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79節
作者的話 林不答 作者 03-11 小波折一下,不要慌,還有兩三章正文就完結了嗷。 第69章 .他大概要喝一輩子的冰美了。 機場廣播響了很多遍,孟杳還是沒法相信她的航班被取消了。昨天清早下起的那場雨暫歇一晚,到今天變本加厲成了暴雨,機場里大半的航班出現延誤或取消,旅客們亂糟糟地擠作一團。 孟杳本還在為昨天因禍得福拍到了意外的彩虹而驚喜,這會兒卻徹底蔫了。 老天跟她作對似的,就是不讓她去參加胡開爾的婚禮。 孟杳坐在咖啡廳里攥著手機,心煩意亂,根本不想跟江何說她可能真的趕不到了。她還想看看有沒有其他航班復飛的可能。 而沒等她說,他的微信已經發過來。 [航班取消了?] 孟杳回了個喪氣的表情。 [我查了一下,東部沿海都在下雨,天氣狀況確實不好。]不知是不是文字的特性,他看起來非常冷靜,似乎并不失落,[你還是別來了,危險。打車回家,到了給我發個信息。] 孟杳知道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但就是覺得很遺憾,甚至有些難過。 她把自己塞在吵吵嚷嚷的咖啡廳角落座位里,打字問江何:[你已經到了嗎?] [嗯,昨晚到的]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補充一條:[放心,我給你全程直播,你什么都不會錯過] 屏幕那邊反復閃爍著“正在輸入中……”,孟杳苦笑。 等了很久,沒見他發消息過來,孟杳正要打字問,看到一條:[我還可以幫你搶捧花] 她愣了一下。 屏幕那邊也停住了,沒有“正在輸入中”,也沒有新消息。 孟杳等了等,自己打字回復,一個“好”字剛發出去,幾乎同時,她看到江何那邊彈出來的新消息:[你要捧花嗎?] 孟杳這次沒等,只是在剛敲下第一個字的時候忽然改了主意,換成語音輸入,按著屏幕說:“要的?!?/br> 一秒的語音條,她的聲音清晰。 她說:“要的?!?/br> 江何也用語音回復:“好,帶回去給你?!?/br> 聊完喝了杯熱可可,孟杳沒那么郁悶了,拖上行李打算回家,卻在快走出咖啡廳時看到了排隊隊伍里熟悉的身影。 鐘牧原手里拿著登機牌,抬頭嚴肅地看著閃爍的信息屏,眉毛擰在一起。 孟杳頓了頓腳步。 她好像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自從確認莫嘉禾的安全之后。她沒過問他是否還在為莫嘉禾做心理咨詢,也順理成章地忘記元旦那天他十分堅持,要她有時間的時候和他談談。 他也沒有再來聯系。 這個人好像一直都挺奇怪的,又或者是不湊巧,他和自己的節奏永遠不同步。孟杳這樣想著,決定不同他打招呼了,提步要走。 鐘牧原卻在這時候扭頭看到了她。 他也明顯一怔,猶疑兩秒,才向她走過來,“杳杳?!毙θ萑匀粶嘏挽?。 孟杳也沖他笑笑,“好巧?!?/br> “你要去哪?延誤了?” “嗯,本來去泰國參加朋友婚禮?!泵翔么?,掃到他登機牌上的 lhr,便問,“要去倫敦?” “嗯?!辩娔猎瓚暫蟪聊藥酌?,又解釋道,“東醫神經科和 ucl 心理學研究所開了一個合作項目,邀請我過去做負責人?!?/br> 孟杳笑:“那很好啊?!彼肋@意味著他將再次長期離開中國,也知道這其實挺奇怪,甚至挺值得生氣的——一個對你展開過追求并反復請你抽出時間“和他談談”的人,計劃著一聲不吭地離開。 就像她大四那年忽然收到一張來自美國的明信片,羚羊谷的瑰麗奇景上“畢業快樂”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一筆端正行楷,她高三那年偷偷模仿過無數次的。 但孟杳不生氣,也不覺得被冒犯。她從來都不是為這種事生氣的人。 所以大四那年,隨明信片一起被送到她宿舍的還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舊包裹和信封,宿舍驛站的大叔滿頭大汗向她道歉,“真見了鬼,這個人寄的東西全堆在角落架子底下了,我都不曉得,今天才翻出來的……是不是耽誤你事情了?” 而孟杳只是搖頭表示沒關系,把那張明信片收到畢業紀念冊里,其他的舊包裹同畢業雜物一起賣給了廢品站。她一個也沒拆開看。 鐘牧原看著她禮貌而毫無芥蒂的笑容,沒有說話。 孟杳又道:“你的飛機沒取消?” “沒有?!辩娔猎嘈?,“俄航,風雨無阻?!?/br> “俄航要是也執飛中泰航班就好了?!泵翔寐柭柤?,“幾點的飛機?” “延誤了,還早?!?/br> 這話讓她沒法接,孟杳正要生硬地告別,話到嘴邊忽然想起另一茬,笑了笑說:“你之前說有話想和我說,現在還有嗎?你航班不急的話就今天吧,之后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空了?!?/br> 鐘牧原知道她的意思其實是“之后我不會再聽”,也知道這話里其實暗含著淡淡的譴責——反復糾纏的是你,說要談的是你,一聲不吭走人的也是你。 但只是譴責,并不憤怒。 只是出于對他反常而無禮的社交表現的譴責而已。 孟杳從不委屈自己,也不薄待別人。她現在仍然愿意和他談,就是她對他的尊重。 鐘牧原也知道,哪怕說了,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從他那天在餐廳外看見她和江何的相處他就明白,過去的事,說不說都沒有意義了。 可他心中居然還是燃起了一點絕望的焰火——萬一呢。 他笑笑,邀請道:“去咖啡廳坐坐?” 鐘牧原問她要喝什么,孟杳搖頭,一杯熱可可已經將她灌飽。鐘牧原還是給她點了中杯焦糖瑪奇朵,他自己喝冰美。 “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甭渥?,他說。 “嗯?!?/br> 鐘牧原猶疑幾秒,才道:“大學那幾年,你有沒有收到過我寄給你的禮物和明信片?” 孟杳如實道:“畢業的時候一起收到的,積壓在快遞驛站了?!?/br> 鐘牧原愣了一下,而后了然一笑,嘲弄地搖了搖頭,而后定定看著她,“如果我說……這大概是江何故意壓下來不讓你收到的,你會相信嗎?” 孟杳皺了皺眉,她沒想過這個問題?,F在如果說是江何從中作梗,她似乎也不意外。 鐘牧原似乎在期待她的反應??伤姆磻簿褪前櫫税櫭级?。 他笑了笑:“換個問題……如果那些信你準時收到了,你會看嗎?” 這個問題不難,孟杳坦誠地說:“第一封會看。之后的要看你第一封寫了什么,也要看我當時是不是在戀愛中?!?/br> 這個回答太孟杳了,鐘牧原笑出聲來。 “所以你畢業一起收到的時候,一封都沒有看,對吧?”他仍然笑著。 他溫和的笑意讓孟杳愣了愣,垂眸道:“祝我畢業快樂的那張看了,也一直收在我的紀念冊里。謝謝你?!?/br> 鐘牧原的笑越來越淺,最后他低下頭去,如同自言自語,又或者自我嘲弄一般,低低地笑了兩聲。 他的聲音也低沉:“那如果再往前呢,如果是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去長嵐找你,你會見我嗎?” 這個假設太虛無,時間又過了太久,可孟杳不想敷衍他,所以思考得有些費力。 良久,她皺眉道:“我不知道,可能會吧?!?/br> 鐘牧原忽然抬起頭看她,眼神里有巨大的動容,他似乎很激動,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僵了一下,問:“那如果是再之前,高三……” 他沒有問下去。孟杳什么都沒有說,光是那種無奈而疑惑的眼神已經足夠叫他意識到他在做什么。 他在瘋狂地向前回溯,試圖找回一個時間點。 一個,他還來得及的時間點。 可有什么會改變呢? 時間不會停止,孟杳不會回頭,他也不會變得果敢坦蕩。 哪怕是現在,他和孟杳再次相遇,在孟杳面前,他仍然不夠坦蕩,有時候過于熱切,有時候又過于懦弱。 空氣似乎凝滯了很久,鐘牧原聽見自己最終仍然心有不甘,輕聲道:“…我去了的?!?/br> “那年暑假,我去了長嵐三次?!?/br> 孟杳微微一愣。 “第一次你好像不在家,我在你家門口的那個田埂上坐了一整天?!?/br> 孟杳已經記不起來了,那個暑假她過得并不算好,畢竟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表白失敗,大學的學費也未必有著落。精神和物質的雙重壓力下,她沒機會體會到高三班主任總說的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夏天。她和黃晶一起在鎮上奶茶店打了一段時間的工,邀請向斯微來長嵐玩了幾天,再有,似乎就是被江何捎上,去了一趟孤山島,勉強擁有了一段畢業旅行。 “第二次遇到江何,和他打了一架?!闭f到這,鐘牧原笑了聲,“我不如他,不敢真的下手?!?/br> “我臉上的傷藏不住,回去之后被爸媽關了禁閉?!彼脏咧?,抬頭看了看她,“現在想想真虧,至少應該把他也揍到掛彩兩個月才公平?!?/br> 他玩笑著,試圖擺出將往事付之談笑中的輕松神色。 可孟杳僵硬的表情讓他知道,他笑得很難看。 鐘牧原斂起嘴角,“第三次再去,已經快開學。你好像已經走了?!?/br> 孟杳沒說話。 鐘牧原將這些說出來,卻也沒覺得輕松。他兩手交叉擱在桌上,手邊的冰美式已經全部化了,漫出一灘水,漬濕了他的袖口。 “如果當時你知道我去找你了,你會見我嗎?”他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他想,都已經這樣不體面地將所有責任推給另一個人了,至少,讓他聽到一個假設的圓滿吧。 可孟杳沒有。 “我不知道?!彼琅f誠實。 而“我不知道”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假設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