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
方淺梨洗完手出來,在宴會廳里粗略看了一圈,沒找到陳濋,轉而徑直走去了露天花園。 夜幕四合,鋼琴師揮動指尖,清脆婉轉的琴音悠揚,續續斷斷,收到邀請的人也到得差不多了。 即便方淺梨不愛參加這類活動,但能被傳播的信息早就在口耳相傳的八卦中添油加醋的傳遍了圈子。 比起她的臉,方淺梨的名字顯然更有辨識度,一番推測加討論,已經有人猜出了她是誰。 仿佛投入玻璃汽水中的泡騰片,細微氣泡迅速包裹,隨之引起的水花撲騰揚起,方淺梨敏感地發覺幾道不遮掩的目光,甚至還有人朝她走來。 無心插柳,只是來湊個熱鬧的方淺梨反倒隱隱成了全場的焦點,她走去長桌上取了蛋糕,和陳濋分開不過幾分鐘,就有人插空湊了上來。 與在場的大部分人不同,方淺梨是有切切實實的實權繼承。 如果搭上了她,吃軟飯和小白臉的頭銜,即便不好聽,沒人能否認這幾個字背后所代表的利益資源。 被家里放棄繼承權的,又有多少能心甘情愿只當個紈绔在掌權人的手底下仰仗鼻息。 圈里的蛋糕就那么大,擁有優先使用權的第一順位瓜分完,剩下的零星半點還得感恩戴德的佯裝享用。 難得有新鮮出爐的小蛋糕可以獨享,自然爭先恐后占領機會。 方淺梨找了個借口躲進廁所就是為了擺脫別有目的的搭訕,出了大廳,看見一個沒人的涼亭,走了過去。 剛回國的那段時間,除了寧昱,不是沒有別人朝她遞橄欖枝,那些人即抹不開面子,也舍不得利益,愿意伏低做小又貼心貼意的,只有寧昱一個。 原本一眼能看到頭的關系突然生出結點,太突然了,導致方淺梨根本無法快速梳理整齊,還用錯了方法。 剪不斷理還亂,方淺梨又想選擇可恥但有效的逃避戰術,可她還沒實施,寧昱反倒先一步開始躲著她。 其實并沒有太明顯,只是方淺梨習慣了。過度的掌控欲是會讓人極其不適,喘不過氣,但習慣是實在是一個霸道而蠻不講理東西,習慣了,便是習慣。 所以即便寧昱現在依舊無微不至,也能清晰感受那點細枝末節的差別。 方淺梨垂下眼,闔蓋流竄的復雜情緒,她處于無限糾結的矛盾當中,既希望寧昱能一直掩蓋偽裝,又對他裝出來的恪守成規感到不喜。 手指上絢彩奪目的美甲定格在手機相冊里,方淺梨拍完手,抵著欄桿,再隨便拍了兩張自拍。 照片里的方淺梨仰著頭,頂上星星點點的燈光映照進漂亮的眼眸,像是水波上的粼粼波光。 夜晚靜謐的花園和白日喧囂的花團錦簇大相徑庭。 深沉的天色掩蓋住了花草原本的斑斕,昏黃的燈光包容進夜色,涼亭不再適合休憩和賞花,倒像是約會,更或者是幽會的好去處。 方淺梨拍完照片就一起發了過去,沒有注意到照片里,自己的身后,什么時候多了道人影。 照片上的圓圈轉至叁百六十度后即刻消失,標志著發送成功,同時也預示著她和寧昱之間的那層看不見卻確實存在的隔閡被她親手撕裂。 屏幕一閃一滅,重復了好幾次。 【很漂亮】 【玩的開心嗎,要不要我來接你】 …… 寧昱將照片來回放大了好幾遍,準備劃下一張時不自覺注意上她身后的人影。 像這種幽靜又昏暗的地方,哪會有人專門從宴會大廳跑出來到這躲悠閑,就算是覺得累了,也會在宴廳的角落里坐著,方便觀察目標。 倘若不帶目的來,累了為何不直接走。 幾乎只有一種可能,正是為了追尋目標而來。 寧昱抿了抿唇,遲遲沒有等到方淺梨的回復,不禁聯想到她是被什么事牽絆住了,才會沒空回條微信。 方淺梨在長久的被放養生活中,逐漸習慣且適應了自由不被拘束的感覺,但適應不代表著愿意,習慣也不表示真的喜歡。 即便方淺梨mama并沒有真的放任她不管,在打離婚官司時也毅然決然地爭奪了撫養權,為了和方淺梨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能斷個一干二凈,她在分到自己應有的財產后就帶著方淺梨來了國外。 方淺梨幾乎沒有叛逆期,她為了讓mama放心,偽造了個不用過多管束,也能聽話懂事的形象,即便實在對讀書不感興趣,卻還是能像模像樣的順利拿到畢業證。 矛與盾的悖論實在是論不出所以,方淺的腦中的糾結也根本理不清。 但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比起自由,她內心真正的意愿是被管束的支配,不再是無所謂的隨遇而安,而是放任牽掛在心底生根發芽。 干脆就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將主動權推回到寧昱手上。 方淺梨不想太過明顯的改變,即便她心里有了決定,那也要寧昱的反應讓她滿意才行。 她準備晾幾分鐘再回信息,時間才不到一會,就被突然的搭話打斷了動作,“好久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