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銀和許硯都輕皺眉頭看著聞滔。

    家里人不同意, 聞滔卻想放棄唾手可得的工作，難。

    畢竟工作不僅僅是個人的工作，而是全家的工作。

    章銀忽然福至心靈, 問著：“你不要國家分配的工作，那你以后想做些什么？或者你創業想做什么？”

    說到這里，聞滔兩眼發亮, 臉上的憂愁一掃而光，說：“我想賣豬rou！”

    章銀：……

    許硯：……

    兩人都一言難盡地看著聞滔。

    并不是他們有職業歧視, 而是一個學習了二十多年又復習了幾年，好不容易考上京大的物理專業的高材生，這萬中挑一的人才，卻放棄國家分配的工作不要, 反而想去賣豬rou。

    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特別是現在, 正是國家需要人才的時候，而國家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人才，而要去賣豬rou。

    別說高翠翠不同意, 他們也不同意的。

    聞滔自然是看到章銀和許硯臉上的表情, 他趕緊解釋著：“章銀, 許硯，我并不是想去賣豬rou。而是想租一塊地，或者直接租幾座山，建廠房，然后養豬?！?/br>
    “從育豬崽，養豬，殺豬，售賣，生產銷售一條龍?！?/br>
    “不光光是賣豬rou！”聞滔異常強調了這個。

    許硯松了一口氣，說：“嗯。我還以為你是像之前過年前擺攤賣豬rou?！?/br>
    這樣賣豬rou肯定是能賺錢的，這年頭買豬rou不僅要錢，還要票，并且一票難求。

    要是聞滔專職做這個的話，一年下來，肯定是能賺不少錢的。

    聞滔笑了笑，說著：“擺攤賣豬rou其實也賺錢的。年前我賣豬rou賣過兩次，兩次都賺了不少?！?/br>
    “不過，賺錢是賺錢，但是這個苦頭，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的?！?/br>
    早出晚歸，為了收購生豬，不管是大風天還是下雪天，都得下鄉去收購，然后再踩三輪車將生豬給運回來。

    運回來之后，又得殺豬，稱重等等。

    賺錢是賺錢，但是卻很辛苦。

    “哪一行都辛苦?！痹S硯感慨地說著，“想賺錢，沒有一行不辛苦的?！?/br>
    像他做研發，也辛苦，有時都要以為自己頭發要掉光了。

    聞滔點頭，繼續說著：“我就是想自己創業。之前剛考上大學的時候，我一門心思想著畢業之后，有一份工作，成為城里人，每個月都拿國家給的工資。我是農家子，考上大學，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已經算是改變命運，提高階層了?！?/br>
    “但是之前做生意，賣豬rou，賣的確良等，這些經歷讓我改變我的想法，我產生了創業的念頭?！?/br>
    “做著國家分配的工作，每個月都有工資，但是工資不高。然而自己創業做生意，卻能賺不少錢?！?/br>
    說到這里，聞滔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家從小就窮，我活了三十多年，也沒有過上什么好日子?！?/br>
    “所以有錢也舍不得花?！?/br>
    其實這一兩年他們也賺了不少錢，雖然遠遠比不上章銀，但是也賺了不少的。

    只是，他和高翠翠和兩個孩子從小就苦到大的，即便有錢了，也只是想著將錢攢起來買房子，而不是拿這錢來改善生活。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錢太少了。

    要是有大把的錢，也不會舍不得。

    “我都三十多快四十歲了?！甭勌险f到這里，也是重重地嘆一口氣，“不過是進體制內還是進國企，以后的發展都有限，同等條件下，肯定是比不上老年輕的?！?/br>
    “所以經過慎重考慮，我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國家放棄的工作，自己創業?！?/br>
    “嫂子最后同意了嗎？”許硯聽到這里，又問著。

    聞滔搖搖頭，又是苦笑，說：“她不同意。她這兩年一直擺攤賣包子饅頭什么的，知道做生意的辛苦，也知道這一行賺錢很不穩定，不體面，所以她一直不同意?！?/br>
    “我跟她說了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不歡而散?！?/br>
    真的每一次說到這個問題，高翠翠都要炸。

    反正不管怎么樣，高翠翠就不同意他放棄國家分配的工作，自己出來養豬賣豬rou。

    “她說這個不好聽不體面不說，還不穩定。稍有一點點不慎，會將全部身家都給虧掉?！?/br>
    “她說養豬賣豬rou不是那么容易的事?！?/br>
    聞滔長嘆一聲，抹了一把臉，說：“我這一次瞞著她做這樣的決定，等她知道了，肯定要鬧翻天的?！?/br>
    這不是小事，而且大事，所以聞滔都有預感高翠翠知道這一件事之后會怎么一個反應。

    本來他也不想告訴章銀和許硯的，不過，他后來想了想，反正過不久章銀和許硯肯定是會知道的，現在瞞著也沒有什么意義。

    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兩個，讓他們兩個幫他想想辦法。

    “沒得辦法?！闭裸y搖頭，說著，“你們是夫妻，吃住睡都是同一處，想要瞞著，很難！基本沒有辦法做得到?！?/br>
    “要瞞也只能瞞得一時，最多瞞到畢業那一天。等你不過來學校，也不去上班，這事立刻就曝光了?！?/br>
    “瞞不了多久的?！?/br>
    要是兩人不在同一處，高翠翠在老家的話，這事肯定是能瞞得了，但是不是，所以基本瞞不住。

    聞滔又長嘆了一聲。

    許硯卻拍拍胸膛，說：“幸好我還沒有老婆，也沒有對象，要不然就這個畢業分配的問題，估計有得煩?！?/br>
    像聞滔這樣的人不在少數，特別是有些同學自己分配在京城工作，他們的對象卻分配在外地。像這樣的情況，基本是散伙了。

    聞滔面無表情地看著許硯，章銀亦是。

    許硯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趕緊討好地笑笑。

    “坦白吧?！闭裸y說著，“早死早超生。一直瞞著，你的精神壓力太大了。而且也不好利用這段時間去做準備工作?！?/br>
    找地皮，租山，建房子，買豬崽等，都要時間，不是立刻就能辦好的事情。

    “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并且也不要那一份工作了，就該早點打算了?！?/br>
    “養豬學問可大著呢，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鄉下的人隨便養，豬都能成活，但是想將豬養到兩三百斤的大肥豬，可是要兩把刷子?！?/br>
    “豬rou現在供不應求，你要是能將豬養成，以后肯定是能賺一大筆的?！?/br>
    “而你要是能堅持做這一件事做幾十年，以后的成就肯定低不到哪里去?！?/br>
    聞滔眼睛一亮，灼灼地看著章銀，問著：“章銀，你也覺得這事可行？”

    他放棄了國家分配的工作，雖說一直堅定自己是做得對的，但是心里還是很忐忑。

    看到章銀緩緩點頭，聞滔松了一口氣。

    “早點坦白吧?！闭裸y勸著，“然后將嫂子的去處，還有兩個孩子的去處也想清楚?！?/br>
    “你要是在郊區租山頭養豬的話，嫂子是繼續在這里賣包子，還是跟著你一起過去。要是跟著你一起過去，兩個孩子怎么辦？她們是在這里讀書，還是跟著你一起過去，然后轉學到郊區去讀？這些你都得考慮好了?！?/br>
    聞滔想也不想，立即說著：“兩個孩子還是繼續在這里讀書。這里的教育條件肯定是比郊區要好得多?！?/br>
    “但是她們還小，沒有大人在身邊也不行。我父母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你嫂子只能留在京城這里賣包子。她一邊賣包子，一邊照顧兩個孩子。而我，也只能周末跑回來或者他們跑過去郊區那一邊看我?！?/br>
    “反正孩子是必須得在這一邊讀書的?！?/br>
    他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包括以后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兩個孩子好，要是孩子轉到郊區去讀書，那他就本末倒置了。

    章銀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雖然這樣的話，聞滔和高翠翠就要分居兩地了，但是這是聞滔和高翠翠兩夫妻的事，他不好說些什么。

    許硯也贊同地點點頭，說：“兩個孩子在市區讀書好一些。這里的教育資源比較優質?！?/br>
    “張鵬呢？”章銀問著。

    諸葛崢不用問了，他已經考上本校的研究生。

    “張鵬他被分配到一間軍工廠工作?！甭勌险f著，“他很欣然接受?！?/br>
    章銀于是沒有再問。

    “章銀，要是我晚上被趕出來，你記得收留我?！甭勌虾鋈徽f著。

    章銀重重地點頭，說著：“好。我現在別的不多，房間比較多。你要是真的被趕出來，我肯定收留你?！?/br>
    不過，聞滔最后卻沒有被趕出來。第二天，章銀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的愁容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自信滿滿。

    他一大早就過來匯報昨天晚上坦白的成績。

    他說他昨天晚上聽了章銀的話跟高翠翠坦白時，高翠翠頓時氣得像河豚，晚上連飯都吃不下。

    “我以為你嫂子要大吵大鬧，沒想到，她卻只是默默地坐在坑邊上流淚。你嫂子這樣，我更加心痛?！?/br>
    “后來我哄了好久，你嫂子這才最終接受現實。不接受現實不行啊，反正工作都沒了，也只能自己去創業了?！?/br>
    說到這里，聞滔又嘆了一下，說：“我都這把年紀了，進入官場的話，仕途可以說沒了?！?/br>
    “要不然，我也想博一博?！?/br>
    現在沒有辦法別博了，只能這樣了。

    章銀點頭。

    聞滔看了看章銀，而后問著：“章銀，你是怎么打算的呢？留在京城嗎？”

    章銀搖頭又點頭，說：“最近這幾年都不留。我想先去鵬城那一邊開工廠，建實驗室?！?/br>
    “采薇要是想跟著我一起過去，也成。要是她不愿意跟著我一起去，那我就辛苦一些，久不久回京城一趟?！?/br>
    “一北一南，火車又慢，你久不久回來一趟，然后又急忙趕下去，很辛苦的?！甭勌弦宦?，眼睛瞪得圓圓的，說著。

    他和高翠翠在同一個市，一個在市中心，一個在郊區，來回跑，也還好。

    但是章銀和胡采薇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往返很辛苦的。

    “我還沒有跟采薇正式聊過這一件事?！闭裸y說著，“暫時還不確定?！?/br>
    聞滔一言難盡地看著章銀。

    章銀勸人的時候那么果決，但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卻很猶豫。

    都這個點了，章銀竟然還沒有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