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令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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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都來看了,有說是毒藥的,章太醫推測是一種蠱:“約莫是下在御膳之中,蠱蟲磨成粉末后,融進食物,進肚后再產卵,因著不會立刻發作,也難以提防?!?/br> 蕭太后:“那該如何是好?!” 章太醫道:“種蠱容易解蠱難。若是有此道中高手出馬,想必才能藥到病除?!?/br> “種蠱高手……快,快派人去云南!務必找到蠱王!” 然而一月后,杳無音信,蕭太后突然想到了自家弟弟蕭復。 宇文鐸哭鬧如同孩提:“母后,蕭復呢!舅舅!母后,兒臣要小舅舅……” 蕭太后只好寬慰他:“定北侯進京遇刺,受了重傷無法動彈……” “來人……送朕出宮,朕去找他,朕求他!當年將他發配關內,是朕做的太絕了?!?/br> 宇文鐸雙目眼珠突出,滿臉青筋都暴起,發抖的模樣篩子似的:“讓他去找蠱王……給朕找來!??!母后,兒臣,好痛苦……” 蠱王蹤跡詭秘,不過,蕭復自幼是在云南王府長大的,他幼時被人擄走,得蠱王相救,因而結識。 后蕭復的祖父云南王中了奇蠱,命不久矣,便是蕭復尋來蠱王,花費七七四十九日,替祖父解了蠱。 蕭復敢扇皇帝巴掌,一來是他身份尊貴,是皇帝的長輩;二來,他是半個江湖人,身上有江湖氣,三教九流的做派,并不把皇權放在眼里。 宇文鐸為他的行徑感到恥辱,偏又忌憚,有身邊宦官支招,便想方設法,逼蕭復去鎮守關內。 蕭太后也說過他,做事太絕:“蕭復他畢竟是你舅舅,就算他比你大不了兩歲?!?/br> 宇文鐸卻說蕭復是心腹大患:“他背靠昌國公府,富可敵國的云南王府,母后你是他的長姐,他不將朕放在眼里!若他一日看朕不順眼了,想坐朕的皇位怎么辦?” 蕭太后說:“不會的,他是你長輩?!?/br> 宇文鐸:“可他也是云南王府的人!” 云南王,先皇最想除掉的藩王,卻又是扶持自己坐上皇位的功臣。 七年后的今日,宇文鐸開始急著要蕭復,赤紅雙目吼:“母后,朕要微服私訪!去尋蕭復,讓他將蠱王給朕找來!” 他這一發作,也就一兩日,卻仿佛命都去了半條,半死不活地躺著,氣都喘不勻。 “皇帝出宮,可不是小事,若讓人發覺此事,可就……麻煩大了?!笔捥蟀底該u頭,“此事只有你我,章太醫,幾個貼身太監宮女知曉,這些個太監宮女,都已處置,也只留了章太醫一命?;蕛悍判?,母后馬上借口祈福出宮,定讓你舅舅替你找到蠱王!” 一扭頭,蕭太后表情卻惆悵了起來。 “為何,偏偏去的是行止觀……” - 行止觀,洗心堂。 林子葵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翌日晨,天蒙蒙亮時,墨柳先醒了,像往常那樣給林子葵打了一盆水來,水是山中泉水,觸手冰涼,林子葵被涼水浸得清醒了些,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墨柳為他披上灰兔毛的披風:“公子,山中冷,小心別著涼了,咱們帶的衣服少,是不是得下山去購置兩件?” 林子葵搖頭:“過些時日再說吧?!?/br> “哦?!蹦悦院g,想起昨日之事:“對了公子,我昨日去東客堂探查,你說我被肖姑娘的人發現,還把我打暈了,后來就回來了,那肖姑娘的事,公子可有跟她說清楚?” 林子葵嘆息:“她似乎并不愿退婚?!?/br> “您嘆氣作何,這不是好事么!那肖姑娘是不是美若天仙?” 林子葵遲疑了下:“天仙下凡,只……和尋常女子,不大一樣?!?/br> “哪里不太一樣?我昨日都沒見到?!?/br> “她……比我高,”林子葵比劃道,“比我壯,比我俊朗,挺拔?!?/br> 墨柳臉色越發蹊蹺,天仙? “您這說的是男子吧?” “不,她是女子,只是頗為喜歡男裝。墨柳,若你見了她,萬不可冒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二姑娘生得比男子還高大,聲音并不嬌柔,也并非她所愿?!?/br> 墨柳撓頭,應了聲。 林子葵不言了,埋頭將漆黑的蒙眼布帶上。這是他的習慣,白日避光出門,減少用眼。 在觀中用過早飯后,林子葵便去了行止觀的文昌殿,他脫下披風,跪在蒲團上行了完整的祈禱儀式,燒香求了功名,然后又繞到觀音殿中虔誠地搖了一根觀音靈簽。 “開天辟地作良緣,吉日良時萬物全,若得此簽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蹦詈炍慕o他聽,喜道,“公子,這第一簽肯定是個上上簽!” 解簽人是個六十來歲的坤道,接過簽后,臉上露出匪夷之色:“這是哪位的簽?” “我家公子的!” 林子葵拱手應道:“道長,是在下抽的?!?/br> 坤道打量他:“你是問功名,還是姻緣?” “功名……和姻緣,都問?!?/br> 坤道感慨道:“這是一根天王簽,貧道也是第一次見有人抽出。若是問功名,意味著,你日后會高中狀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br> 墨柳狂喜,激動抓住他的手:“公子!” 林子葵也面露意外,問:“若問姻緣呢?” 坤道拿著簽:“姻緣已到,將會有位高權重的人看上你、賞賜你,且主動與你交往?!?/br> 林子葵倒退了半步,想到了肖二姑娘。 莫非,這就是自己的命? “那……我會與她,成親么?” “從簽面上看,結果定當不錯,公子無需擔心?!崩さ勒f,“你還有什么要問的么?” 林子葵本想問“若我不愿呢”,不知為何又不敢問了,拱手言謝:“多謝道長?!?/br> “不必客氣,”坤道很友善,“居士你可是住在觀中西客堂?” “正是?!?/br> “這幾年因為一些傳聞,鮮少有舉子來行止觀念書,居士既然來了,那便是有緣?!?/br> 林子葵疑惑:“一些傳聞?” 坤道看他竟不知道,便道:“只是一些謠言罷了?!?/br> 她不再說,又有香客來解簽,林子葵只好離開,行止觀香客不少,每逢初一十五,更是絡繹不絕,整座道觀的建筑沿著山腰呈中軸線向上,要過兩道窄小的門,才是后堂。 林子葵挨個拜完,忽然聽見一旁傳來耍賴哭聲。 “娘,我要在行止觀求學,你就同意我吧!” “不行!你難道不曉得……”那大娘左右看了一眼,聲音瞬間壓低,“你不知他們客堂鬧妖怪么!客堂都死了多少讀書人了!” 林子葵和墨柳俱是一怔。 “這是道觀,哪來的什么妖怪!” “那勾魂的紅衣狐貍精,可是千年的道行,專勾你這樣的書生,這事兒沒得商量,跟娘回去!” “娘!” 見二人要走,墨柳急忙一步過去:“兩位,請留步?!?/br> 大娘:“干什么?” 墨柳:“沒什么,剛剛……大娘說的,什么狐貍精啊,我怎么沒聽說過?” 大娘看了墨柳這書童一眼,又望向他背后站著的林子葵,顯然是個書生,便低聲解釋:“聽說行止觀的后山有個小的狐仙祠,可惜里頭住的不是狐仙,而是狐精。前些年有個舉人,次次路過都拜,便被狐貍精給纏上了,最后舉子在客堂穿著紅衣上吊了,聽說,死的時候渾身精氣都被吸干了呢!” 約莫是顧忌此地乃是道觀,大娘并未多說,只說:“雖然客堂出過這事兒,祈福抽簽倒很靈驗?!北愦掖規е鴥鹤与x開。 墨柳憂心忡忡:“公子,客堂原來有妖怪,難怪咱們昨日來時,那道士表情奇怪?!?/br> 林子葵還算自若:“方才解簽的坤道說這些年都沒有讀書人來住,原來是這個緣由。不過我想,都是些無稽之談,舉人考取功名壓力大,上吊也不稀奇。傳來傳去,謠言就變了味,成了紅衣狐貍精勾魂索命?!?/br> “公子說得有理?!?/br> 主仆二人穿過三清殿旁側,朝后院客堂走去,有陣陣梅花的幽香傳來。 墨柳攙扶他:“公子,有臺階,您慢些?!?/br> 林子葵慢慢走上臺階,忽然,墨柳的腳步停住了。 不遠的琉璃瓦墻前,有一株百年桂花樹,樹枝掛著數不清的祈福紅綢,隨風輕飄。樹下站著一紅衣“女子”,衣裳鮮紅似火,張揚肆意,遠遠地,亦能看清那張熠熠生輝、漂亮得如夢似幻的臉孔。 因為那人身著女子裝束,披散墨發,容貌實在過于美貌昳麗,令人驚心動魄,墨柳先是吃驚,隨后緊張起來:“公子!” 林子葵不解:“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是、是……”墨柳吞口水,“紅衣狐貍精,勾魂索命……” 他二話不說就要拽著林子葵離開:“咱們去觀音殿避一避!” “你定是看錯了,”林子葵知道他膽子和汗毛一樣小,聽不得志怪故事,加上他根本不信什么妖怪之說,便一把摘下蒙眼布,“只是一個穿紅衣的姑娘罷了,你不必害怕,我還在呢?!?/br> 說完,林子葵定睛一瞧,果真瞧見一紅衣人,看不清臉孔,只覺膚白勝雪,似妖似魅。 看身形,反倒像個男子。 林子葵一皺眉:“你說的狐貍精,便是她么?” “是、是……公子,咱們還是走吧!” 林子葵紋絲不動:“我帶你走近看看,道觀怎會有狐貍精,道長都說了,都是些謠言,你一個讀書人,怎盡信這些怪力亂神?!?/br> 話畢不由分說拉著墨柳走過去。 “公子,我不要,你別拉我了……”墨柳一臉抗拒。 隨即走近,林子葵便見樹下紅衣美人,抬手朝他招道:“林郎!林郎!” 林子葵停住腳步。 那聲音清亮,含有金石質感,和尋常女子不同,光聽音色,就能想象出那高大的身軀,那張朱唇玉面的臉蛋笑靨如花的模樣——林子葵一聽便聽出來了。 是二姑娘。 “她在喊林郎?”墨柳慌張:“完了公子,狐貍精盯上你了!” 林子葵反應很快地轉過身:“墨柳,我們去觀音殿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