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令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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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復面不改色:“老夫人回家了,我本欲還要跪經幾日,后來林郎你來了,我便不想走了?!?/br> 林子葵面色緋紅,也說:“在下,本是來行止觀溫書的……” 結果現在下山去給蕭復買酒。 那日有個大娘說,行止觀有狐貍精出沒,現在感覺真是,自己好像被“狐貍精”沖昏頭腦了般。睡覺也想,白天也想,連看書的心思都淡了。 蕭復又問他:“林郎為何不穿我送的披裘?” “那太貴重了,我下山買酒,怕弄臟了它。要不……二姑娘還是收回去吧?!?/br> “我昨日說了什么,林郎忘了?” “沒有忘記?!绷肿涌灯沉搜鬯膫饶?,蕭復輪廓生得很美,也顯得薄情。 “我回去便穿?!彼?。 林子葵空不出來手,心里想著懷中的平安扣。 不知道,這不值什么錢的小物件,她會不會看得上? 到行止觀時,雨差不多要停下了,林子葵的半邊衣裳全都濕透了,而蕭復渾身還沒有沾幾滴水。 蕭復自然注意到了,這小書生打傘的時候,格外的細心,不讓自己被雨淋了。這傘破破爛爛的,水全往他身上滴了。 大約是手酸,他收了傘,不著痕跡地捏了捏胳膊。 蕭復順手接過那把傘:“林郎將我送回東客堂可好?!?/br> “好?!?/br> 到了東客堂,蕭復又請他進去:“林郎,你肩膀濕了,進來烤烤火?!?/br> 林子葵有些猶豫,就被他抓住手,蕭復的手掌大,皮膚溫熱,這一瞬手心的包裹感叫他什么反應都沒了,順勢便被拉進去了。 “二姑娘,那是你的閨房……在下不能進?!彼哪_想要黏在地上,但蕭復力氣真是太大了。 林子葵想,這是村口兩頭牛??!就這樣被拽了進門。 蕭復側頭道:“這不過是道觀的客堂,有什么不能進的?你是男子,怎么比我忸怩?!?/br> 林子葵一聽這話,就不好意思再反抗了,慚愧地說:“可我的靴子,是臟的?!?/br> “無礙,我的也臟?!?/br> 直到坐在炭盆前,蕭復伸手幫他解開披風的絳子,可他方才打了個死結,解了許久也沒解開,林子葵低聲:“在下、在下自己來吧?!?/br> “你別動?!笔拸妥屧獞c去泡茶,繼續埋頭給他解,然而耐心不足,一把給他拽斷了,林子葵被勒得咳嗽幾聲,蕭復捏著絳子,看著他:“斷了?!?/br> 林子葵只是醉醺醺地笑:“無礙,我再縫上便是?!?/br> “這衣裳這么舊,還破了洞,你還穿?” “穿的?!彼軕倥f,且一貫在吃穿上很節省。有點擔心她不喜歡這點,林子葵輕聲解釋:“這衣裳舊了,是因為我時常洗它,破了洞,我便自己縫上,其實,也才穿三年……” 蕭復:“你眼睛不好,怎么縫?” 林子葵:“我用手縫?!?/br> 這樣一說完,他意識到不對,更坐立不安了。 蕭復卻只是笑,但并不是笑話,覺得這書生身上,怎么有這么多的優點。 他將兩只手伸在火紅炭盆上方,看林子葵手指皮膚被烤得泛紅,還不自在地蜷著,就想去摸一下。 蕭復是碰過一兩次的,讀書人的手,到底和自己這種習武之人的不同,林子葵的手指好看,指節修長,指蓋圓潤呈粉色,控筆的那根指頭,有突出來的一截繭子,手背上,還能看見很薄的青色經絡。 蕭復凝視得入神。 林子葵捧著一盞熱茶,不多看周遭擺設,埋著腦袋說:“二姑娘,在下,還得回去看書……” 蕭復腦袋歪著去看他:“書呆子,我不好看么,看什么書?” 第11章 行止觀(11) 炭盆燒得整個房間溫煦如春,眩暈感卻讓林子葵站不起身,生怕站起來出洋相。 換做清醒時,他定然接不上蕭復的話,但腦袋不清晰了,林子葵反而敢看他一眼,說:“二姑娘好看,可書……在下還是、得念書,來年要考春試的。我不能落榜的?!?/br> “你把眼睛看瞎了,那不指定要落榜?” 林子葵自有自個兒的道理:“可我不需要多看,只需要聽人念給我聽便好,我家書童念一個字,我自會背出下一句?!?/br> “那你書童不是嗓子啞了么,你舍得為難一個小孩么?”蕭復溫聲,“不若我念給你聽可好?四書五經,我這兒都有,你要聽什么?” 四書五經,林子葵早就倒背如流了。 他口干舌燥的,腦子里一層霧,說:“都行?!?/br> 嘴唇干干的,他舔了一下,低頭抿茶,茶也是甜的。 蕭侯爺去找書,他沒什么文化,從小不喜看書,唯一能看進去的,就是兵書了,長這么大能識字已經不錯了,結果這屋里根本沒有什么四書五經,只有幾本起灰的道家經書。 他坐下翻開念,聲音低得很溫和,林子葵聽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出了:“二姑娘,這不是,這不是《道德經》么?” “是啊,你不喜歡聽?” 林子葵搖頭,眼睛蒙蒙的卻很亮:“喜歡的?!?/br> “那我繼續給你念,你身上可暖和了?” 他點頭:“嗯,暖和了?!?/br> 可道德經這種東西,林子葵是越聽越困,腦袋往下一顛一顛的,差點就要跌進炭盆里了,蕭復伸出一只手,正正好接住他的下巴。 林子葵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膽子大了,竟也沒有挪開,便把下巴擱在他的手掌里,嘴里還說:“二姑娘,你的手……好大的?!?/br> 這是他清醒時絕對不敢說的,怕說了戳中小娘子的傷心事。 這當然不是蕭復的傷心事。 他越看林子葵,越喜歡,反問他:“大不好么?” 林子葵很慢地搖頭:“挺好的?!?/br> 一旁元慶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抓著金樽出去了:“走,咱倆別礙眼?!?/br> 金樽反抗:“慶哥,我想找,書生下棋?!?/br> “下什么棋,擾了侯爺的好事,小心他揍你!” 這會兒工夫,一輛低調的灰色馬車,到了行止觀外。馬車前后都沒有任何裝潢,樸素得很,而駕馬的是個長相陰柔、身著絳紫色直裰的中年人,抬手撩起了馬車簾幔,低聲道:“主子,行止觀到了?!?/br> 馬車內伸出一只白皙精致的手來,搭在那陰柔男人手背上,彎腰下了車。 她全身裹著一件黑色的斗篷,不是耀眼華貴的料子,兜帽將臉遮個七七八八,根本看不清臉孔,可周身氣度不凡,儼然是上位者。 進了道觀,那陰柔男子引路帶著女子走:“侯爺住在行止觀的東客堂?!?/br> 女子到了東客堂外,被元武發現了,本要呵斥,卻一眼看見了她身旁的人。 吃驚:“曹公公?” 難道是…… 元慶也起了身:“太后娘娘?!” 蕭太后微微掀起一點兜帽,露出尖細的下巴和紅唇,打斷他們行禮:“二位將軍無需多禮,你們侯爺在哪?” “侯爺在……”元慶扭頭望著房門,說:“侯爺在里面,太后稍等,屬下這就去稟報!” 說完敲門進去,蕭侯爺轉頭掃他,蹙眉:“何事?” 林子葵本就微醺,聽經聽得犯困,半閉著眼卻沒睡著,他將手肘撐在胳膊上,掌心托著被酒熏得艷若桃李的臉,借著炭火的光和溫度,眸光渙散地落二姑娘身上。 元慶進來,他好像也沒聽見,就那么悄悄、目不轉睛地望著蕭復。 偶爾蕭復看向他,他這眼睛也不曉得,還是那么凝視對方。 蕭復就覺得,自己好像在被一只無垢的小羊羔望著。 所以元慶進來,他自是不悅。 “主子,是……”元慶頓了頓,說,“您長姐來了?!?/br> “她怎么來了?”蕭復更不高興了。 門口,已經傳來了蕭太后的聲音,她一副要闖進來了的模樣,喊道:“蕭復,蕭復!是本宮!我知曉你在!不要躲了!” 林子葵聽見這聲音,迷茫抬起頭來:“二姑娘……” “是我長姐,你莫怕?!笔拸桶褧H上。 “你……姐?”林子葵反應過來了,連忙起身:“我是不是應該……”他左右張望,看見窗戶就要去爬窗,被蕭復一把抓住手腕,蕭復一只手捏著一塊從窗臺撿的石頭彈出去,正中蕭太后的啞xue,另一只胳膊夾著林子葵,往床榻一塞,放下簾幔:“莫出聲?!?/br> 林子葵眩暈地被他塞到床上,他直挺挺地躺著,大氣也不敢出,腦子混混沌沌,二姑娘的床上……好香的味道。 他閉上了眼睛,用被子將自己蓋子。 朦朧間,聽見外面蕭復的聲音道:“長姐怎么來了?” 他那長姐卻并未出聲。 林子葵不曉得,蕭太后是想出聲,卻無法出,指著自己的嗓子,勃然盯著他:“你……” 不遠處的曹公公一急:“主子!” 蕭復冷得刀子似的目光掃過去:“曹廣,你站在外面?!?/br> 蕭復先走出去,再替她解開xue道,臉上原本掛著的笑容,變成了皮笑rou不笑:“太后找我何事?” 蕭太后氣急地攥著手,朝他寢室里瞥了一眼。 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但她無暇管這些了,當即說:“弟弟,你現在就跟我回宮!” 蕭復挑眉:“怎么?” “皇帝他……”蕭太后神色憂心忡忡,聲音壓低,“中了蠱毒?!?/br> “那找我做何?中蠱他應當找太醫院啊,太后你知曉的,我聞不見氣味,不會醫術,更不會解蠱?!笔拸秃芷届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