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著首輔生了崽 第90節
可他不就是要娶個這樣的世家貴女回去么? 與他并坐在高處,遠離市井喧鬧,令人引頸仰望,做一尊在蹙眉淡笑間,就能改變萬千人命運,被供奉起來的佛剎。 若論生氣。 阮瓏玲倒是很有生氣。 游刃有余穿梭在市井中,嬉笑怒罵,肆意活在這世上……可她也同樣唯利是圖,市儈圓滑,心機叵測,狠心無情。 一個是毫無心機,唯命是從的乖順閨秀。 一個是心如蛇蝎,浪*蕩無情的黑心商女。 他不娶張顏芙?莫非要娶阮瓏玲么? 莫說是妻,妾也不行! 畢竟阮瓏玲現在已然嫁做人婦了! 莫非堂堂首輔,要去對個以前冒犯過他的商女,施以手段?巧取豪奪么? 絕不。 方才擦肩路過時,她身上那股獨有的熟透了的蜜桃香甜體香,一直到縈繞在他身周,使得他有些分神燥*熱。 心思早已不在棋盤上了 李渚霖抬起指尖,微扯了扯脖頸過緊的衣襟,并不打算依張顏芙所言在富國公府歇睡,只兀然問了句, “你近日在選衣料?” “嗯,缺了件晨禮袍。 宮中御制的料子雖好,卻總覺少些新穎,所以才費周章在民間找找看有無合心意的。今日看了三家,福元布坊,云裳閣,還有個阮氏商行……” “那便阮氏商行吧?!?/br> 李渚霖扔下指尖棋子,玉瓷碰撞“噠”的一聲。 蓋棺定論。 ? ? 這便奇了怪了。 他甚至都沒看過那些布料,為何就一口敲定了那阮家商行? 莫非……莫非方才那商婦,果真與他有干系? 張顏芙垂眼,斂下眸光中的深重忌憚,頷首乖順著應了句, “自然都聽霖哥哥的?!?/br> 大駝巷,阮宅。 新添置的府宅只偏僻了些,占地面積卻格外廣闊,哪怕是再來幾十口人,也照樣住得下。 因此,阮家的兄弟姐妹,包括阮麗云這一大家子,都住在了其中。 起初吳純甫并不愿意,畢竟頂天立地大男人,搬到京城以后合該自己購置房產,哪兒有住在妻家的道理? 可阮麗云并不愿意與弟妹們分離,舒姐兒也吵著鬧著要在阮家一同與小為安念書,再加上大駝巷離皇宮實在太近,當差格外方便,吳純甫這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卻堅持不能白住,定要每個月按照市場價給賃金,這才作罷。 阮成峰每日按部就班,去翰林院當???值,在這一屆的舉子中他的才學最為出眾,人又謙卑有禮,難得的是行為處事并不死板,短短幾日便很得上峰與同僚的喜歡。 阮玉梅則將重心放回了家宅之內。 阮瓏玲說,以前她走街串巷漿洗做活,那是迫于生計沒有辦法,可現在阮家的日子已經一年好一年,已經不需要那么辛勞了。 阮玉梅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女子,眼看著即將議親,不宜在外頭太過拋頭露面。她今年二十歲,年歲稍大,比不過那些及笄就定親的女子,在婚嫁市場上有些尷尬。 可越是如此,越是要不急不緩。 好歹也要如那些侯門貴女般嬌養著,養出些矜貴傲骨,閑適的氣韻出來,讓人覺得難以親近不易攀折,才能勸退掉那些心術不正的,甄選出愿意排除萬難誠心誠意的子弟來求娶。 左右這幾年下來,阮玉梅跟著兩個jiejie在商場上歷練,什么掌管田鋪,算賬御下,她都學了個十成十,也樂得在家中照應內宅。 家中的各項瑣碎,只有專門調教出來的女使cao持。 她真正需要關照的,是內宅當中的兩個外甥。 舒姐兒倒還好,到底是個快十歲的大姑娘了,性子是個嫻靜的,在乳母的指導下,能安下心來繡花寫字。 小為安卻是異?;顫姶竽?,閑不住的性子。 由于搬離了揚州,遠離了熟悉的環境與固定的玩伴,原以為他會不適應,可這小家伙,適應得倒比所有人都快。 第二日就趁乳母不慎偷溜出門,跑到隔壁鄰居家去自己找玩伴兒,讓家里人火急火燎擔心了半天,等到鄰居來送信上門去接人時,他已經和隔壁院鄭家的幼童們打得一團火熱了! 好在能買在大駝寺巷尾的人家,門戶都不會太高,大家也都曉得新搬來的阮家出了個狀元郎,都是熱情相待著的。 原本阮家在京中也沒有幾門親戚可以走動,正不知該如何打開官場的社交圈子,靠著小為安的自來熟,一下子竟與巷尾的四五家的官眷們熟稔了起來。 “小姨母的手真巧,我昨日帶著你做的大鬧天空風箏出去放,他們個個眼紅,覺得威風極了!” 直到現在,每每瞧見小為安,阮玉梅都覺得內疚,這么可愛的孩子,她以前居然言辭憤然得想要勸jiejie落胎? 幸好jiejie沒有聽她的。 “是么?那姨母多做幾個送給他們,你們一起玩,如何?” 小為安眸光亮了亮,緊而有些遲疑道, “可光大鬧天空,姨母就做了整整五天日呢,要是都給他們做,姨母會累的,安哥兒不愿讓姨母勞累?!?/br> “姨母不累。這次做簡單些的款式,也同樣精巧,做上七八個都只需花費兩天的功夫呢!” 阮玉梅是穿針引線的繡花高手,擅長的的便是這些精細功夫,做幾個風箏自然不在話下。 一則能哄小為安高興。 二則,也能更加快速結交人脈,拉近關系。何樂而不為呢? 官宦人家大多視金銀如糞土,看不上那些黃白之物,這些別致且精巧的小東西,反而更加容易討人歡心。 聽她說做風箏費不了多少神,小為安立即歡呼雀躍起來, “好!姨母最好了,為安多謝姨母! 太好了!兩日之后就能和他們一起玩兒風箏咯!姨母,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小為安正是玩心重的時候,男孩兒也不能太過拘束。 阮玉梅點頭,笑著答應了他, “去吧,一個時辰以后回家用膳。 否則你娘下次管束你時,我可不會在一旁幫腔了?!?/br> 小為安邁著小短腿,早就跑到了回廊轉彎處,不見了人影只留下了響亮的應答聲, “好嘞姨母!安哥兒知道啦!” 阮玉梅先是命人將桌子支到了園中,然后又吩咐取來筆墨紙硯、彩綢柔幡,準備先將風箏的圖樣提前畫出來,屆時再將它們縫訂在軟竹條上…… 此時院門口傳來動靜,只見阮瓏玲蹙緊了眉頭,面白如紙,腳下綿軟著,幾乎是拖著步子邁入了院中。 ! 這是怎么了? 三姐從來都是家里的主心骨,頂梁柱! 遇事從來臨危不亂,從未露出過這番神情! 阮玉梅立即放下手中的畫筆,快步上前一把攙扶住她, “可是這幾天太勞累?jiejie身子撐不住生病了? jiejie你別不說話,jiejie你看看我,你回答我!” 在meimei輕微的搖晃下,阮瓏玲擴散著的瞳孔,才終于聚了焦,她緩過神來,然后緊抓住阮玉梅的手,緊著嗓子急促道, “梅兒,快,吩咐下人收拾東西,我要帶為安回揚州! 馬上出發!今晚就走!” “什么?可…可我們才到京城五天,才將一切都收拾妥當,jiejie為何又忽然要走? 今晚……今晚也來不及??!你們孤兒寡母的,若不提前找尋到人護送,我豈敢讓你們出城門?” 阮瓏玲慌亂眨了眨眼,恢復了些理智,可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是…你說的對…孩子還小……那就連夜去聘請鏢師,明天一早出發,花多少銀錢都可以!” 阮玉梅連忙將她緊抱在懷中,不斷撫順著她的單薄顫抖的脊背,噙著淚哽咽道, “jiejie,你莫慌,出了什么事兒咱們一家子抗,我們一起想辦法,你莫要這樣嚇我…” 或許是meimei的安撫起了作用。 阮瓏玲忐忑不安的心神終于略定了定,她望著眼前早已能夠獨當一面的幼妹,終于將自己的脆弱展露了出來,顫著發白的唇瓣, “我…我偶然碰見了孩子他爹。 當年在揚州時,我就是為了要個孩子,才處心積慮勾得他與我有了夫妻之實……他離開時,并不知我已有孕,我…我從沒想過還能再見著他! 梅兒…我害怕! 京城何其大,可又何其???只要稍加打探一番阮家商行,他便能曉得我住在何處,曉得我有個孩子……為安與他長得那么像……不,不行!為了避免他覺出蹊蹺上門來搶孩子,我絕不能在京城待了!” 竟是如此?! 那這……豈不是去父留子? 這是阮瓏玲頭次在家人面前談及為安的生身父親,其中內情,著實令人咂舌,使得阮玉梅腦中亦懵然一瞬! 此事確是棘手!也難怪jiejie此刻猶如驚弓之鳥般,立刻下決斷要動身回揚州。 畢竟子嗣傳承,乃是世間頂頂重要之事。 尋常人家,是斷不會讓自家的血脈流落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