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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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會見面嗎?」 羽煙放下了手中的裙擺,看著修斯問道。 「有緣自會再見?!?/br> 修斯微笑著答道,他的魂體正一點一點的消失。羽煙沉默著,卻走到了修斯面 前,猛然抱住了他。 修斯瞳孔驟縮,雙手無措的僵在半空中,他輕嘆道: 「煙兒......」 羽煙的雙手圈住了修斯的腰,小臉靠在他的胸前,輕聲說道: 「聽說離別時要擁抱?!?/br> 修斯聞言,抬手將羽煙擁進了懷中,下巴微微抵著她的發頂。 「修斯,這些年謝謝你?!?/br> 羽煙垂著眸,平靜的說道,這一刻修斯的魂體宛若實質,她好似感受到了他的 心跳,他的溫度。就像指甲劃過紙張,有種癢癢的,緊一陣又緩一陣,刺激著 她神經的感覺。 她抬頭看向修斯,修斯的指腹輕撫過她的眉、眼、鼻尖、雙唇,似是要把她的 容顏深深刻在靈魂里,修斯看著她的雙眸,神情認真地說道: 「即使暗幕之中無人為你點亮燈火,你永遠是屬于自己的,最耀眼的星辰?!?/br> 朦朧昏暗的視野下,羽煙的雙眸中清晰的倒映著修斯的容貌,她從來沒有注意 過誰的樣貌,不論美丑,在她眼里都沒有區別。 但此刻修斯是特別的,他只是一個魂體,她卻好像看到了他水藍色的,無邊大 海似的雙眸,還有一頭映照著清冷月光,淡金色的發。 他深邃的雙眸中漾著粼粼波光,盛著隱晦的柔情,浮浮沉沉,羽煙還沒來得及 讀懂,修斯已然化作點點螢火,消失在她面前。 「對不起?!?/br> 虛空之中,只散落了這一句話。 修斯走了,羽煙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這是種極為陌生的感覺。她面無表情的 拿起修斯送的筆,打開書桌旁的玻璃柜,這里面陳列著每一年修斯送她的生日 禮物。她的生日一直是個忌諱,這世上唯一還惦記著她的生日的,也只有修斯 了。 她放好了筆,又拿起一個琉璃瓶,七歲那年她生了一場重病,修斯便送了這瓶 藥液,她喝下后便再也沒生過病。 她放下了琉璃瓶,碰了碰旁邊的銀色藥盒。她八歲時上戶外課被落下,獨自一 人在草叢里待到了黑夜,身上遍佈著蚊蟲叮咬的紅胞,修斯便送了這個藥膏, 擦上后傷口不僅完好如初,自那以后她也不曾被什么蟲噬咬。 再之后,修斯送了許多書,各種各樣的,還有神話。他教她讀書寫字,教她辨 認人的表情情緒、肢體語言,還教她世間哲學,一眨眼間,十幾年光陰便過去 了。 周姨離開之后,修斯更包攬了她的一日三餐,每天變著不同花樣。而去年,她 有一份作業,要以自己最喜愛的花為題寫一篇文章,可她不懂喜愛,便問了修 斯,修斯說冰藍色玫瑰最是適合她。 而那一年生日,她的房間里佈滿了冰藍色玫瑰,這書桌上還插了幾朵依然新鮮 的花。 羽煙輕輕關上了玻璃門,吃著修斯留在桌上的熱湯麵,月色被層云遮蔽,偌大 的房里只有她身上的光還亮著。 她望著蒸騰熱氣,捧著碗喝下最后一口湯,陰影在她雪白的面容上搖晃。 她覺得,她與這個世界再也沒了聯系。 ### 「真沒想到,堂堂泰坦神也有在意的人,還是一個小小的人類?!?/br> 一襲紅衣似血,氣質邪肆妖嬈卻不顯女氣的男子散漫的說道。見面前的人沒有 反應,他又說道: 「我記得只要動用法力,這鎖就會反噬吧,那可是鞭笞靈魂的痛?!?/br> 泰坦神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卻面色自若的沉著聲冷冷說道: 「酒神,別忘了我們的交易?!?/br> 「我當然不會忘,就算沒有那一項,我也不會讓那么有趣的靈魂輕易消失?!?/br> 酒神輕挑著眉,唇邊勾起邪氣的笑。 「你敢動她試試!」 泰坦神冷喝一聲,沉寂的氣息瞬間炸裂,瘋狂冷厲的風暴暴射向酒神,酒神眸 光驟凝,袖袍一拂,消失在泰坦神面前。 「呵,拭目以待吧?!?/br> 酒神挑釁的話語回盪在泰坦神耳邊。 「噗!」 泰坦神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你這又是何苦......」 一個身著白金色長裙的女人赫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垂眼,露出潰敗而狼狽的笑: 「她是這個世界的希望,卻是我的劫?!?/br> 「羽煙,晚上見?!?/br> 時筠擎著傘,揮了揮手,向羽煙說道。 「煙兒,我也可以去吧?」 一個慵懶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驀然在羽煙耳邊響起,她微微一怔,隨即看向站在 她傘下的慕逍,冷冷的說道: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br> 慕逍雙唇微翹,一雙桃花眼輕挑著,開口道: 「那煙煙?」 羽煙撇過頭不再搭理他,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們面前,車窗降下,一個畫 好精緻妝容,二十初頭歲的女子喊了一聲: 「羽煙?!?/br> 「姊?!?/br> 羽煙淡淡的應道。 「羽煙上車吧,我們直接去竹樓的會場?!?/br> 「嗯?!?/br> 羽煙收起傘,頭也不回地坐上了車。 「呵?!?/br> 被落在雨里的慕逍也不惱,只是懶懶的一笑,看著轎車在雨幕中遠去。 坐上車后,羽煙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沉默的看著窗外。透過水珠銀爛的車窗, 無數顏色從她眼前晃過,拖著紅的、綠的、黃的模糊不清的尾。 不知怎的,羽寧覺得此刻的羽煙比平日更冷上幾分,就像一塊凝滯氣氛的冰。 她忍不住開口道: 「你的禮服試過了吧?」 「嗯?!?/br> 「那是爸特地為你設計的?!?/br> 羽寧又道。 羽煙眸光泛起一絲波瀾,卻轉瞬即逝,她輕聲說道: 「很好看?!?/br> 話音落完,車上又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這時汽車卻突然向一邊靠去,羽寧正要開口,便聽到后頭傳來救護車警鈴的聲 響,羽煙望著車窗外,每輛車都自發的往兩旁靠,再擠也硬是清出了一條路。 看著呼嘯而過的救護車,羽煙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車到了會場,羽寧似是松了一口氣,對著羽煙說道: 「羽煙你先去換衣服,好了會去叫你?!?/br> 「嗯?!?/br> 「這秦家的小女兒從來沒辦過生日宴,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br> 在羽煙穿過會場時,無意間聽到幾位婦女在一旁議論著,她腳步一頓,停在了 轉角。 「應該是因為成年吧,我聽人家說啊,這孩子冷漠的很,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 里?!?/br> 「我聽我兒子說,她在學校還有個晦氣冰塊的綽號?!?/br> 「你兒子認識她喔?」 「不認識啦,她可不就晦氣嘛,她mama就是因為生她所以去世的啊?!?/br> 「對吼,哎喲,等一下還是離她遠點好了?!?/br> 她聽了一段,便沒再繼續聽,面無表情的往更衣室走去。 換好了禮服,化妝師開始整理她的發型和妝容,她為羽煙編了一個公主頭,最 后在上頭夾上了一個晶瑩的藍玫瑰發飾。 「這位小姐,您真的很美呢!」 化妝師看著鏡中的羽煙,由衷的嘆道。 鏡中美人的肌膚透白如玉,冰藍雙眸上涂了點淡淡銀藍色的眼影,雙唇是水嫩 的桃粉色,微卷的銀色發絲灑落在兩旁,宛若從畫中走出的精靈。只是她的眼 神太過平靜,平靜到透著如冰如雪的寒意。 化妝師離開后,她提起裙子,俏俏走上了樓梯間。 她記得竹樓的91層是戶外觀景臺,她踩著高跟鞋,一階一階的向上爬,直到看 見了出口。 隔著一條一條的護欄,她看見墨色云層中摻著點深藍,與遠處聳起的山峰夾著 下沉的橘紅夕陽,似乎要將那光夾碎在西天紅里,整座城市昏黃一片。 羽煙脫下了高跟鞋,踩在墊高的橫桿,下過雨的積水使它有些濕滑,她費了點 力,雙手撐在護欄上,欄桿的高度只到她的腰際。她抬頭望著遠方,整個人籠 罩在昏暗的金。 略強的風肆意拂起她的發絲,一襲霧藍色軟紗迎風翻飛,彷彿下一刻她便要融 入那團金,隱沒在濕黏的風里。 剛上來的慕逍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慕逍愣了片刻,目光灼灼,卻眉頭一擰, 沉聲道: 「你做什么?」 「我想看得清楚些?!?/br> 羽煙答道,她看向慕逍,一字一句的道: 「這個矛盾的世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