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歡喜 第15節
“謝謝?!彼坏恼f道,臉上并沒有喜悅的神情:“但我和我的家人因此所受到的傷害卻無法彌補?!?/br> “是?!鳖欈颤c頭,話題一轉:“我想接下來的時間都住在醫院里,一來這里的安保不錯,足夠保證我的安全,二來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省了來回的路程,住著很方便,還能隨時留意你父親的病情?!?/br> 她這么說,用的是肯定的語氣,而不是商量,不管他同不同意,她已經決定這么做了。 蘇恪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我讓人把你的行李送來?!?/br> 他起身走出病房。 又舀了勺石榴籽放在嘴里,顧薏還算滿意的靠在床頭,算他識趣,沒有阻攔。 腳踝扭傷的地方有些疼,她低頭觀察了一會兒 ,腫腫的,顏色還有點兒發紅,看著特別丑,也不知道那人剛才怎么有勇氣下嘴。 戀足癖or戀丑癖? 也不是,剛才他親的時候,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眼里的神情并沒有迷戀,而是一種近乎神圣而莊重的樣子,似乎在對待一個十分珍重的珍寶。 她的眼睛瞇了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當天就在病房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有認送來了她的行李箱,里面衣物什么的收拾的很齊全,還多了些她在房間里時常翻閱的書籍。 一直在樓下給她做飯的阿姨也跟了過來,帶了滿滿一盒子菜肴,熱騰騰的,香氣十足,旁邊的保溫桶里還有骨頭湯。 那阿姨笑瞇瞇的給她盛了一碗:“蘇總說,吃哪兒補哪兒,讓您多喝點兒湯?!?/br> 顧薏接過來:“是什么骨頭熬的啊?!?/br> “是豬腿骨和豬腳一起熬的,蘇總特意吩咐過?!?/br> “哦?!鳖欈颤c頭,喝了一口,味道很好,可就是不自覺讓人懷疑說話人的用意。 豬腳你還親? … 下午去門診換過藥,顧薏順便下樓查房。 她特意去神經內科的病房饒了一圈,昨天鬧著跳樓的那個陳曦月并不在。 找了個護士問了一下,得到的回復是,陳曦月已經轉到了精神科。 對于這個結果,顧薏一點兒都不意外,她大學的時候也修過心理學,這孩子的癥狀一看就是抑郁癥,而且并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 她的母親未必就不知道女兒的異常,卻一直在自欺欺人,甚至把孩子送到醫院要求手術,認為她腦子里面長了什么東西。 心里惦記著昨天對她的承諾,顧薏就坐電梯到了精神科所在的樓層,問了病房后,得知正是探視時間,就敲敲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一片雪白,為了防止病人自殺,窗戶外頭是密密的柵欄,只能開一條小縫,多余的家具一概沒有,床是那種很結實的鐵床,旁邊還有用來固定的裝置。 陳曦月穿著身病號服半躺在上面,一天不見,好像又瘦了很多,因為用藥的關系,精神有些萎靡。 顧薏坐在旁邊叫了她兩聲,她才緩緩的轉過眼睛,看了半天,眼里涌出一絲恨意:“你為什么騙我,為什么不讓我去死?!” “因為你現在的這些消極想法都是因為生病導致的,并不是你的本意?!?/br> 顧薏看著她,并不生氣:“我曾經為你診斷過,所以你也算是我的病人了,也許你不知道,我治過的病人大多數都會好轉,所以我也會把你治好?!?/br> “你騙人?!标愱卦掳杨^轉了回去,望著窗外發呆。 “騙不騙,以后你就知道。你昨天不是說過嗎?想和我聊天,現在可不可以呢?”顧薏坐的近了些,輕聲問道。 陳曦月點了下頭,動作微小,幾乎不能被看見。 “好,那咱們就聊聊吧?!鳖欈裁翡J的捕捉到了她的動作,立刻更進一步的提出問題:“你的家境很好,生活無憂,所以讓你煩惱的問題并不在這里,對嗎?” “mama說過,要把我送到貧困人家里過幾天窮日子,那樣我就正常了,她說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边@句話引起了陳曦月的共鳴。 “但我猜,你更愿意去過那種日子,是嗎?”顧薏問。 陳曦月轉頭看了她一眼:“我有時候甚至看到路邊乞討的小孩都會覺得羨慕,他們看起來至少是自由自在?!?/br> “那么你不自由嗎?” “我不知道,每年爸爸mama都會帶我出去旅游,去風景很美的地方,我也會感到開心,但是很短暫……我沒有朋友,從小到大都沒有,mama不許我結交家室不好的人,但是那些家室好的,都很驕傲,和她們在一起我并不開心?!?/br> “mama總是管我管的很嚴,才從很小的時候就要去學各種才藝,功課也不能落下,我們每年都要去清華校園看一看,她告訴我,這是我以后上大學的地方,但我很笨,雖然努力學了,但今年還是落榜了……” 在顧薏的引導下,陳曦月漸漸放下防備,緩緩敘述了起來,她好像是憋太久了,很久沒有人能傾訴,所以話語斷斷續續的,卻始終沒有停下來,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期間顧薏只是簡單的應答幾句,顯示自己正在傾聽,同時又不打斷她的思路。 陳曦月繼續說著,其中有一件事情讓顧薏印象深刻。 她是這么說的:“我小時候,在小學三年級曾經也有過一個朋友,她的小名叫貝貝,家里不如我家有錢,父母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送到這個貴族學校里去,有一次我被一群家里特別有錢的小孩子欺負了,貝貝就去幫我,結果兩個一起被打的滿頭是包,第二天老師就把我們的家長叫到了學校?!?/br> “我mama知道欺負我的人家室很厲害之后,就很生氣的把我打了一頓,把我拎到欺負我的那幫人跟前,讓我低頭道歉,并且警告我以后不要再惹她們,而對于和我一起挨打的貝貝,她的態度很不好尖酸的嘲笑了一番她的父母,第二天就逼的她轉了學,從此以后,我就再沒見過貝貝?!?/br> “自那以后,我的心里就隱隱約約有了一個印象,mama區分人的方式似乎和我有些不一樣,但我不知道哪個是對的,理智上,我應該聽mama的,但內心卻并不認同?!?/br>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自己是正確的呢?”顧薏忽然問道。 “什么?”陳曦月有些發愣。 顧薏看著她,一字一句:“你必須要清楚,父母并不是神,他們的想法做法有一些都是錯的,不能因為他們是長輩就隨意的聽從,你已經十八歲,成年了,既然你的mama讓你這么壓抑,痛苦,那你為什么不擺脫她呢?” 她想了想,終于還是說道:“曾經,我和你一樣,但是我現在擺脫原生家庭的束縛,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現在很快樂?!?/br> 出了病房的時候,顧薏迎面遇到了陳曦月的母親,這個中年女人仍然梳著一絲不亂的發型,正不滿的和精神科醫生攀談著什么,語氣間全是命令。 顧薏從她身邊經過,并不想停下來多說什么。 悔改嗎?對這種人來說根本不可能,即使她女兒真的死了,她也會認為是醫院失去職,借此大鬧一通,而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下樓的時候,她想起什么,給顧時笙打了個電話。 “怎么了,姐?”這小子正是午休時間,嘴里不知道嚼著什么,口齒不清。 “沒什么,有時間過來找我,我帶你去吃飯?!鳖欈舱f了一句,便掛斷電話。 … 之后的一周,蘇恪一直沒有露面,顧薏不看新聞也知道,航生集團正在進行著一場很大的變革,而他作為總裁,一定也忙的很。 吃住都在頂層的vip病房里,她也就順便見證了很多事情,蘇恪的父親蘇行云在手術后第一次清醒了過來,恢復了幾天后,警察就來到了病房,開始重新調查三年前的墜海案。 精神科的陳曦月因為按時接受治療,病情也穩定了不少。 送湯的阿姨天天都來,顧薏總覺得自己這幾天胖了不少,腳踝也差不多消腫了。 看著阿姨那熱情的臉,她想要拒絕那碗湯,又實在沒辦法開口,拿出手機給蘇恪發了微信:“能不能不送補湯了?” 到了晚上,那邊才回過來:“不行?!?/br> 簡簡單單兩個字,看著卻十分欠抽。 … 蘇恪放下手機之后,圍坐在會議桌上的人都在看他,寬大的室內冷氣開的很足,在座的一身正裝,都是業界難得的精英。 他已經完成了航生內部高層的一次重組。 “今天的會就開到這里,大家散了吧?!碧K恪淡淡的說了一句,坐在椅子上并沒有動。 雖然高層中有好幾個長相出眾的西裝男,但毫無意外,他仍是中間最出眾的那個,不光是因為英俊的長相,渾身上下冷恪的氣勢更人人感到懼怕。 “蘇總?!比硕甲吖庵?,秦秘書這才湊過來,低聲說道:“蘇行水帶了好幾個股東過來,說要見您?!?/br> “讓他們去小會議室等著?!碧K恪擺擺手,腕表在燈光下閃著瑩瑩的光澤:“不著急,多等一會兒?!?/br> 按了按眉心,他閉目養神了一刻鐘,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 到了小會議室門口,秦秘書替他拉開了大門,自己卻低頭守在了外面,可以往遠站了些,避免聽到里面的談話。 一個多小時后,里面的人陸續出來,最前面的是幾個股東,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滿臉上都寫著精明。 他們小聲的互相議論幾句,便領著秘書下到底層開車離開,隨后出來的是蘇恪,仍舊是沒什么表情,但氣勢壓人。 蘇行水是最后出來的,和剛才來的時候不同,此時的他完全是臉色灰敗,眼中也不再有神采,就像是重病的人似的。 “阿烈?!彼鋈婚_口叫住蘇恪。 蘇恪轉身,沉默的看著他。 蘇行水張了張嘴,終于說道:“放過叔叔這一次,好嗎?看在我們是一家人的份上?!?/br> “從你把我爸爸推進大海,妄圖侵占公司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親人?!泵鎸λ蟮哪抗?,蘇恪不為所動。 “既然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真相,那你為什么一直任由我這么做下去呢?”蘇行水仍不死心。 蘇恪淡淡一笑,看著面前的這個中年人,面帶嘲諷:“那時候我剛剛回國接管公司,對于內部的事情一概不了解,甚至連基本的商業規則的不清楚,而你已經牢牢的掌握了公司的大權,如果我不裝傻,你又怎么會讓我做這個掛名的總裁呢?” “那之后呢?!碧K行水臉上出現一絲悔色。 “后來?”蘇恪冷笑一聲:“后來也是一樣,我需要借著你的手穩住公司內部的高層,保持公司的正常運行和發展,并且在暗中培養著自己的勢力,等到時間來臨,再把你名正言順的趕出去,怎么樣?多年來耗費的心血卻原來是在給別人做嫁衣,這樣的感覺好受嗎?” 至此,蘇行水再無什么話可說,他只是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一切都是我干的,可以不要連累到我的兒子嗎?” “可以,但是有條件?!?/br> “你說?!碧K行水答道。 “把你名下用侵吞公司資產置辦的所有資產交出來?!碧K恪看著他,挑挑眉說道。 蘇行水走后,蘇恪便回到了辦公室,三年多的仇恨終于在今天了解,但他卻沒有太多的喜悅,神情陰霾,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秘書又在外面探頭探腦。 “什么事兒?”他皺眉問了一句。 “二少好像回來了,我接到消息,他今天買了回國的機票?!鼻孛貢@才說道。 “蘇洲?他不上學嗎?”蘇恪挑挑眉,面色有點兒不好。 “他……好像退學了,這事兒太太知道,唯獨瞞著您?!鼻孛貢皖^。 氣氛一時凝滯。 … 顧薏這幾天在忙著搬家,事情總算解決了,醫院頂層的保鏢也少了很多,但是因為原先公寓的樓下出現過不明人員,所以她總覺的不太安全。 這個公寓是她早幾年買下來的,本打算一直住下去,現在只好先出租上幾年,看看情況再說。 撞壞的車子幾天前就有人給她送了回來,不光是修好了故障,里里外外的又重新保養了一回,座椅什么的都換了新的,想必也是花了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