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悠遠之原(7)
*** 雖然黑斑的范圍還不大,不仔細盯著看就看不出來,鄭向悠還是下意識的躲躲藏藏,把手背在后頭。 徵兆出現,該和家人說嗎?還是就這樣放著,讓事情自然發生?他突然明白為何妍依姊姊會想獨自一人承受的心情。 比起自己即將要消失這件事,想像mama和周芷遠難過的表情還比較心痛。 「咦?向悠你今天沒和芷遠在一起???」 張雷從一堆行李中抬頭,詫異的向鄭向悠問道。 這一陣子美術班都停業,因為張雷不放心絹婆婆一個人住,決定連同美術班一起搬過去。平時吵鬧的畫室少了孩子們的嬉鬧,頓時顯得安靜許多,因此看到鄭向悠來訪,張雷很是稀奇。 「芷遠沒跟你一起,真少見啊?!?/br> 「芷遠她……」鄭向悠想著該如何描述?!缸罱悬c消沉,所以不太出門?!?/br> 「這樣啊,那更少見了?!箯埨c點頭,兩人之間突然陷入沉默。 就算不說出口也能猜出幾分,兩個人同時想起崔妍依了。 即使鄭向悠并未實際從張雷口中探知這件事,要讓失去戀人的他親口說出這事實,未免太殘忍了。崔妍依離開不過數週,自己的mama、周芷遠的爸媽到現在都還在為了不在的人傷神,更何況是剛面臨打擊的張雷。 那天光是看到張雷的背影,就可以知道他有多么悲痛,以空氣作為傳導媒介,悲傷、心痛、懊悔和疑問的情緒傳了過來,衝擊著兩個孩子,使他們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花葬的不合理。 數週不見的張雷面頰有些憔悴,但還算有精神,和當時相比已經好很多了。鄭向悠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淚才釋懷、有了繼續生活的精神,不過現在的張雷,看起來是擊敗了失去愛人的悲慟。 儘管偶爾還是會思念的心痛,還是能繼續過生活,就像這座城市里大部分的人們一樣,如常運轉。 張雷是怎么整理心情的,鄭向悠很想請他教教周芷遠。 以周芷遠現在的精神狀況,再加上鄭向悠花葬的消息,一定會徹底崩潰。 「張雷哥哥,你在知道那件事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他脫口而出,又馬上察覺自己的失禮?!笇Σ黄?,我知道這種事不該問,只是我……」 張雷有些吃驚,鄭向悠不是會因為好奇就隨便踩別人痛處的孩子,他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因此不打算強逼他說出來,就像這孩子剛剛溫柔的沉默一樣,他要把那份溫柔再還回去。 「我只是想著要和妍依在一起,就這樣?!惯B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但回憶起那段往事,嘴角竟會不自覺的上揚?!肝也幌肓粲羞z憾,所以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要在妍依身邊?!?/br> 「那感到痛苦的時候該怎么辦?」 這問題讓張雷陷入深思。 他知道自己往后在想起崔妍依時,必定還會有痛苦的時候,該怎么克服,自己也還沒有答案。 「向悠你的mama現在看起來還很痛苦嗎?」 鄭向悠搖搖頭。雖然還是有偷偷掉淚的時候,但mama多數時候都是笑著的,并不是強顏歡笑,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 張雷摸摸鄭向悠的頭,柔和的說:「時間會解決吧!就算突然想起時會難過,不過多數時候還是被生活中的其他快樂佔滿。并不是忘了,而是兩者都成為生命里的養分,時間久了,痛苦的感覺也會慢慢釋懷吧。我覺得會是這樣?!?/br> 鄭向悠低下頭,心里有點混亂。 「那張雷哥哥覺得妍依姊姊在想什么?」他認真的看向張雷的眼睛,問出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問題。 「這我不知道?!箯埨渍\實以告?!溉绻苡X得最后那段日子里沒有任何遺憾就好了?!?/br> *** 「向悠送了禮物過來,芷遠你快下來看看??!」 距離mama的叫喊又隔了幾天,周芷遠才打開鄭向悠送來的畫。 「原來向悠那么會畫畫??!」一旁的mama發出驚呼?!冈趺炊际且黄饘W畫畫的,你和人家的水平卻差那么多……」 她聽到mama損她的話,但現在沒空理會。她一眼就看出,那是他們常去的那片草原的地圖,途中的「x」更說明了這是一張藏寶圖。 什么東西???她看到只想吐槽。 鄭向悠是覺得用這個就能轉移她的注意力嗎?明明她正在為了嚴肅的事情傷透腦筋。 事實上,看到這地圖還有這個「x」,她是有點心癢的,但又不想稱了鄭向悠的意,心里有兩方正在拔河。 如果這是鄭向悠畫的,那這東西就是他埋下的吧!他有什么東西好藏寶的?這大大激起了周芷遠的好奇心。 要想知道,問本人最快。 她轉向mama?!赶蛴颇??」 「好幾天都沒來了,應該在隔壁吧。你們吵架了?」 「沒有?!怪苘七h簡短的回答,捲起畫走到門口?!肝椰F在去找他算帳?!?/br> 長按了幾次鄭家的門鈴,出來應門的是鄭向悠的mama。 她眼睛周圍浮著淡淡的粉色,周芷遠本來還在想平常不化妝的阿姨怎么今天突然上了眼影,才發現那是哭腫的眼睛。 她嚇了一跳,音量也小了幾分?!赴⒁毯?。請問向悠在嗎?」 「向悠他……」阿姨的聲音顫抖,聽起來沙啞?!杆鋈チ?。我不知道他去哪,只聽他說是喜歡的地方?!?/br> 是草原吧。周芷遠腦中馬上閃過正確答案。 想趕快見到鄭向悠,不過阿姨現在的狀況看起來很糟,她做不到馬上離開。她覺得阿姨似乎在忍耐什么,是淚水嗎?還是有想說的話? 「阿姨,你還好嗎?」她小心的問道。 對方猛點頭,看起來卻不像表達的那樣,周芷遠不知道該再說什么,卻又走不開,氣氛變得尷尬又凝重。 阿姨的狀況都這樣糟了,身為兒子的鄭向悠怎么還忍心跑出去呢?和mama相依為命的他,應該最保護她了,怎么會放她一個人? 周芷遠查覺到不對勁,她對上阿姨的眼睛,像是在確認般。 她看見阿姨緊抿著唇,眼里的憂傷是默認了。 她轉身,拔腿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