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31節
寧王卻笑道:“是我偶然結識的,與我意氣相投,能信得過?;仡^我就找他說,讓他想法跟著去。再派人私訪,雙管齊下?!?/br> 皇后一聽他這搪塞之詞便明了了,抬手往他腦門上點:“說過你多少次,三十出頭的人了,少去秦樓楚館,多顧顧府里!” 寧王縮著脖子陪笑:“顧著呢顧著呢,這個真不是在青樓結實的,阿娘你信我。那種地方結識的人,我也不敢交托要事啊?!?/br> 不是妓院也多半不是好地方,不然何必瞞著不說。不過兒子大了,皇后也知不能多逼迫,念叨兩句就放過,反倒是因這些話想起另一件事來。 “對了,淑妃昨日來找我抱怨,說是安陽府尹太不給我們范家面子。好像也和勾欄有關,是怎么一回事?” 后一句問的是心腹女官。淑妃便是皇后的堂妹,五皇子肅王的生母。 女官答道:“說是肅王想贖一個官妓回府,去尋安陽府尹,但府尹沒答應。只說自來就沒有因為皇子想強納人,便要給官妓脫籍的道理,于法于理都說不通?!?/br> 皇后又訓兒子:“看看,你把五郎也帶壞了?!?/br> 寧王叫聲冤:“這哪兒是因為我啊。阿娘忘了,先前太子總去如意樓找一個樂伎,您疑心那里頭有事,就讓五郎去探探。結果還沒等他探出點什么,賜婚圣旨就下了,之后太子便沒怎么再去如意樓。 “五郎如今想贖的就是那個樂伎,可能去過幾回,真看上人家了吧??上?,安陽府尹是鐵桿帝黨,又簡在帝心,并不買我們這些皇子的賬?!?/br> 皇后奇道:“一個官伎,納了就納了,也沒必要非給她脫籍?!?/br> “哎呀,阿娘,那可是如意樓?!睂幫踅档忘c聲音,“背后站著德王那一枝。那邊什么都不聞不問,唯獨對樓里那些樂伎護得緊。若不給人脫籍,讓營將無權過問,五郎根本沒法將人從樓里帶回府?!?/br> 這倒讓皇后有了些興趣,吩咐女官:“都說太子看中的樂伎是江南的琵琶名手,這次北山賞花宴便將她叫去,讓我也見識一番?!?/br> 看女官記下,皇后便出聲趕兒子:“行了,你快去尋人安排事情吧?!?/br> 寧王笑著陪了兩句好話,拿上女官剛才裝好的香皂和香露便要走。 皇后看他瞧著手中東西的表情,忍不住叮囑一句:“那些可都是給你王妃的,你別亂給人。這兩樣東西往后楚溪侯的鋪子會賣,你想賞哪個,到時自己買去?!?/br> 寧王應著聲出門了。 女官給皇后換上溫茶,請示道:“殿下,這些是收起來,還是賞出去?” 皇后邊飲邊問:“有多少?” 女官答道:“還剩香皂二十二塊,香露十四瓶?!?/br> 皇后輕笑:“楚溪侯那舅家不愧是商人,主意都打到陛下和我頭上來了。也罷,我便幫上一幫?,F在齊國公府是他繼母當家,想來不會給他分半點好處,若是他舅家再立不起來,他可沒底氣去膈應太子?!?/br> 女官在旁恭維:“殿下心善,且東西也著實不錯,當得起殿下一聲夸贊?!?/br> 皇后思索片刻,道:“那些香露,你挑三瓶香味清雅的留給我用,再留三瓶在賞花宴上當彩頭。余下的,先讓淑妃挑兩瓶。還有六瓶,你看著賞給那些最近得陛下寵的年輕美人吧,她們才最用得上。 “香皂也差不多,給我留六塊,再讓淑妃挑四塊。剩下的拿六塊和香露搭著一起賞,余下六塊留給賞花宴?!?/br> 女官細細記下,又有些猶豫地問:“皇貴妃那邊……” 皇后嘲諷一笑:“這可是楚溪侯進獻的。她養的那個好兒子,上回在御花園宮宴中頭一次見人家,就忍不住想下手。如今還想要人家的東西?你往外送的時候,多和外面宮人說說這香露香皂是怎么來的?!?/br> 女官心領神會地笑道:“奴婢明白了?!?/br> 白殊睡過午覺,讓人去將馮萬川請來。 知雨給馮萬川端上特意煮的茶,白殊面前依舊是常飲的參湯。 白殊抬手比個請:“不知馮總管可有空閑,我想打聽些事?!?/br> 馮萬川舉起茶盞淺啜一口,笑道:“正巧,咱家也有事與楚溪侯說。制香皂香水的人,已經全遷進您名下的田莊中,也到外邊幾個縣采買了一批人回來,按著您提的那種流水線做活。殿下的意思是,既占用您的田莊,那分潤上也該多分您一份?!?/br> 白殊擺擺手:“照原本的就行,哪用算得那么清楚。我在上景宮住著,衣食住行、人吃馬嚼,不都是走東宮的賬?!?/br> 馮萬川應聲是,想起謝煐最后加的那句“若他不要,也不用和他生分”,心中總隱隱有點異樣感。 他這邊的事說完,白殊便提起自己想問的:“過幾日皇后要開賞花宴,據說會遍請京中才俊佳人。馮總管能否先給我說說,我心中大致有個數,免得著了旁人算計?!?/br> 馮萬川卻是聽得笑了:“這個可說不清楚啊。京中達官顯貴多,寒門出身的還好講,世代官宦那些,后院兒女成群。通?;屎蠡蚴腔寿F妃辦那樣的大宴會,都是人數眾多。便是單說那些出名的,怕是也得有個二三十人?!?/br> 白殊聽得吃驚:“這么多人嗎?” 馮萬川點頭:“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勛貴都會受邀,連上眾多家眷,比起宮中賜宴也不差多少了。不過,楚溪侯也不用自己記,有殿下、薛公子、賀蘭公子、張公子在,屆時有些什么,他們自會提醒您?!?/br> 白殊一想也是,既然現在嘉禧帝和皇后都讓自己多跟在太子身邊,那以后兩人倒也不用特意分開,一同行動總能有個照應。至少,不會再出現上次春狩時那種情況。 借著喝參湯整整思緒,白殊又道:“那總管說說今上的后宮吧。如今儲君尚在,平王和寧王就互別苗頭。我先前聽太子說,皇后與皇貴妃已經是勢同水火?!?/br> 提到這個,馮萬川可就有得說道了。 “討得今上歡心的美人很多,但要說最得寵愛的,那還是要數皇貴妃。今上母家姓彭,外祖原只是京中八品小官,母親被采選入文宗皇帝的后宮后,只得了最低的采女份位,直到誕下今上,方被晉為才人?;寿F妃便是那位彭才人的侄女,今上的表妹。 “今上與皇貴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原是要娶為正妻,兩邊都開始走六禮了??赡菚r,今上外祖卻突然給今上牽了范家的線,讓今上娶范家女為妻,也就是如今的皇后。 “京中范家出自廬陵范氏,范氏世代皆有為官者,當時皇后的祖父出任御史中丞。只是,那位范中丞有件事做得犯了文宗皇帝的忌諱,直接就被罷了官,連帶兩個兒子都被連降三級。也是因此,當時默默無聞的今上才能娶到范氏女?!?/br> 白殊若有所思:“這范家,想必在后頭今上上位的過程里,起了重要作用吧?!?/br> 馮萬川肯定道:“不錯,康宗皇帝崩后,今上能繼大統,齊國公與魏國公并列首功。當時齊國公幫今上掌握住北衙禁軍,而朝中擁護今上的那批官員,全是魏國公串聯的?!?/br> 白殊點下頭:“難怪皇后的后位坐得穩穩當當??杉扔蟹都以?,寧王不是該穩占上風?還是說,后來彭家也起來了?” 馮萬川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今上很想把彭家扶起來,但扶了幾次都沒立住,還差點惹出大亂子,最后只能安安分分領承恩侯的俸米。 “但越是這樣,今上對皇貴妃和平王就越寵愛,甚至還讓平王與杜家聯姻。要不是隨后也給寧王指了好親事,說不得當時范家會做出些什么事來?!?/br> 白殊又問:“范家人現今任著什么職?” 馮萬川的眼神漸漸變得高深莫測:“現下范家人都不在京中。自老魏國公故去后,最近幾年皇后的兄弟陸陸續續被外放出去。雖說皆是一方大員,可遠離中央,一旦朝里有變,很難及時照應?!?/br> 白殊想起先前在紫宸殿中,小宦官進來稟了一句“平王求見”,帝后之間的氣氛就仿佛瞬間冷凝。 馮萬川續道:“除卻二王之爭,平王本身大概也是扎在皇后心上的一根刺。當年今上一邊與范家議婚,一邊還和表妹暗通款曲,待皇后嫁進王府,皇貴妃都快臨盆了。 “皇后十幾年間一直爭寵不過,甚至替今上納了自己年輕美貌的堂妹,也沒能分薄今上對皇貴妃的寵愛。而且,今上或許是感覺對平王母子有所虧欠,登基后更是對皇貴妃大加封賞。 “原本正一品的四妃是貴、淑、德、賢,可今上特意給貴妃加個‘皇’字,一應份例翻倍,幾乎要趕上皇后?,F下平王又有杜侍中這個岳丈可倚靠,皇后與寧王自然是如芒在背?!?/br> 白殊聽這些宮闈秘事聽得津津有味,并在心中悄悄比對原身家里。這么看來,白泊在這方面算是比嘉禧帝好些。至少,是原身母親嫁他兩年無子,才給他安排兩個妾。 兩人正說得熱鬧,突有謝煐身邊的小廝來請白殊,說是葛西爾的使者送賀儀上門了。 白殊對馮萬川笑道:“甚是有趣。日后有機會,再請總管與我多說些故事?!?/br> 馮萬川也笑著回:“咱家這兒就是聽來的趣事多,只要楚溪侯不嫌咱家嘴笨就成?!?/br> * 白殊與馮萬川一道來到正殿,就見謝煐坐在上首,下首是使者隊伍,殿中擺著許多禮物。 白殊不著痕跡地打量那隊人,見他們穿的都是尋常圓領袍,只是個個戴護臂,腰間佩彎刀。但也有和大煜人明顯的不同之處,就是皆未束發,而是將頭發編成辮子,幾個明顯是護衛的壯漢還戴有耳環。 使者見白殊進殿,站起身右手按胸,躬身行了一禮,用流利的官話問候白殊。 白殊拱手回禮,在謝煐身旁坐下。 使者卻沒有立刻落座,而是面帶笑容說出一串恭賀的吉祥話,什么天作之合、龍鳳呈祥、舉案齊眉、白首攜老。背的是挺流利,不過白殊看他神情,感覺他并不很理解這些詞的意思,幸好還知道要避開早生貴子。 背完賀詞,使者奉上一份禮單:“首領說部落里窮,買不起那些精美東西,只能挑最好的土產獻給太子殿下,望兩位笑納?!?/br> 謝煐示意使者坐,接過馮萬川轉遞的禮單大略看過,又轉給白殊。 白殊接過細看,上面寫的都是皮毛、氈毯、rou干、乳制品一類的東西,量還不少。若是和那些玉雕擺件比,的確是沒那么值錢,但他倒是更喜歡這些,實用。 旁邊謝煐則在問使者:“聽聞你們過黃河時遇到漲水,是在什么時候,可否具體說說當時情形?” 使者回了個日期,再比劃著說:“當時河水很渾,水流非???,就像是河神發怒了一樣。和我往年過河時相比,水面寬了能有一半。而且還下雨,我們到時雨已經小下來了,當地人說前幾天一直是大雨。 “河水漲成這樣,根本沒船家敢出船。有船出也沒人敢坐啊,眼見著船一出去就是要翻的。我們也沒辦法,只能在河邊的小鎮住著,一直到水流慢下來,才搭船渡河,結果就晚到了幾日?!?/br> 謝煐點下頭,又問了他們在驛館吃住如何,是否需要幫助,才讓馮萬川領使者去用飯。 使者卻堅定拒絕:“我們祭司反復說了,我們只是來送禮,絕對不能在太子殿下這里用飯。驛館那邊很好,我們回去吃就行?!?/br> 馮萬川聽得哭笑不得。想來祭司是預計他們大婚前到,怕他們在大婚時來吃宴,才特意如此交待。 不過既然使者不愿,謝煐自然也不勉強,只道:“這兩日我讓人備些回禮,勞你們捎回去給葛西爾?!?/br> 使者痛快地應下,接著讓身后護衛解下身上包袱,將里面的一個小木箱交給謝煐。 “這個不在禮單上,首領讓我在離開前再交給太子殿下,讓太子殿下與楚溪侯一同打開……對了,最好是旁邊無人的時候?!?/br> 這話說得轉遞的馮萬川都不由得頓住動作,盯小木箱的表情像是在盯什么危險品。 謝煐卻是淡定地接過去放在案上,吩咐他:“替我送使者出去?!?/br> 完成任務的使者高高興興地離開。 謝煐側頭問白殊:“可有什么看上的?” 白殊抱著貓,笑得眉眼舒展:“都是實用的東西,比起先前那些擺件,我更喜歡這些?!?/br> 謝煐的面色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緩和些許:“那讓人都送你院子里?!?/br> 白殊眨下眼:“這是送我們兩個的?!?/br> 謝煐:“無妨。葛西爾每年年底入京,都會送這類東西給我,我不缺?!?/br> 白殊沒和他客氣,點頭應下,又對案上的木箱有些好奇,湊過去細看。 木箱平平無奇,連雕花都沒有,只在開口處貼著紅封。 白殊奇道:“他搞得這么神秘,卻連鎖都沒有?” 謝煐一邊撕下紅封,一邊隨口應道:“這些東西在驛館都要接受檢查,上鎖也沒有意義?!?/br> 正要開蓋之時,他心頭突然猛跳了下,無端生出種不該打開的預感。 白殊卻耐不住好奇,反正馮萬川帶使者離開后,連原本在殿中值守的東宮衛都退到殿外。他見謝煐不動,催促道:“殿下,打開呀?!?/br> 謝煐側頭看向他。 白殊回視過去,見那雙狹長的鳳眸似乎格外地黑,不解地問:“不能給我看嗎?” 謝煐收回目光,深吸口氣,緩緩打開木箱。 里面最上方是封信,幾乎將下方的東西都遮擋住,只露出兩頭一截瑩白,該是幾樣玉制品,最下面似乎還壓著一本冊子。 啪! 謝煐迅速合上了蓋子。 白殊再次眨眨眼。 謝煐將木箱抱起,臉色有些沉:“該是葛西爾給我的信,我回書房去看?!?/br> 白殊也沒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