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89節
作者有話說: 我查了一下四月是可能下雪的! 第146章 “學士大人, 皇上傳召您去御書房面圣?!币幻麅裙賮淼轿臏Y閣向許清元傳旨道。 許清元隨即起身跟著他走,等他又宣召了寧中書, 兩人一起被帶到皇帝面前。 “許學士, 事情辦得如何?”皇帝眉間纏繞著陰郁,弘文成的死諫讓他認識到即便黃丞相不在了,他想要獨攬大權受到的阻力之大也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龍涎香, 許清元低頭行禮恭稟:“公主去為弘文成扶棺,此舉深得百官贊賞。微臣認為此時可以重提將御史臺改為都察院一事,百官若不同意左都御史人選, 要推舉其他人任長官,公主是很好的選擇。到時, 公主為左都御史,皇上任命左副都御史, 既安撫了百官, 又可將監察權握在手中,使御史們的筆墨為您所用?!?/br> “好, ”皇帝微微點頭, 表情看起來不像方才那樣嚴肅, “不過公主年歲漸大,從前也是一派天真,未怎么接觸過政事,雖然這樁事做的不錯,但朕為人父者, 總不免擔心她行差踏錯,闖下禍事?!?/br> “皇上所言極是, 既如此, 便令左副都御使辛苦些, 都察院的一切事務須交由副都御使決斷即可?!痹S清元應聲回道,并未有任何磕絆,可見這是她思量許久的主意。 皇帝更加滿意,他的眼神轉向寧中書,詢問:“寧首輔認為呢?” 聽到問話,寧中書贊同地回答道:“許學士此法不但可行,而且妙極?!?/br> “那丞相之位一事又如何解決?”皇帝接著問他。 寧中書卻不正面回答:“老臣觀許學士才思敏捷、心思靈巧,想斗膽請皇上先聽聽她的想法?!?/br> 許清元氣息一滯,她心中將寧中書罵了個狗血噴頭,這老狐貍真夠會甩事的,這么棘手的問題,她無論怎么答都是隱含后患。 當初曹佩曾經預言過一旦黃丞相不在,幾乎沒有官員能夠肩負起限制皇帝的權力的重任。如今看來果真應驗無誤,至少目前寧中書是不愿意挑起這個大梁的。 雖然在跟黃丞相最后一次會面時,許清元說過要讓他安心放手,之后總有人會擔起責任。但實際上兩人心中都清楚,這樣的人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立刻出現的。 最終為了保全黃家,黃丞相只能蒙蔽自己選擇了急流勇退,留下失去了主心骨的文官們,很難跟皇帝正面對抗。 她不動聲色地斜睨寧中書一眼,抿了抿嘴,沉默的時間有些久,偏偏在場的兩人都沒有轉移話題的意思。 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想讓解決的方法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干這事純粹是里外不討好。 見她一直不做聲,寧中書甚至催促道:“許學士不必擔憂,先說出來聽聽吧,即便不合適也不要緊?!?/br> “是?!笨磥斫袢帐球T虎難下,必得說出個一二來才行,她心中一橫,稟道,“依下官之見,因弘文成一事,百官已鬧得沸反盈天,此時不能揚湯止沸,反應將事情冷上一冷,各退一步,或能暫時緩解僵局?!?/br> “哦?許學士的意思是?”皇帝追問。 “由首輔約束百官不要奏請任命丞相,皇上也無須廢除丞相之位,朝臣仍按申國公任丞相之前的舊制行事?!痹S清元說完緊接著便跪下請罪,“微臣年輕歷練不足,自知該法不足之處尚多,請皇上饒恕?!?/br> 因為低著頭她看不清楚其他兩人是什么神情,心下忐忑不安,仿佛過去了一個時辰那么久,許清元才聽到皇帝開口,卻是在詢問寧中書。 “寧首輔以為如何?”皇上的聲音不辨喜怒。 寧中書聲音洪亮,吐字清晰道:“臣以為許學士所言有理,臣愿管束百官,為皇上分憂?!?/br> 皇帝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而是叫起許清元,命二人退下。 兩人一路走回內閣,直到領路的內官離開,寧中書才開口對她說道:“今日你無須如此謹慎小心?!?/br> 許清元轉頭去看他,卻發現寧中書面色輕松地看著前方,道:“一入內閣,與其他朝臣便再不相同。官員的奏折都需抄傳邸報,所以他們有的能說,有的不能說。而成了內閣大臣,便可對皇上密疏進言,所上奏折秘而不發。既是旁人不會知道的話,圣上又何必為難咱們呢?!?/br> 細想其理,許清元倒也贊同。說白了內閣議政是關起門來說事,皇帝需要聽真話,而能說真話的除了內閣沒有幾個人有這個底氣。因此就算意見不一致,吵得再兇那也是內部問題,在公眾不知道內情的情況下便不能也無需處罰發落。 “哈哈,好了,快去用膳吧,老夫得先去睡個中覺了,這年紀大了就是精神不濟,不比你們小年輕嘍?!睂幹袝呛堑亓镞_著走開,許清元默默完成禮節后,盯了他的背影許久。 半旬后,御史臺御史中丞鄧如玉請奏皇帝,將御史臺改為都察院,掌糾舉百僚、推鞫獄訟之職,并增加官職,加強對地方的監察力度。 “罷御史臺者,非罷御史”,反而是擴張了御史的權力。但改制從根本上是為了皇帝更方便地監察中央和地方吏治,尤其皇帝還想要任命自己的親信鄧如玉擔任左都御史,統管整個都察院,更是引起百官的激烈反對。 表面上皇帝不急著立刻全面推行都察院,但御史臺的官員和職位設置卻在一點點改變。 有弘文成之事在前,眾人沒想到皇帝收斂的如此有限,只能折中妥協。 之后,寧晗上奏折推舉清瓏公主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鄧如玉任左副都御使,女官皆上書支持。 因公主為弘文成扶棺時,其親口承認是個人意思,所以文官們當時便在使勁忖度公主突然掃自己親爹的面子所謀為何。思來想去,似乎只有公主想要積累名聲、參政爭權這一個原因。 男官們不待見女子摻和政事,有張聞庭這么合適的人選在,他們也不認為皇帝會將皇位傳給一個女人,即便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但換個角度來想,公主去做這個都察院御史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一來公主女人的身份無法繼位,翻騰不出太大水花;二則公主是皇帝唯一的骨rou,皇帝對她總會心存舐犢之情,所以她坐到左都御史的位子后,可以借此與皇帝抗衡。這么論起來,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見少有人反駁,皇帝佯裝大怒,將公主叫進宮中“罵”了兩個時辰,官員們聞訊反而更支持公主。 拖了一段時間之后,皇帝才“迫于”百官的壓力采納請奏,改御史臺為都察院,“凡大臣jian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遇朝覲、考察,同吏部司賢否陟黜。大獄重囚會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讞平之。其奉敕內地,拊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注]”任清瓏公主為都察院正三品左都御史,鄧如玉為正四品左副都御使。 改制一事塵埃落定,皇帝辦成了一直以來想要做的一樁大事,心情好得很。 經過他仔細思慮,也最終采納了許清元的建議,寧中書和許清元壓下百官非議,保留丞相之位卻不任命官員擔任。 公主府中。 一身繡著孔雀的緋色官袍被掛在木施之上,清瓏公主一會兒摸領口袖子,一會兒摸摸補子,稀罕得很。 她眼神亮亮地看向許清元,問:“許學士著實厲害,本宮只不過照你所說去了一趟弘家送殯,便這么快正大光明地步入朝堂了?!?/br> “公主以后要改稱本官才是?!痹S清元笑著糾正她,“公主何不穿上試試合不合身?” 齊朝的官服都是官員自己花錢定制,料子暫且不說,補子的繡工也極精細,這一身可稱得上是造價不菲。但公主哪里是缺這點銀子的人,既然送到她的眼前,定是無一不好的。 不過公主這會兒正在興頭上,聽了許清元的建議便真的拿進去換上,出來后還低頭仔細查看著問:“怎么樣,是否有些奇怪?” 許清元笑著站起來,同她一起站到鏡子前,公主看著鏡子中的兩人,微微發呆。 內閣大學士只有五品,因此官袍是青色的,補子上繡著白鷴的圖案,許清元這一身看上去遠遠沒有公主自己的官服奪目。但當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清瓏就是覺得自己穿上了衣服也一點兒不像個官員,像是撿來的這么一身一般。反觀許清元呢,她站姿隨意,目光平視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淡然自信,嘴角帶著極淺的微笑,只消一眼,人們就能肯定她一定是朝廷命官。 清瓏公主蹙著眉頭仔細打量了一番,突然抬手將滿頭珠翠拔了下來。 “公主?”許清元眼神疑惑地看著她。 “戴這么多東西頭重腳輕的怎么案牘公務?”公主拿一根白玉簪將頭發盤在腦后,“這樣看著就好多了?!?/br> 作者有話說: [注]出自《明史》有改動。 特意去翻了一下晉江的引用規則,應該沒有違規吧…… 第147章 “大人, 這三個案子是下月需要跟大理寺、刑部會審的重案,下官已全部做好批注, 請您務必仔細看完, 不要在一開始就讓大理寺和刑部對都察院心存不滿?!鞭饋碛惺终颇敲春竦陌妇肀徽旁谇瀛嚬鞯陌缸郎?,鄧如玉態度嚴謹認真地囑咐她。 清瓏公主看了看案卷的厚度,雖然心里有些發怵, 卻努力笑著應道:“辛苦鄧大人,本官會細心查看的?!?/br> 而鄧如玉卻絲毫沒有停頓地轉過身從司獄手上接過其他兩摞案卷,將其“啪啪”兩聲疊羅在公主面前, 面無表情地說,“大人辛苦?!?/br> 原來剛才只是一個案子的材料……清瓏公主看著幾乎把她擋的嚴嚴實實的案本, 有種昏倒的沖動。 即便她做好了第一天上任不會那么順利的準備,可是一上來便要接受這么大的工作量還是讓人難以適應。 月亮悄悄爬上樹梢, 屋內案桌上的燈花爆了一下, 清瓏公主掀過一頁紙,努力睜了睜干澀的眼睛, 繼續努力靜心看下去。 漸漸地, 都察院的人陸續走的干干凈凈, 就連鄧如玉也于半個時辰前離開了衙門。 當時在清瓏公主疑惑的眼神下,鄧如玉只丟下一句:“是大人看的太慢了,不算上午給您批注好的案卷,今天下官已經寫定五份彈劾的奏章、同吏部敲定吏官考察事宜。明天您要同下官去吏部一趟,可能一整天都回不來, 大人您要安排好自己的時間和公務,下官先行告退?!?/br> 留坐在原地的清瓏公主不由自主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 她頹然伏到案桌上, 欲哭無淚。 哎,原來許清元和晉晴波等女官們在官場上雷厲風行的樣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煉成的,游刃有余的背后是她們日復一日的辛勤付出。 接下來的幾天公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 以前在宮中和府中時總覺得一天是那樣的漫長,從天明到日落,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少太少,而無聊的時間又多得令人發慌。直到如今自己進入都察院任長官后,她生平第一次覺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是如此短暫。 為何只是一個都察院而已,一天大事小事會積攢到上百件這么恐怖的數量? 雖然根據父皇的安排,都察院的公務都由鄧如玉做決斷,可是許學士也跟她說過鄧如玉會特別“關照”她,希望她能好好學習。所以即便不需要她真的拿主意,鄧如玉還是會嚴格地要求她。 如今即使她焚膏繼晷地案牘工作,天天從一睜眼忙到深夜閉眼一刻不得空閑,公務還是無窮無盡,仿佛永遠都處理不完似的。 終于,在一個休沐日,清瓏公主約許清元外出閑逛的時候,將滿肚子的苦水全倒了出來。 聽完這一切的許清元并沒有安慰她,而是一派閑適自然地靠著椅背慢慢品茶。 公主被打擊到,她哀怨嘆曰:“難道我真的天生就不如你們聰穎靈慧?” “公主何必妄自菲薄?!痹S清元在心里笑夠了才開口,“其實下官剛去翰林院的時候也是如此,因為有個不體察屬下的上峰,恐怕比您還要更狼狽些,我也是找了好些人幫忙才不至于被當眾責罰?!?/br> “哦?”聞言,清瓏公主一掃方才的頹敗,連連追問許清元后來是怎么解決的,橫不能總是找槍手吧? “咳咳,”許清元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轉移話題道,“下官的法子不適用于您如今的情況,不過您作為都察院的都御史,應當學會思考:有些事情真的需要您親自過目嗎?雖然人人都知道事情分輕重緩急,但真的能夠做到將其按照重要程度選擇不同的應對方式卻不是人人能做到的。您如今成了一院長官,這才是最需要掌握的能力?!?/br> “有道理?!甭犕暝S清元的一番話,公主豁然開朗。 她正要岔開說別的事情,卻看到許清元一直在通過茶樓雅間的窗戶看向外面,公主便也側頭看去。 “那是……洋人?”清瓏公主不確定地說。 “嗯?!痹S清元收回目光,“有幾家在各自行業出類拔萃的法人在跟外國人做貿易,最近京城中確實出現了不少洋人?!?/br> 公主頗有興味地說:“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話,若是不會官話,怎么能從外國一路漂洋過海來到京城呢?” “只要用心,官話也沒什么難學的,”許清元道,“這些敢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其他國家謀求商業機會的人,可不是普通人物?!?/br> 之前佟三娘便跟許清元說起過,她的紡織廠組織過幾批商船出海,但航行范圍也僅限于周圍不遠的幾個小國家,上月她本想讓船隊稍微走得遠些便遇上了海上風暴,整條船差點全軍覆沒,損失慘重。 “來往都察院的時候,您大概帶多少隨行的人?”許清元沒有再關注外面的洋人們,轉而如此問道。 冷不丁聽到許清元的詢問,公主遲疑了一下才回:“六個……我知道太多了,可是之前遇到好幾次意外,實在有些害怕?!?/br> “公主,以后就帶一兩個即可,讓其他人在暗中保護您?!痹S清元沉思著說。 “為何?” “您現在是正三品當朝大員,跟各朝的皇子在成年后都要進入各部任職參政有何區別呢?”這話只說一半,許清元便住了口。 硬著頭皮想了半天,公主才道:“你覺得那個圖謀不軌的人會因此再次對我動手?” 許清元點了點頭。 “可是百官都不認為我會坐上那個位子,所以才放心讓我進入朝堂啊……”公主話沒說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聲音猛然提高,“但是那個人從不這么認為!不論是在我小時候還是長大后,他一直想要抹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