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br>
    就這么簡單的兩個字，瞬間斬斷她心里緊繃的弦線，好像有無數小螞蟻在心間游走，那麻麻癢癢的感覺，不劇烈卻令人難受。

    按照她的預想，不管他搬出任何理由來阻撓，她都做好了一一反駁的準備?？伤麉s用如此溫柔而霸道的方式，強迫她心軟，強迫她留戀。

    這大概是江辰進做過的最差勁的事，卻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達對她的在乎，而不是透過溫婉平淡的口吻。

    但即使用上了最后的大絕，依然無法挽回白傾凜執意而行的決心。

    無他，她只想抹去過往那個猶豫不決的自己，沒有理由的奮不顧身一回，不論結果如何，她都算是為自己做了些甚么了。

    這一次，就讓她好好任性吧。

    朝早，白傾凜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吵鬧的手機就在枕邊顫動，迫得她不得不抬頭睜眼。

    「誰??？」她看都沒看，直接按下了接聽鍵，然后不到一秒她就徹底醒過來了，「是我，江辰進?！?/br>
    「......早安?！贡緛硪_口問他一大清早打來有何貴干，想想還是別明知故問好了。

    「我看到你昨晚上線了?！顾又f道。

    「嗯?！?/br>
    「可是你沒有回我的日記?！?/br>
    「嗯?！拱變A凜咬唇，莫非他生氣了？

    「解釋一下？」他的語調平靜，內里卻包含著無數隱忍的情緒。

    「我決定了的事不會改變，就算你叫我別走也沒用?！顾Я艘а?，豁出去了，「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啊......可是沒辦法?！?/br>
    「我們說好的見面呢？說好的一起努力放下過去呢？你答應我的事情都還沒有實現啊，」他停頓了下，聲音越發顫抖，「現在你卻說要拋下我，像她一樣，一個人跑到k國那么遠的地方去?！?/br>
    才剛提到「她」，淚水瞬間浸滿了深邃的眼窩，毫無預警的潰堤，沿著臉頰兩側緩緩滲下。

    她又何嘗不知，k國的那位對江辰進而言，是最不可觸碰的柔軟記憶。

    「要不......我不去k國了好嗎？」她放輕了聲線，像求饒一般，「藝術大學到處都有，我到別的國家去唸，就不去k國！」

    「不，傾凜，沒關係的......」聞言，江辰進的理智霎時回神，忙不迭的想要彌補自己一時失言的過錯，「剛才是我反應過度了。這是你的決定，不該受到我的情緒影響?！?/br>
    「我說過了，這不止是你的情緒，羽櫻的事我不比你容易釋懷?！箍粗槐楸檎勰プ约?，卻強裝沒事的模樣，白傾凜只覺得心臟隱隱作痛，「既然這是無法跨過的坎，那就讓我們一起逃避，好嗎？」

    「可是你都已經安排好一切了......」

    「那都算不了甚么，你不受傷，不難過，才是我此刻最在乎的事?！拱變A凜把手心覆在左胸上，感受那兒傳來的平穩心跳，一拍，一拍，是江辰進賦予她的。

    「師傅，這便是我的報恩?！?/br>
    半年后，機場外的等候區。

    白傾凜跟江辰進并肩而坐，身上一件白襯衫配素色長裙，簡約而不失正式。一頭黑絲束起，臉上淡淡脂粉更顯神采。這大概是她近期內，最后一次在他面前精心打扮了。

    自那天之后，兩人幾乎天天在line上說話，好像只要沒看見對方的消息，一日就不算結束。即使期間兩人各忙各的，還是少不了傳一張貼圖，不論能否得到對方的回覆。

    有一種信任，不需要透過秒讀秒回訊息來維持。

    偶有相約見面，每一次白傾凜都想盡辦法精心裝扮，想讓他看見最亮麗的自己，早已不同于以往的消極。

    當初江辰進拉了她一把，這滴水之恩，如今她就以自己昂首闊步的漂亮模樣，涌泉相報。

    「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吧，你這就要走了?！菇竭M望向她微微泛紅的臉蛋，語帶哽咽，「我們不是沒多久前才在游戲上認識嗎？」

    「你現在都很少打游戲了?！拱變A凜失笑。

    「所以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連系了？」他眨眨一雙靈瞳，臉色略有失望。

    「連系可以說斷就斷，但互相依賴的力量卻不曾減少?！顾ρ?，神情專注而認真，「只要我們一天還需要對方，這段關係就不會斷頭?！?/br>
    「甚么需不需要的，真功利?！菇竭M咂嘴，卻換來白傾凜一陣似鈴般的笑，「對啊，人和人之間不就是利用對方建立感情，互相滿足嗎？」

    真不浪漫，江辰進心里暗想。但是她真的變了好多。

    「走吧，你該登機了?！菇竭M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順手牽過女孩身旁塞滿的行李箱。

    看他那雙眸子淺淺泛了一層水霧，眼神里盡是滿溢而出的不捨，敢悲而不敢言。成片煙霧氤氳的正中央，銘印著她的影子。

    白傾凜不禁好笑，「你干嘛這副模樣？我不過是去l國視察一下環境而已，幾天就回來了好嗎？」

    那通電話過后，她確確切切的改變了心意，放棄原本在k國學所的學位，轉而向離家2小時機程的l國學府遞出申請，也順利獲得接納。

    儘管江辰進三番四次讓她別顧慮自己，可就如當初想要朝藝術發展那時一樣，她一旦決定了的事，便無人能動搖。

    「我怕到你真正要離開那時候，我會哭得說不出話來?！菇竭M越說越小聲，反之白傾凜的笑聲越來越響亮。

    其實這陣子來江辰進也改變了許多。從一開始只有滿滿溫柔，不論如何都能瞬間撫慰人心的、神明般的存在，到后來變成一個會哭會笑、會受傷、會害怕的正常人。

    他們都在改變。

    「就算你沒說出口，我都當作自己已經聽過了?！拱變A凜伸手，強行把他的嘴角往上拉，「別皺著一張臉，不好看?！?/br>
    「嗯?！顾S手抹了抹眼底，如冬日暖陽般的笑顏再次在他臉上綻開，「傾凜，再見?！?/br>
    她踏出了兩步，又回眸，這回的神色有著些許沉重，「再見?！苟罄^續往前走去。

    夏季緩風微微捲起她的裙擺，把她大步流星的背影吹散于空中。她兩袖盈風，毫無猶豫的踏步而行，空氣里彷彿還殘留著她的清香，久久縈繞在他周身。

    傾凜，再見。

    你要活成自己的樣子。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在江辰進看來，并沒有想像中的漫長煎熬。

    這話并非事后諸葛，而是二人本就不常相見，大多時間都是靠著網絡將彼此連結起來，以一串串的程式序碼，把心意傳遞到對方心中。

    如今只不過是彼方的距離更遙遠了些，見面從一兩個月一次變成半年一次，可一想到白傾凜在遠方自信飛揚的模樣，這些似乎都算不上甚么。

    如果一年就能把一個人的想法來個翻天覆地的大轉變，那么經過四年的薰陶，白傾凜到底變成甚么樣子了。

    網絡再無所不能，也無法將這件事準確傳遞。至于答案，他真的很想知道。

    接機大堂里，有個白膚粉頰，眉目如畫的男生，目不轉睛的逐個審視著往來的路人，直接眼角馀光捕捉到一抹倩麗身影才罷休。

    一頭如瀑般的黑絲修剪成男孩似的短發，紫魅眼影刻劃得雙眼深如刀剜，令人過目難忘。英文詞句的印花t恤，配上一件九分牛仔長褲，更顯兩腿修長。

    11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穿褲裝。

    「辰進！」女孩顧不得手里的行李箱失控滑走，直直奔著思念許久的男孩而來，整個人直接撲進他的懷中。

    身上的清香還是一樣，真的是她，白傾凜。

    江辰進把手環過她的腰際，輕輕回抱，讓兩人間的距離更近了些。

    「傾凜，歡迎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