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姨母清宮養娃日常 第255節
他們這些人不僅憑空手里的活計變多了,而且小夏子還把屋子里面的氣味搞得這么臭,這讓他們勞累了一天回來的人該怎么休息! 脾氣本就暴躁的健壯太監越想越氣,徹底忍受不了了,“咣當”一下將門給大剌剌地推開,抬腿幾步走到房間中央的桌子旁,拿起桌面上的火折子將一旁燭臺上的油燈給點燃。 黑漆漆的房間瞬間就變得亮堂了些。 他抬腳沒好氣地踢了一下桌子腿,罵罵咧咧地走到大通鋪前,語氣不善地出聲抱怨道: “我說,你小子不會白天時吐到屋子里了吧?老子和你分到一個屋子里住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你把屋子搞得這么難聞,我們晚上怎么休息?” “你還有沒有半點兒羞恥心!難不成你還真以為這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屋子了?” 健壯太監站在小夏子的腳邊,用手指著鼓起來的被子,像是連珠炮一樣連著唾罵了好幾句。 瞧著他聲音一句比一句高,裹在爛被子里的小太監都不吭聲。 健壯太監心中的火氣更旺了,他索性直接抬起了雙腿,用兩個膝蓋跪在大通鋪上,身子前傾一把抓著小夏子蓋在頭上的被子往下掀,怒火拱上了心頭,大聲怒吼道: “我說,你小子是沒聽見我的”話嘛? 臉色漲紅、憤怒不已的大太監最后兩個字還沒有說完,待看見小夏子滿臉都是流著膿水的痘疹,眼睛緊閉的模樣后,像是被迎頭潑了一盆冰水一樣,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熄滅了。 “小夏子,小夏子!” 被這一幕嚇傻了的大太監,音調發顫,右手顫抖地摸上小夏子的心口,但感覺到冰冷又僵硬的觸感后,他的一雙眼睛隨即驚駭得瞪大了。 又發覺自己抓在手中的被角上也黏糊糊一片,他抓著被角湊近光線看,才瞧見小夏子痘疹里面的膿水全都粘到粗布上面了。 “??!死人啦!出痘了!” 大太監忙將手里的被子丟開,將右手在身上的冬袍子上狠狠蹭了蹭,“撲通”一下子就倒栽蔥地摔在了冰涼的地板上,身體摔疼了,他都沒有感覺到,極度恐懼下,他的嘴角一直抽搐著,牙齒也亂上下磕碰,他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雙手雙腳并用地用屁股在下面的地磚上蹭著往后退。 沒成想他的后背又將房間中央的方桌給撞倒了。 “砰!” “咔擦!” 方桌倒地的聲音,桌子上茶壺茶碗碎裂的聲音,疊加起來發出的動靜不算小。 小冬子和同屋另外的幾個大太監都縮著脖子,神情疲憊地正抬腳往他們居住的耳房里走。 等他們幾人隔著老遠就聽到室內傳來的響聲后,以為是有人在屋子里面干架,忙三步并兩步地沖到房間門口。 屋門還敞開著,幾人一眼就瞧見了正背對著他們坐在地上,身子顫抖個不停的大太監。 “老方,你坐在哪兒搞什么呢?咦!你尿|褲|襠了真惡心!” 聞到鼻尖的尿sao味,一個大太監不禁用手捂著鼻子嫌棄地說道。 站在他身旁的小冬子瞧見小夏子蓋在身上的被子被掀開了,他不由皺了皺眉頭,繞過倒在地上的桌子和碎瓷片,打算把小伙伴的被子蓋好,以免小夏子的病一吹冷風變得更重了。 坐在地上的方太監瞧見小冬子的動作后,立馬尖聲地大吼道: “你別碰他!他患了天花,已經死了!” “啥?” 聽到這話,站在門口還沒有走進來的幾個大太監,和已經走到大通鋪附近的小冬子,齊齊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天花??!那被傳染了的話可是要死人的呀! 門外的幾個大太監聞言,嚇得轉身拔腿就往外跑,邊跑邊喊著:“頭兒,大事兒不好了!” 小冬子也被這個駭人的消息給嚇傻了,今日分到他手上的活兒實在是太多了,故而他從早忙到晚,白天時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因此沒有回耳房里看望小夏子。 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只是一個白天沒見小伙伴,他的小伙伴就沒了。 小冬子不由木楞楞地望了望小夏子的尸體,腦子里混亂一片,正不知道此時究竟該怎么辦呢。 這時門外又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以及晃動的昏黃光線。 方太監和小冬子齊齊扭頭往門口瞧,緊跟著就看到他們雙腿打著哆嗦的管事,跟在乾清宮兩位太監總管梁九功和魏珠的身后走了進來。 管事太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細汗,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正站在貓舍門口對照圖冊給梁總管和魏總管說三花貓的事情,他話都沒說完呢,自己的手下就慌里慌張地跑到他身邊,恐懼地對他喊:頭兒,大事不好了!小夏子出痘死了! 一聽到這話,管事太監霎時間就聯想到了宮里白天傳得沸沸揚揚,七位小阿哥齊齊出痘的事情,他的雙腿當即就軟的像是面條一般,知道八成是自己這貓狗房里出大紕漏了! 如果不是心中的畏懼在支撐著他,管事太監早就想眼皮子一翻,身子一軟倒下去了。 魏珠和梁九功兩人并肩站在耳房門口,瞧見里面一地狼藉,空氣也渾濁不已。 梁九功不由皺了皺眉頭。 本就是負責處理陰私事情的魏珠,則面無表情地抬腿繞過坐在地上嚇得尿褲子的方太監和站在他身旁的小冬子,從懷里掏出一根火折子放在嘴邊吹了幾口氣,將火折子給點亮后,就舉著手中的火折子湊在小夏子的尸體前仔細看了幾眼。 似乎直接忽略了那滿臉流膿的丑陋模樣,他瞇著眼睛聲音陰寒的對跟在身后的梁九功說道: “死了約莫有一個半時辰了,管事太監他是不是就是你口中說得那個照顧走失三花貓的宮人?” “是?!?/br> 與梁九功站在一塊的管事太監聲音顫抖地說道。 他鼓起勇氣看了一眼圍在破被子中的小夏子,瞬間反胃地想要低頭干嘔,但看著梁總管和魏總管面色如常的模樣,他忙連吞了幾口唾沫,將那股子從胃部升騰起來的猛烈惡心感強制壓了下去。 “看來四阿哥說得不錯,那只三花貓身上的確有天花病毒?!?/br> 梁九功偏過臉,神情嚴肅地皺眉道。 魏珠則沒吭聲,抬腿踩上大通鋪,從懷里掏出一雙白手套,套在手指上,蹲在小夏子的尸體旁邊,銳利的視線從小夏子潰瘍的臉,流膿的脖子,以及從袖管里露出來長著紅色痘疹的手腕上面一寸一寸地瞧過去。 待看到小夏子的右手背上有幾道深深的貓爪子印時,他眼前一亮,忙用戴著手套的右手抓起小夏子的右手,看到他右手背上的爪印發黑,爪痕附近的痘疹也最多,顯然這就是他感染天花的傷口了。 他隨即送開小夏子的右手,站直身子,從大通鋪上身子輕盈地跳下來,對著管事太監低聲吩咐道: “你現在去把你的人全部喊到門外的院子里站著,雜家要一個一個審訊,能順利給三花貓身上涂毒的人必定也在你們這里辦差?!?/br> “是,是,奴才這就去?!?/br> 聽到天花的來源果真出現在自己管轄的貓狗房里了,管事太監已經不對自己的前途抱有幻想了,只希望能夠趕緊協助梁九功和魏珠,將功抵過保住自己這條賤命,忙邊用袖子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邊轉身大步往外跑。 梁九功也扭頭對著魏珠低語道: “我們倆分成兩路,你在這里審訊,我帶著人去找那只三花貓,人都沒了,八成那貓主子也沒了?!?/br> 魏珠點了點頭。 梁九功隨即揮了揮手,帶著乾清宮的健壯太監們行色匆匆的出了門。 魏珠將自己的白手套脫下來,隨意地扔在地上,邊往門口走,邊對著自己帶來的黑衣暗衛們低聲吩咐道: “你們去把這小太監的尸體抬到外面的空地上就地焚燒,把這屋子里能燒的東西全都燒了,另外再把這幾個同屋的人全帶到空房間里隔離起來,等有太醫之后再說?!?/br> “是!” 暗衛們也忙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了。 兩個暗衛俯身架起手腳癱軟、褲|襠潮熱發|sao的方太監,快步往門口走。 小冬子也乖乖地抬腳跟在方太監身后往外走,等他走到門口時,又忍不住抿著唇,眼里含淚地扭頭往大通鋪上瞧了一眼小夏子的尸體。 油燈的光線很暗,小夏子的面容也早就被天花給搞得看不出來清晰的五官了。 小冬子回想起來,這兩年他們倆相互鼓勵著,一路從內務府到心儀的御獸苑里當差。 家里貧窮穿不上棉衣的小夏子,極度怕冷,最喜歡過暖和的夏天,因為天熱了可以泡在冷水里,不死掉,但是天冷了,卻能活活地把人凍死。 不想自己被凍死的小夏子,進宮后特意給自己起了一個聽著就讓人覺得炎熱的名字,然而卻死在了寒冷的冬季里。 越想越心酸,虛歲十三的小冬子忍不住眼眶紅紅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和鼻涕,頭也不回地迎著寒風走了出去。 …… “你們幾個去東面,你們幾個去西面,貓喜歡往狹小的地方鉆,你們瞧得仔細些,像是樹杈上,假山洞里,枯草叢里都翻翻看看?!?/br> 明月漸漸升到了頭頂,夜越來越深了。 人在貓狗房的魏珠用自己毒辣的眼睛,仔細打量、審問著在這里當差的宮人們,只要他發現有一點兒不對勁兒的地方,就立刻揮手讓跟在身后的暗衛們將其捂著嘴,拖到慎刑司里審問。 梁九功跑得臉色通紅,嗓音都沙啞了,念著四阿哥說的御貓撲人的事情發生在神武門附近,他帶著太監們來來回回地在這兒找了好幾遍,就差把御花園給翻個底朝天了,也沒能找到三花貓的影子。 “該死的,究竟跑哪兒去了!” 感覺雙腿都快跑散架了的梁九功,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干澀的嗓子,隱隱約約覺得脖子里有一絲涼意傳來,他就納悶地仰頭看,才發現月亮已經不知何時竟然縮到云彩里了,天上也有零星的細雪飄下來。 梁九功的臉色更差了,沒雪他們都沒能找到三花貓,若是下雪后,豈不是更找不著了? 差事沒辦完,天公還不作美! 站在御花園出口處大假山旁的梁九功,不由煩躁地用右腿往假山后面的杏樹樹干上踢了一腳。 只聽“撲通”一聲。 一團外面裹著枯葉的東西就猛地從樹杈上掉了下來,差點兒砸到梁九功的腦袋上。 梁九功被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是一不小心就將樹杈上的鳥窩給踹下來了,可當他提著手里的宮燈湊近看時,瞧見了從枯葉里露出來的那條差不多凍成直棍的貓尾巴。 他心里一“咯噔”,忙幾步走到右側的花圃里,跳進去撿了根枯枝,隨后屏住呼吸,右手握著枯枝尾,用分叉的枯枝頭將枯葉給扒拉開,包裹在里面的東西就徹底顯露了出來。 跟在他身后的太監們,待瞧見那地上黑、橘、白三種顏色的貓的確與貓狗房管事太監拿出來的畫冊上面的三花貓長得一模一樣,更甚的是貓爪子的rou墊和黑鼻子上都有流著膿水的痘疹,真相已經不必言說了。 梁九功心中明白證據已經找到了,但這貓尸體不能拿到皇上跟前看,會污了圣目的,想起貓狗房的小太監尸體,他不由長長嘆了口氣,又用手中的枯枝頭將扒拉下來的枯葉全都覆蓋在貓身上,對著跟在身后的太監說道: “你們留下來把這只御貓燒了,雜家回去給皇上復命?!?/br> “梁總管放心?!?/br> 太監們忙聽話地頷了頷首。 梁九功也沒再多說,調轉了一下身子就往南面的乾清宮跑。 可等他沿著東宮道才跑到鐘粹宮時,就看到一個小太監慌里慌張地在前跑,梁九功不禁皺了皺眉,也沒多管。 但當他路過承乾宮、延禧宮時,也都有小太監玩命地在前跑,一個可以說是尋常,兩個可以說是湊巧,但三個明顯里面有事兒??! 梁九功不敢再耽擱,同樣加快腳下的步子往前跑,等他終于跑到乾清宮正殿,掀開棉門簾沖進大廳后,正想開口給皇上稟報,就看到里面跪了一地的宮人。 他粗粗掃了一眼,發現除了儲秀宮沒來人外,剩下的西五宮和東六宮,兩宮太后居住的慈寧宮、壽康宮,以及在東宮當管事太監的徒弟何柱兒,還有整日跟在四阿哥身旁的小太監蘇培盛一個不落地全都在這兒。 坐在圈椅上的皇上臉色已經不能說是難看了,簡直黑得和窗外的夜色有一拼了。 五兄弟都在軟榻上,除了身上蓋著小錦被的雙胞胎睡著了外,大阿哥、太子和四阿哥都是擰著眉頭,臉色煞白的模樣。 等梁九功聽完跪在地上的宮人們,恐懼地一一說完稟報的話后,他的一顆心也隨之沉到了谷底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