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令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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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行止觀(19) 此言一出, 二人都知道對方的意思,蕭復雖看不見他的眼睛,但聽得見他的真摯。 林子葵想事情, 從來想的便是如何去解決,而不是推辭、違約。 二姑娘這樣說, 興許三爺也看過他的病,有些隱疾。 未來也許可以治好,也許,自己去抱個棄嬰來當做自家孩子養, 林子葵亦能接受。 有的時候,蕭復也想跟他說清楚真相,但自己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更不是一下就能接受的。 一次說一點,徐徐圖之, 直到林子葵的底線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為自己退步到,自己是誰, 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根本不重要。 林子葵身上是讀書人最質樸的一面, 他還未入官場, 未經洗練, 不染渾濁,他是一塊干凈的璞玉。 蕭復想讓他永遠如此, 哪怕入朝為官, 也矢志不渝。 所以, 當元慶提到文泰帝恩準薛相告老還鄉時,蕭復的第一反應是:“他出城沒有?這么年輕,才六十四歲告什么老還什么鄉,把薛相接到行止觀來,就說本侯有要事同他相商?!?/br> 林子葵眼下認為科舉日暮途窮,前途渺茫,正是需要策勵之時。 薛相離京時,僅一琴一鶴,兩輛簡樸馬車,一個年邁老仆,后面車上則是他的發妻,還有十五歲的孫女,其他家眷早在一個月前,就已回了老家。 如今褪去一身一品官服,當朝宰相,瞧著和路邊放牛老翁,沒什么區別。 皇帝派來追他的錦衣衛,還沒追到薛相,元慶就先行將薛相攔下了。 老仆高聲問:“前面是何人?緣何攔路?” 薛相鼻梁掛著失而復得的叆叇,正坐在馬車里,垂眸看書,聞言以為是遇上了賊子,撩起布簾一看。 他眼神大不如前,臉龐已垂垂老矣,人走到跟前,才能勉強認出。 “薛相,下官是統兵駐守關內的陳元慶?!?/br> “陳將軍?”薛相認出他來,多年前是見過的。 “薛相還認得下官,”元慶笑道,“我家侯爺在行止觀,聽聞薛相告老還鄉,特意請薛相去吃一杯踐行酒?!?/br> “你家侯爺,”叆叇滑了下來,薛相推上去,“定北侯蕭復?” “正是定北侯?!痹獞c主動牽著馬,“下官帶薛相去行止觀,夫人不妨也也一起去?!?/br> 薛相猜到恐怕不是吃什么踐行酒,這蕭復可不是平白請人喝酒的性子,他想做什么…… 行止觀內,林子葵多日不見靈泊道長,讓墨柳送他去了清心閣,這回恰好又遇上了則悟道長。 這位道長偶爾來一次清心閣,林子葵因著每日都去,故此時常能遇見他,或與他手談一二,或論今說古,長談闊論,總讓林子葵多有領悟。 他很愿意與則悟道長聊天,此番來,忍不住地感慨:“道長這般卓識,遠勝朝廷沽名釣譽之輩,卻甘愿枕山棲谷,焚香掃地。我原先不甚理解,如今算是知曉了,為何人會蟄居隱逸?!?/br> 則悟抬眸看他一眼:“居士此去金陵,可是發生了什么,生出這樣感悟?!?/br> 林子葵并非自怨自艾的性格,沒有說自己受jian人所害,科舉黑暗,只低聲嘆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 林子葵與則悟道長閑聊之際,金樽蹲在清心閣附近的樹上看了一會兒,被則悟道長的護衛發現了,就將他趕走了。 金樽只好回到東客堂,蹲在墻頭對蕭復說:“侯爺,書生在跟老道士說話,我被他身邊的高手發現了,將我趕走了?!?/br> “金樽?!笔拸吞謫舅^來,給了他一顆糖:“那老道士最討厭人聽他講話了,所以金樽啊,你遠遠的看著林書生,要看緊他的安危,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他?!?/br> 金樽接過糖,“哦”了一聲,又回清心閣附近樹上了。 老道士身邊的高手很厲害,他想交手,可那高手似乎知道自己是定北侯身邊的人,不與自己打,只是三兩招將自己驅逐。 他心下郁悶,像樹上的猴子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隔著一片窗欞,對坐兩人,一個清雋美貌,光風霽月的蒙眼書生,和他對面的那看似老眼昏花的、身材瘦削的道士。 東客堂房間內。元武出聲道:“侯爺,咱們來這么久了,連太上皇的面都沒見到,也只有林公子,還算與他交善,要不……讓林公子來探問一番?興許虎符的下落……” 蕭復掃了他一眼,元武慢慢噤聲:“屬下失言?!?/br> 蕭復:“老道士喜歡子葵,是因子葵博學洽聞,是可造之材,與他是忘年交,而非工于心計。這樣的關系,越單純越好,絕不能利用他?!?/br> “是,侯爺,屬下明白了……”元武心里感嘆,侯爺喜歡林公子,都這么久了,竟然半點厭煩都沒有。 “明日就是正旦節了,給道觀捐些香火,給道長們布些施,今晚再多做些吃食,一道吃個團圓飯?!?/br> 元武應道是,蕭復又問他:“你這次去查科舉案子,怎么耽誤了這么些天?” 元武答:“屬下先后去了禮部、順天府查案,得知三年前失蹤了不少生員,然而都被順天府給擱置一旁了,當時林公子的同窗被順天府抓了,死在牢中,徐黨有意招攬林公子,他并不愿,還打算告御狀……這才會被人害了眼睛,會試失利,黯然回鄉。屬下去了一趟唐孟揚的府上,在他府中翻找出一些書信。書信中也提到過這些事,信大多是林公子寄送來的,這三年間,林林總總有七八十封,屬下為了拼湊出完整的往來信件,又去了一趟淮南府鳳臺縣?!?/br> 蕭復:“不需要徐卓君的證據,他都下詔獄了,過幾天就死了?!彼f著伸手,“書信呢,給我看看?!?/br> 一摞是唐孟揚寫的,一摞是林子葵寫的。 蕭復皺眉:“這么多?!?/br> “是,他們來往書信很多的,屬下……都看了一遍,大多時候,唐孟揚用隱喻來寫京中局勢,讓林公子解答,這三年,應當說林公子幫唐孟揚升官,出了不少力?!?/br> 蕭復低頭翻看信書:“這唐孟揚倒是夠狗腿,所謂大學士,不就是揣測君心,審時度勢么,居然還要靠十幾歲的少年幫他出謀劃策,真是個窩囊廢?!?/br> 翻看了會兒林子葵寫的信,他的字跡現在蕭復是認得的,內容沒什么大不了,無非是獻策,問一句好罷了。 唐孟揚的信就很有意思了,會說自己升官,搬府,也會讓林子葵來給他當幕僚。 誰知道最后一封信里,林子葵提到想進京趕考。 這些信里,不難看出唐孟揚并非完全沒有本事,他對京中局勢顯然了如指掌,且運籌演謀。 然而蕭復看半天,嘖了一聲:“這個唐孟揚……” 元武以為侯爺會說出什么有見解的話,畢竟看了這么久。 接著蕭復來了句:“確實是個死斷袖?!?/br> 不多時,元慶將薛相接到了行止觀。 “侯爺,那是相爺夫人,和他的孫女?!?/br> 蕭復走出東客堂,笑道:“薛相請坐,上茶?!?/br> “侯爺說笑了,老朽已辭官,哪里是什么相爺?!毖ο鄶[擺手,坐下呷茶,“陳將軍說,侯爺喚我來,是為了陪我喝一杯踐行酒?不過老夫年紀大了,一杯踐行茶即可?!?/br> 薛相夫人和薛相那孫女,以及老仆,都坐在外面,沒有進來。 方才薛相已經給女眷交代過了:“這個蕭侯爺,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們莫要跟他打交道,一句話都別說?!?/br> 蕭復不喜歡講廢話,等薛相喝完茶,問:“想必侯爺特意請老夫來,不是喝杯茶這么簡單吧?” 蕭復就實話回答他了:“我有個相好的小郎君,是淮南府的解元?!?/br> 沒等薛相琢磨這句“相好的小郎君”是什么意思,就聽見后面這句,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 “哦?解元?” 都說金解元,銀進士,能考中解元的生員,那必定不是一般人。 “當年考中解元時,他才年僅十四?!?/br> “老夫……似乎略有耳聞?!笔臍q的解元,那是神童了,三年前薛相就曾聽說過此事。 后來聽聞他有嚴重的眼疾,會試失利,回了家鄉,沒有留在應天府書院繼續念書。 不曾想現在從蕭復口中聽見此事。 蕭復點頭道:“此解元姓林,近日進京趕考,被徐黨害了眼睛,心灰意冷,不愿再入仕途。所以我想請薛老,開解開解他?!?/br> “被徐黨所害?”薛相哎了一聲,“十四中解元,古往今來,屈指可數,還有侯爺替他代為說項,想必,定是了不得的大才?!?/br> “是,這林書生,學富五車,博古通今,殫見洽聞,謙遜豁達……”蕭復起碼用了十幾個詞來夸他。 聽得薛相是心下嘖嘖稱奇。 他早些年是見過這位定北侯的。 想當初,昌國公將他這個二兒子送來給自己調教,當時是苦口婆心啊,說:“小兒生性頑劣,就是不肯念書,想來想去,也只有薛相能治他?!?/br> 薛相很快就表示自己治不了。 讓蕭復寫字,他寫了,薛相看得臉都綠了:“蕭復!你都十幾歲了,寫字怎么難看得像五歲孩童似的!” 讓他作詩,他吟了一首輕佻的打油詩。 畫畫也不會。 彈琴也不會。 能下點棋,但不多。 沒事喜歡倒掛在樹上用樹葉練飛鏢。 偶爾還吹一吹竹葉,吹得非常難聽。 一張臉倒是長得漂亮,天天引得相府丫鬟來偷看他。 教了半個月,薛相把人退了回去:“公爺,您這兒子,我教不了?!?/br> 現如今,居然能活用四字詞語,用這么多的詞匯,來夸一個讀書人? 這是何方神圣? 就沖著這個,薛相也得見一見,蕭復還說了:“若您能留下,給他做老師,日后想必,林書生會成為國之棟梁的?!?/br> “老夫舍不得見到英才埋沒,廣陵散絕!這人,我是去見,至于收不收他做學生……”薛相起身道,“我先見一見?!?/br> “他人在清心閣,我帶薛老過去,薛老在他面前,還請不要提及我的身份,喚我蕭居士便是?!?/br> 蕭復帶著薛相去清心閣,自然是被則悟道長的貼身護衛給攔了下來,蕭復介紹:“當今宰相薛諫之,已告老還鄉。你去通報一聲?!?/br> 那護衛便多看了薛相幾眼,飛身上清心閣。 薛相仰頭,鼻梁架著的叆叇反射著彩光:“這里頭,可是有什么大人物?” “見了薛老就知道了,是您的一位故人,不過那位遁世絕俗,他現在法號則悟,薛老不要當面道破他的身份?!?/br> “蕭復,你這是打的什么啞謎?” 蕭復說:“薛老忘了,得喊我蕭居士?!?/br> 護衛很少現身,這會兒子現了身,在則悟道長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林子葵看不見,只有墨柳看見了,有點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則悟道長盤坐蒲團,兩手交握,過了許久才頷首:“讓他上來吧,規矩你知道?!?/br> 蒼老的聲音朝林子葵道:“林居士,貧道有位俗世舊人來探訪,乃是真正的鴻儒碩學,你,可要見一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