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92節
白殊抬頭看下天空,笑道:“沒事,太陽出來暖和多了。趕緊回到車上,我喝些熱參湯就行?!?/br> 今天停了雪,但早上天都還陰著,陽光一直被擋在云層后, 風也冷。不過到得下午,云層居然散開了, 現在有明亮的陽光照著,寒風也在減弱。 白殊轉眼看向謝煐懷中的小鹿, 輕聲道:“連上天都露了笑臉, 希望小鹿能沒事……” 他其實算不上有愛心的人, 但面對幼崽, 總還是會多一分慈悲。何況這只小鹿就是人類斗爭的犧牲品, 實在太無辜。 想到這里, 白殊突然心頭一跳,蹙起眉頭小聲問:“剛才天子讓你去捕鹿,白泊又先給小鹿喂過毒, 是不是就打著讓祥瑞折在你手中的主意……那我們把小鹿帶回去, 會不會對你不利?” 謝煐低聲安撫他道:“無妨,剛才我沒來得及去捕。白泊這招不是針對我, 祥瑞出事, 他可以發散到在場任意一人身上, 尤其天子與寧王。說不定還留有后手, 出現‘祥瑞被肅王治好,肅王福緣深厚’之類的事?!?/br> 白殊沉默一瞬,才道:“但愿他真有后手?!?/br> 要是那樣,小鹿中的毒就不會太深。 過了片刻,白殊又問:“那若是治好了,是不是還得還回去?” 謝煐溫聲道:“放心吧,不用。這次實在太巧,竟然聽到王美人嘲諷天子,這對天子來說就是奇恥大辱,他不會再想見到任何會讓他想起此事的東西。 “而且,這種丑事他絕不會宣揚出去。但不收拾寧王他也不會甘心,那祥瑞就是最好的借口?!疀_撞祥瑞,刑克君父’,有這頂大帽子,他想怎么處置寧王都可以?!?/br> 白殊嗤笑一聲:“王美人嘲諷得也沒錯,又好色又怕死,這么一大把年紀還糟蹋人家年輕小娘子。當然寧王也沒好到哪去,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br> 兩人出了嘉德門登車,白殊立刻讓小黑給小鹿做掃描。 幸好,大概真是白泊想著留后手,小鹿中的毒可以救。小黑搜索出解毒方法,以及一大堆和鹿有關的信息,交叉對比之后,得出一份藥方與用量,還有一些輔助手段。 車里備有筆墨,白殊抄出一份,讓個腳程快的東宮衛去抓藥。 謝煐看他忙完,示意馮萬川給他遞上第二杯參湯。 白殊慢慢喝著,伸手摸摸謝煐懷中的小鹿,問道:“府里有獸醫嗎?最好找人看看藥方,還要配合針刺?!?/br> 馮萬川忙答道:“有照顧馬匹的,常見的牲畜病癥都會瞧,這鹿想來與馬也差不多遠吧?!?/br> 一行人匆匆回到上景宮。 白殊直接讓謝煐將小鹿抱到竹影院正房中,又和被急喚來的獸醫確認過方子可用,就親自盯著人給小鹿針刺。 小鹿雖然懵懂,卻很親人,并不抗拒那些治療手段,連灌藥都很配合。 只是,大概因為它在最無助的時候被白殊和謝煐抱過,就認準了他們兩人,見不到便總轉著頭要找,直到見到人才能安心。 兩人便一直守著它。直到天黑透,小鹿的情況才基本安穩,閉眼睡了過去。 白殊讓小廝們小心地將小鹿移到臥房里,免得它半夜醒來見不到人會緊張,這才去洗澡準備睡覺。 謝煐等白殊洗完,也去洗過澡?;貋砜匆姲资庾谛÷股磉?,輕輕撫摸著它的雪白皮毛,目光卻好似沒有焦距,該是在看腦內的書。 他沒出聲打擾,只是走過去蹲下身,將滑到白殊手臂的斗篷給扯回肩膀上。 白殊眨下眼,目光轉向謝煐,輕聲說:“原來小鹿是梅花鹿。不過白化了,看不出背上的白斑?!?/br> 謝煐又聽到個新詞:“白化?” 白殊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解釋,想了想,干脆簡化著說道:“是一種病變。因為患了病,沒能長出原有的毛色,這才全身雪白。偶爾會出現患這種病的動物,各種各樣的都有?!?/br> 謝煐微愣,目光轉向熟睡的小鹿,臉上露出些許驚奇:“竟是因為生???我雖不怎么相信祥瑞之說,卻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br> 白殊也看向小鹿,柔聲續道:“會被傳成祥瑞,該是因為數量稀少。這種病雖然不太影響健康,但沒了保護色,全身白的動物在野外很容易被天敵發現,因此能活下來的不多。小鹿這么親人,估計從出生起就被人養著?!?/br> “往后換我們養它?!?/br> 謝煐說完,突然伸手捏住白殊下巴,湊臉過去親在他唇上。 白殊看著那雙近到模糊的鳳眼,任謝煐在唇上舔了好幾下,才張嘴和他接了個溫柔的吻。 好一會兒,兩人方才分開。 謝煐:“忙了一天,早點睡吧?!?/br> 白殊笑道:“那殿下還不趕緊去暖暖床?!?/br> 自從兩人睡在一處,白殊都靠著謝煐來取暖,連湯壺都省了。 謝煐手指抹過白殊唇角,從善如流地起身先去暖床。 白殊看著他背影,唇角滿意地揚高。 狼崽子領悟力不錯,先前自己親過他之后,他總算知道平常也是可以隨時親親的。 白殊低頭檢查過小鹿的毯子和水碗,便起身洗手脫外袍,再坐到床上,去吹床邊案上蠟燭。 結果低頭之時,正好看見睡在床邊的小黑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小鹿。 白殊吹滅燭,一邊掀開被子躺進去,一邊在腦內戳小黑:“怎么了,有哪里不對嗎?” 小黑:“我在想,太子會不會給它起名字叫白王?!?/br> 白殊已經窩進謝煐懷里取暖,聽到這話就笑出了聲。 謝煐不解,攬在他腰上的手挪下位置:“癢?” “不是,是小黑說……”白殊好笑地解釋,“你會不會給小鹿起名叫白王?!?/br> 謝煐:“……” 他在白殊后腰上按了下:“既然它和你姓白,該你給它起名?!?/br> 白殊再笑一聲:“那就叫小白?!?/br> 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謝煐無奈,最后只得道:“叫白瑞好了。行了,睡吧?!?/br> 皇后是到晚間才知道寧王出了事。 散宴之時,她沒見兒子來給自己請安,有些奇怪,便派人去尋。結果等了許久,才等回驚慌的宮人。 對于下午塵香殿里的事,用不著嘉禧帝交待,知情的人都會對外保持沉默。 但總有一些蛛絲馬跡露出去。比如,嘉禧帝早早回了紫宸殿,還從宴席上將奉御緊急召走。又比如,寧王是被羽林大將軍親自送出宮的。 皇后聽得心頭一跳,隱隱覺得該是出了事??扇缃袼箚静粍尤?,一時半刻都打聽不到消息。 她猶豫來猶豫去,最終還是一咬牙,去了紫宸殿。 不過,即使她貴為皇后,沒有天子同意,依然進不去紫宸殿的門。 皇后黑著臉對那個傳話的小宦官發火,那小宦官也只是垂頭聽著,一言不發。 皇后越發不安,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正要硬闖,卻見孫宦官走出來。 她端起架子沉聲道:“孫內侍,陛下到底如何。再不給我個準話,莫怪我硬闖了!我倒要看看,哪個真敢攔我!” 孫宦官抬眼打量皇后幾眼,重重嘆口氣,示意她跟著自己走到一旁,才以極低的聲音將塵香殿里的事說過一遍。 皇后越聽面色越白,手中帕子都擰成了麻花。 孫宦官勸道:“奉御還在為陛下診治。陛下如今要戒氣戒惱,也斷不會想見到您?;屎筮€是回去吧?!?/br> 皇后心亂如麻,一時擔心被打了五十板的兒子不知傷得怎樣,一時又擔心嘉禧帝氣沒撒夠,后續不知還要做什么。 最后,她也只得再堅持問一句:“陛下究竟如何?” 孫宦官淡淡地道:“皇后,您該知道,打探龍體是大忌?!?/br> 皇后聽得心一沉——這怕是不太好! 但她也知道能得這一句已是不易,再多的必不可能問出來,只能憂心忡忡地回轉。路上再派出心腹女官去尋羽林大將軍,打聽一下兒子的情況。 一回到明正殿,皇后甚至等不及喚人,直接尋去老嬤嬤的住處,屏退眾人,將事情細細說了。 老嬤嬤咳著聽她說完,長長地嘆口氣。 皇后見她一直不語,著急地催促:“嬤嬤,現下究竟該如何是好?” 老嬤嬤定定地看著皇后,慢慢地道:“上回老身說的話,寧王不愿聽。這回老身再說,皇后是否愿聽呢?” 皇后聽她這時候了還在計較上次,連平?!岸伞钡姆Q呼都給換成了“寧王”,心下頓時有些惱??扇缃褡约毫駸o主,實在想不出法子,也只得按捺下脾氣,好聲好氣地道:“嬤嬤請說,我一定會聽?!?/br> 老嬤嬤又沉默良久,直到皇后心頭蹭蹭冒火,眼看要壓不住了,她才開口道:“私通都還在其次,主要是寧王與王美人那幾句話惹下大禍。在心腹重臣面前被狠狠撕下面皮,陛下是定饒不過他們的。王美人聰明,此時想必已經自盡。至于寧王……大概會被除族,一直圈到陛下消氣為止?!?/br> 皇后倒抽一口涼氣——除了族,便不再是皇家人,也就基本斷了繼位的可能! 老嬤嬤沒等她問對策,接緊著又道:“要想保下寧王,得皇后舍得下自己?!?/br> 皇后一滯:“什、什么意思?” 老嬤嬤咳過一陣,續道:“您今晚便寫一封請罪奏章,將所有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明日一早,便去紫宸殿外長跪,自請廢后?!?/br> 皇后猛地瞪圓了眼。 老嬤嬤待她緩過一會兒,往下說道:“您也不用不甘心。待陛下收拾過寧王,接下來自然也會廢后。橫豎都要被廢,不如自請,讓陛下順順心,或可換下寧王,留住希望?!?/br> 皇后面容漸漸變得扭曲。她掙扎著道:“可是……我沒了后位,二郎就不再是嫡子,還怎么和平川王爭?如若陛下再把彭氏封后……” “陛下年紀越長,越不會想看到一方獨大,那會讓他感覺拿捏不住。您主動自污退讓,給陛下搭個梯子,讓他將心里的氣撒干凈。陛下心氣順了,自然會考慮平衡之事。否則……” 說到這里,老嬤嬤壓低聲音:“皇后,你莫忘了,咱們這位陛下,可是會殺兒子的。牽制平川王也不是非寧王不可,還有個肅王可以用?!?/br> 皇后整個人都僵住,只覺背上一陣一陣地發涼。 * 嘉禧帝這次氣得狠了,竟是有些中風的征兆。奉御帶著人不眠不休地照顧他,才總算在第二日晚間將他的病情穩定下來。 孫宦官端著藥,親自喂給嘉禧帝,一邊揀著些有意思的閑事說。 嘉禧帝慢慢喝完,休息一會兒,揮手將人都遣出去,這才問起那日后續。 孫宦官避重就輕:“幾位相公們自是守口如瓶。寧王挨完板子,如今正在府中養傷?!?/br> 嘉禧帝一下聽出不對:“那個賤人呢?” 孫宦官頓了一瞬,才回道:“當日寧王剛被帶走不久,王美人就自盡了?!?/br> 嘉禧帝冷哼一聲:“便宜她了!把她家人都挖出來,統統給朕流放三千里!” 孫宦官勸著他身體為重,不要動氣,才將將把人安撫下來。 片刻之后,嘉禧帝見孫宦官欲言又止,便問:“還有什么,一并說了吧?!?/br> 孫宦官取來一本奏章:“皇后上了請罪奏章,今日一早便在殿外跪著,現下都沒起身……皇后也是五十多的人,陛下是否先讓她回明正殿去?” 嘉禧帝心下卻很不痛快:“她養的好兒子,還有臉來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