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97節
“真的?”方才還十分沮喪的醫官們此刻都高興起來,“許學士竟肯為咱們說話,是誰找的關系?” 汪醫士冷笑出聲:“還沒睡醒呢?你睜開眼看看在這里的人誰能攀得上內閣大臣?!?/br> 被嘲諷的醫士漲紅了臉:“汪大人說話怎么這么難聽,大家彼此無事難道不好?怎么你竟擺出這副態度來,跟許學士欠了你的似的?” “是啊,你也知道她不可能欠我,無緣無故,許學士怎么會為我們去得罪院使,也不知道是誰腦子不清楚?!蓖翎t士冷眼看著眾人面色驟變,心中卻似被壓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許學士正年輕,身上沒病沒災的,他們這幫靠醫術吃飯的人怎么回報?如果說許學士另有所圖的話倒是說得通。 醫官們往返宮中和各大王公貴戚之家,沾的又是生老病死的大事,而這也幾乎是他們醫術之外最大的價值所在。 此事鬧到最后,皇帝只說是自己年紀大,痼疾難除,要是回回問罪,太醫院哪里還能剩下幾個人,只對院使略作處罰便將此事輕輕揭了過去。 受惠的醫官們都在打算著給許學士送什么禮,汪醫士話說的難聽,禮數可不敢錯。但她親自上門去送禮的時候,許府卻回絕了。 這讓汪醫士心中更難安穩。不收禮便是收人情,眼下情勢緊張,她害怕醫官中的哪一個人萬一行差踏錯,出了事會拉著滿太醫院的人去陪葬。 而令她擔心的事在不久之后竟真的發生了。一天,有人傳信說許學士府上要請一位醫官去看診,其他人都是蠢蠢欲動的模樣,汪醫士心中哀嘆。 傳話人掃了一圈,突然朝汪醫士道:“汪大人,你身為女子更方便些,快去吧,千萬別讓許學士大人等?!?/br> 其他人悻悻坐下,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歆羨。 拿上藥箱,汪醫士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許府,被帶到一處偏幽的院子進了正屋后,她只顧著觀察那位年紀輕輕便名聲煊赫的許學士,一時之間沒注意到其他人。她詢問對方身體有何不適,卻聽到周圍響起一陣哄笑。 那位許學士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容:“汪大人,要看診的是我這弟媳,不是我?!?/br> 汪醫士面上一紅,好在她長得黑并不顯眼。待眾人笑停,她才轉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梁翰林,按照望聞問切診過,確認無誤后收起工具,汪醫士肯定道:“梁大人身懷有孕,恭喜貴府增添人口?!?/br> 得知消息的許家一眾人等皆歡喜不已,許學士面上笑容淡淡的,沒像其他人那樣高興地昏了頭,在仔細詢問過注意事項后,還親自將她送出來一段路程。 對方始終不談其他,讓汪醫士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有點詭異的失望。 在兩人分別之時,她忍不住問道:“許大人還有其他話想同下官說嗎?” 許清元疑惑地微微側頭:“汪大人是指什么?” “沒什么,注意孕婦飲食,下官先告退了?!蓖翎t士又尷尬又狐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準備在路上再慢慢品這位許學士到底懷揣著什么目的。 梁慧心有喜對于許家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有眼色的人看到許清元似乎不是很開心的樣子,都不敢表現得太過。 私下奴仆們談論起來,不少人猜疑大小姐是害怕家產都留給弟弟弟媳一脈所以才那般模樣,這個說法也得到了絕大部分人的認同。 許長海聽到閑話后命梅香狠狠懲處了幾個挑事的,并特意找許清元聊了這件事,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最后父女兩人又鬧得不歡而散。 今年這個時節,皇宮中更換了一批內官、宮女,新進來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教導要被分到各處去,其中最好的去處當然是皇上身邊,但這樣的機會卻少之又少。 王鎮現如今在御前做事,身份不同往日。以前他見了人要叫爺爺,現在比他歲數大的內官見了自己都要認義父。今天他應承田德明的吩咐來挑幾個機靈的領去德陽宮伺候,或許是來之前這邊管事的提點過,自打他一進這個門,地下站的一排排愣頭青個個兒站直了身子,那眼睛亮的都能放光,差點把他閃一個好歹。 “王內官來了,小林子上茶?!惫苁碌臏惿蟻碣r笑道,“這回您是要挑多少?” “德陽宮本不缺人,只是我新到沒多久,手下沒有幾個人可以使喚,田爺爺才讓我來挑挑?!蓖鮾裙僮谝巫由?,招呼道,“李管事也坐?!?/br> 那管事坐了半邊屁股,將新茶捧給王鎮,又指著剛剛上茶后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小林子道:“原來如此,那您可得好好挑選。對了,他姓林,在這些人里算是很不錯的,人又穩重,我便讓他幫忙照管。他對新人比我還熟,王內官要是拿不準主意,可以讓他幫忙參詳參詳?!?/br> “多謝李管事?!蓖蹑傸c點頭,把這些新人仔細看過幾輪,點了幾個人出來,但最后只肯收下兩個。 兩人都是大高個兒,長得俊秀討喜,從他進來后也一直很規矩,算是這批人里拔尖兒的。 臨走的時候,王鎮又把那個小林子給帶了去。李管事笑得諂媚,看來跟小林子確實關系匪淺。 剛將人帶回德陽宮,便有小內官喊他去見田德明。王鎮急匆匆趕去卻是一件小事,趕著辦了往回走,路上又見到梁統領正在樹底下訓罵副手白鴻朗,他瞥了幾眼,但未做停留。 作者有話說: 第161章 最近許清元沒事的時候總是在京城中到處亂走, 幾乎把內城的上百個坊逛了個遍,車夫遲疑問道:“大人, 天都快黑了, 還要去懷杏坊嗎?” “去?!痹S清元肯定地說。 懷杏坊是郢都內城最靠近皇城的坊之一,住在這里的人光有錢是不夠的,重要的是身份必須壓的住。許清元來轉了一圈, 一路上見的府邸不是勛爵家就是位高權重的大臣家,曾經的黃尚書和如今的寧中書大宅都在此處。 按照這里的地價,許清元現在大概只能買得起一間狹小的一進四合院。她砸著嘴搖搖頭, 看來無論古今,地產都是賺錢的買賣。 車夫拉著她回到許府, 府中眾人正準備用晚膳。許清元就坐,從飯桌上夾了口春卷剛要遞進口中, 許菘之旁邊的梁慧心突然發出一陣反胃惡心的聲音, 一家人見了便著急忙慌地叫去請郎中。 許清元默默將春卷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看著眼前所有人cao心梁慧心的模樣, 她忍了空肚子許久實在有些煩躁, 出言道:“先吃飯吧, 等弟媳什么時候緩過來再讓廚房另做?!?/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可能其他人并沒有覺得這句話如何,但梁慧心的反應卻更大了。 許久后,緩過勁來的梁慧心拿手帕擦擦嘴角,歉意道:“媳婦實在身體不適, 耽誤了大家用飯。大姐多吃點,弟妹先回去休息片刻?!?/br> 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出了不對勁, 梅香看看大女兒, 又看看起身離開的梁慧心, 心中暗罵她以前裝的好,自己竟沒看出來她是個得勢張狂的小人。 廳內寂靜無聲,梅香出聲張羅大家繼續用膳。許清元板著臉放下筷子起身離開,剩下的人面面相覷,看來這頓飯是徹底沒法吃了。 之后有仆婦背后議論,說看見大小姐和二少夫人見面時說不了兩句話聲音就變了調。梅香知道后看不過去斥責過梁慧心幾次,倒致使兩人之間的關系鬧得更僵了。 事后,梅香氣得跟貼身丫鬟發牢sao:“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提攜她進的翰林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養出個白眼狼來。她以為懷了孕許家的家私就都是她的,想跟我女兒爭,她想得美!” 許清元每天忙公務累的不行,實在受不了回到家還要忍受如此緊張的氛圍,便主動要求出去開府另住,許長海兩邊勸了半天不管用,卻還是不吐口。 作為許家名義上的大家長,只要許長海一天在世,子女主張分家便是大不孝。他在官場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當然不會將這樣的話柄遞到女兒的政敵手中。再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樣的事傳出去太不好聽,說不準他們家三個官都要挨參奏。 見父親不肯,許清元再三保證道:“不是分家,就是去外面住一陣子,等弟媳生完就回來。不然家里雞飛狗跳,對她身子和嬰兒都不好?!?/br> 搬出家中第三代后,許長海才十分不情愿地點了頭。 將手頭的銀錢湊了湊,許清元總算將之前看好的懷杏坊一間民居買了下來。 賣家話里透出意思說有好幾個主顧本來準備出手,但許清元身份在這里,其他人知道后便主動放棄了,要不然價格還要更高。 既然搬了地方,總得知會親友一聲。許清元請來倪慧凝幫忙張羅出一桌喬遷宴,宴后她征詢過倪慧凝的意見后將其留下來充任自己身邊的總管事。 房子的賣家在辦理好地契手續后找到曾經的一位買家小聚,兩人私下是多年好友,言談無忌。 賣家呷了一杯酒,問好友:“她雖然是內閣學士,但你好歹是四品的中書侍郎,竟也如此怕她?” 本來坐相端正的謝侍郎一聽此言立刻不屑地撇頭哼笑:“一個小毛丫頭,我怕她?” “那你把房子讓給她?”賣家繼續調侃。 “不是讓,”謝侍郎眼神中含著輕蔑,“你等著看吧,她很快就會栽跟頭了?!?/br> “你還記恨她上書攤丁入畝那樁事呢?”賣家搖頭嘆氣,“也是,你府上地多,自然吃虧?!?/br> 謝侍郎將酒一飲而盡,惡狠狠道:“吃虧的又豈止是我一個,這是她自找的?!?/br> —— 雖然皇帝還在堅持上朝,但此外的大部分國事已交由公主插手負責。在這段時間內,公主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歷練,無論是政治素養還是政治手段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內閣七人逐漸習慣向她稟報政事,而許清元和公主的關系卻沒有絲毫改善。 兩人見面之時總是不尷不尬的,公主三不五時會有意地彈壓許清元。許清元能不被同僚下屬們落井下石大概要歸功到她平時與人為善上面。 只是女官們感到有些左右為難,最終還是晉晴波的一句話點醒了她們。 “與公主相爭的又不是許學士,有什么好為難的?!?/br> 女官們不再糾結,專心扶助公主理政。 或許是放權后感受到聲色犬馬也是生活的一大趣味,皇帝享樂之心漸盛,不但起意要修繕皇陵,甚至之前被女官們攔下來的選秀一事也重新提上議程。 皇帝鐵了心要辦成這兩件事,無論大臣們怎么上書都無用。寧中書還是老一套,寧愿窩在家侍弄花草也不愿意出來勸諫皇帝,反而是公主站出來辭嚴意正地阻止皇帝。 被女兒不留情面地規勸過后,皇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狠狠斥責公主,說她不孝不敬。公主不但沒有因此聲望受損,反而贏得了百官的盛贊。 但此時圣旨已下,皇帝不可能收回成命。公主據理力爭到最后一步,皇帝終于妥協將修繕皇陵一事交由公主把控,而選秀相比起前者來重要性銳減。在將選秀范圍縮小到郢都及陪都兩地后,官員們偃旗息鼓,沒有再就此事上書。 今年已經五十有七的皇帝突然開始惦記小姑娘,最接受不了的人是深宮中的皇后。她氣怒交加之下驟然病倒,太醫說需好好修養,公主向皇帝請旨將母后送去陪都溫泉行宮調養,可能是老妻在不能盡情享樂的緣故,皇帝痛快地答應了公主的請求。 作者有話說: 榜單更滿,明天休息一天。 第162章 方歌坐在報亭窗口, 眼睛望著遠處發呆。 一道人影從巷口轉過來,方歌的目光鎖定到來人身上。那人慢悠悠地逛著街, 幾次進入白馬街兩旁的店面中, 等他走到報亭之時手中已經拎了不少東西。 他走過報亭又退回來,騰出一只手來翻動面前的報紙,幾息之后從荷包里摳出幾個銅板碼到臺面上:“來一份最新的《郢都雜報》?!?/br> “不好意思客人, 報紙賣光了?!狈礁杩粗~板歉意道。 那人又道:“以往的也可?!?/br> “您要以前哪一期的?” 客人壓低了聲音:“要今年二月三十的?!?/br> 兩人眼神對上,方歌確認道:“您說笑?!?/br> “那天是我的生辰,怎么會是在說笑?” “您稍等?!狈礁枰姲堤柸繉ι? 才去存放往期報紙的柜子中拿出一份夾著信封的報紙轉交給對方。 客人牢牢地攥緊報紙,哼著小調走進了不遠處的巷子里。他左繞右轉, 溜達到天黑才來到公主府后門,確認沒人跟蹤后閃身進了府中。 將報紙交給公主, 這普通百姓打扮的探子告退離開。 公主打開丟開報紙, 展開傳信,從頭認真讀到尾, 臉色逐漸輕松。 信上許清元對于公主最近的表現大加贊賞, 稱她演的很完美, 接下來如果有人對許清元落井下石,公主需繼續表現出兩人不和的表象,且一定要抓住機會打壓自己,不要留情面。 她們之所以要靠此種方式秘密交流,是因為在皇帝還沒有大病一場之前的一件小事及兩人的一次交談。 某天公主突然被召進到宮中, 皇帝向女兒傳授了許多為君之道,而他著重強調的一點便是要學會御下之術。公主越聽越狐疑, 又不敢確定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 只能將皇帝說的話盡可能地記在腦子里, 回去照樣學給許清元聽。 結合之前皇帝對公主和張聞庭處處透著矛盾的安排,以及在御花園中對自己的警告,許清元在仔細考慮過后,猜測皇帝微妙態度的背后是其至今仍對繼位者猶豫不定。 一旦這個想法成型,許清元越想越覺得最近皇帝的所作所為簡直就像是在考驗兩人一般。所以她在最后一次與公主私下見面時慎重地建議她按照皇帝的教導去做,自己可以配合公主演戲,只要能騙過眾人得到皇帝的信任,公主的勝算就會大大增加。 看來申國公給皇帝帶來的心理陰影實在不小,他飽嘗過一個皇帝被權臣壓一頭的痛苦,不但不愿意自己再受制約,也不愿看到儲君再走一遍同樣的道路。而偏偏事情就是那么不巧,張聞庭背后有寧中書,公主離不開許清元的扶持,兩個繼位人選都玩不過自己的支持者。 皇帝的掌控欲遠遠超出了許清元的想象,他沒有局限于自己短短的一生,甚至希望給后代也選擇一條他認為正確的道路,讓張家可以永永遠遠地做真正的天下之主,而不是受制于權臣的傀儡。 接下來皇帝病倒及痊愈后的一系列cao作更加讓許清元肯定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