柳差走了,給他夾菜,怕他吃不到,還喂他,竟又從懷里抓出一把腰果來,喂給他吃。 林子葵張嘴接住了,伸手要:“你給我呢,我自己吃?!?/br> 蕭復:“腰果好吃吧?我看別人像松鼠那樣吃個沒完,就知道肯定好吃?!?/br> “嗯,好吃,你也吃?!绷肿涌掷镆淮蟀?,遞給他。 蕭復就張嘴咬了一顆走,放了一晚上還很脆:“我吃了,家宴上就吃了,這些給你帶的?!?/br> 林子葵惦記著學生和去貢院的事,吃得很快。 蕭復不住地讓他慢點,說還早。 船上有微風襲來,有春天將至的氣息。 蕭復帶他去見四個孩子,讓他們下跪:“這是林夫子,喊老師?!?/br> 林子葵趕緊道:“不用、不用跪的……” 蕭復搖頭:“要跪,你是長輩,怎么能不跪?!?/br> 二殿下不吭一聲地跪了下來。 大殿下看了眼突然變得不一樣的攝政王,一咬牙,也撲通跪了下來:“學生見過老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