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鶯嬌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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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眸,臉部神色莫測,不亞于殿外風云密布的天空,半晌才開口,喜怒不明:“愛卿既然這般說,想必也想堵住悠悠眾口,大理寺卿——”停了停,李檢正向前一步,額頭流下冷汗,自己與歐陽豐可是連襟,不知天子是何用意。 皇帝笑了笑,目光看向一旁的御史臺大夫林梓軒,“大理寺李愛卿需避嫌,這件事就先交給御史臺去查,后可與刑部會審,左仆射先回府待職,禮部侍郎崔彥秀即刻下獄,寫好狀子呈上來,切記不可上刑?!?/br> 林梓軒領旨,俯身對崔侍郎說了句得罪,隨即叫人羈押入獄。 朝堂初穩,天子起身,緩緩走到翰林院長上官云郁身邊,伸手去扶,“愛卿平身,還要與朕去安撫在雨中的學士們?!?/br> 對方還未回過神,腦海仍是崔彥秀被士兵拉下去的模樣,緋色長袍如血,翻滾如河,滴在他的心口,雖并未與崔彥秀有過深交,但此人品格高潔,怎會做這般事。 他匍匐在地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無論如何,倒是一個搬倒歐陽豐的機會。 前夜宵禁之后,新入翰林的蘇澤蘭拿來皇帝密旨,讓自己參上歐陽豐一本,其實他早就看不慣對方行為舉止,可惜雙方勢力相差懸殊,也就只能躲在翰林眼不見,心不煩。 幸而陛下清明,愿意肅清朝政,自己身為書香世家,忠良之后,自然要遵從圣旨,棠燁朝的兩座大山,樞密院與尚書省,必要先擊潰一個。 可他沒想到還有崔彥秀的事,莫非這也是皇帝圣意,這位少年天子還真不容小覷。 他連忙起身,隨皇帝走出殿外,大雨娟狂,高高石階被雨水澆成瀑布,天空昏暗,無日無月,層層疊疊的雨簾里跪著翰林院近百位學子,身上衣袍已經被水濕透,遠遠望去一片碧綠,如雨中之竹,占滿眼簾。 上官云郁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盯住跪在李清歡之后的蘇澤蘭,此人又是何種角色,難道只做皇帝說客,一個被囚禁在深宮數十年之人,被段殊竹忽然就放出來,絕非偶然。 心里有太多疑問,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敵人也罷,友人也好,只要能夠拉下巨貪歐陽豐,還大棠天空一點清朗,也就不枉為官半生。 自己是個旗子,在一盤大棋之中,還不知最后的執棋之人。 前朝巨動,很快便傳到后宮。 棲霞殿的李白紫先坐不住,姑姑家被查,勢必牽扯李家,想派人出去打探,又不敢輕舉妄動,索性先派細娟回家,看一下父親大人有沒有交代。 另一個心焦的人是十七公主,她倒不在乎別人,但禮部侍郎可是恩師,如今想來那日先生說要走,根本意有所指。 此事絕不簡單,她自小長在宮闈,怎會不知。 茜雪隨即喚杏琳備車,要去御史臺大牢,對方聽到嚇一跳,“公主,御史臺豈是咱們能隨便去,殿下三思啊,別說未必能見到人,傳出去——可不好!” 公主已穿好風罩,抬頭毫不在乎,“崔侍郎與我相交十來年,是我唯一的先生,別說是御史臺,就算大理寺的死牢,看誰敢攔?!?/br> 眼神堅定得讓杏琳閉嘴,十七公主要做之事,確實沒人攔得住,即使皇帝也會讓著。 她只好備車,兩人趁夜色來到御史臺大牢,侍衛抬眼看竟是十七公主,先是支吾半天,仔細尋思又不敢得罪,只好先去請示。 茜雪在馬車里著急,忽聽耳邊有馬蹄聲,掀開一角帷幔,在漆黑里看見輛車駛入巷尾,疑惑這樣深的夜,是誰還來探視。 作者有話說: 走一下朝堂,貪腐案對于蘇供奉和小公主的成長都很重要。 ~小可愛們有沒有發現我又開了個預收《桃葉春渡》 清風明月小叔父 落魄美艷千金,開文順序應該是《傾國傾城》或者《桃葉春渡》,然后《竹林引》,作者開坑必填,不要擔心,喜歡就收一下吧! 1民謠。大意就是干什么的人反而不懂什么。 第41章 夏竹搖清影(一) 御史臺守衛長不敢怠慢, 連夜通報上面,林梓軒斟酌半晌,十七公主不比別人, 身份極其尊貴, 又有先皇遺詔在身,得罪不起。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現在公主拿劍殺了自己,那也是白死,何況崔彥秀乃公主老師, 想探視情有可原。 林梓軒點頭, 吩咐時間不可太長,找人在外面守著,以防橫生枝節。 穿過幽深陡峭的走廊,耳邊時不時傳來鐵鏈蒼啷聲,發腐霉氣縈繞鼻尖, 讓人毛骨悚然,杏琳一邊小心扶住公主,一邊捂緊鼻子。 守衛提上燈,低眉順眼, “公主仔細腳下,千萬別摔著?!?/br> 茜雪蹙眉, 并不吱聲,這是她第一次來牢房,比想象中還要陰森森,眼前除了那盞守衛的燈晃晃悠悠, 似乎一切都墜入黑暗。 鮮紅石榴裙墜在石板上, 就像黑色的血, 不停流淌。 她快走幾步,來到牢房最里面,燈光一晃,一排寒涔涔的鐵柵欄立在眼前,墻上只有盞小燈,昏黃照不到地面,眼前似乎有團人影,聽到動靜,微微地嘆息,顫抖了一下。 守衛連忙打開牢門,公主忍住喉嚨里的惡心,快前幾步,“先生——” 兩盞燈光匯聚在一起,茜雪方才瞧見崔侍郎幽暗的臉,一日不見,蒼老了許多,從來梳得一絲不茍的發髻凌亂不堪,緋色長袍落下無盡陰影。 她心口發緊,腦海里還是在崇文館庭院中侃侃而談的崔先生,儒雅又隨和。 “先生一定受了委屈?!备┫律碜?,波光粼粼的眸子瞧著對方,“可要茜雪做什么?” 崔彥秀頓了頓,不敢相信眼前人是十七公主,透過朦朧燭火看對方的臉,干干凈凈眸子在漆黑牢房里顯得更加純潔。 他沒想到十七公主會為自己屈尊到昏暗牢房來,嘴唇抖了抖,眼睛里閃出一絲光,又很快湮滅,“殿下不該到這里來,臣——并沒有什么委屈,不值得公主惦記?!?/br> 明明還是那個清風明月的崔先生,人雖然落魄,但精氣神仍在,眉宇間的浩然之氣連昏慘慘的牢房也壓不下去。 她才不會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罪狀,就算是對方承認,也絕對另有苦衷。 “先生不要說這種話,咱們也不是今天才認識,騙得了別人騙不過我?!?/br> 崔彥秀并不接話,眉目低垂,嘴角卻顯出一絲微笑,他總算沒有白教她,身陷囹圄之時還能夠被信任,世間再沒有比此更加舒心之事。 何況公主殿下不只聰慧,還很有膽識,這般恐怖陰暗的牢房,有幾個人敢深夜來訪。 他愈發欣慰了,卻不知該與她說些什么。 沉默不語,外面的杏琳著急,提醒時辰不早,宵禁之后回宮麻煩。 崔彥秀這才抬起眸子,迎著公主憂心眼神,慢慢道:“殿下今日能來,臣感激涕零,但臣真沒有委屈?!焙龅胤诺吐曇?,顫抖著附耳:“殿下……不要忘記臣在崇文館說的那番話,還有——切記小心身邊之人,比如——翰林供奉蘇澤蘭,若不能為公主所用,定要除掉?!?/br> 茜雪心里咯噔一下,如何會提到蘇供奉,這件事與對方什么關系,心口撲騰亂跳,還想繼續問,卻見崔彥秀緊閉雙眼,嘴唇輕輕闔動,“公主請回吧,不要再來?!?/br> 一副不再開口的模樣,茜雪連著叫了幾聲“先生?!?/br> 對方只是搖頭。 外面的杏琳實在等不了,雖說公主宵禁后也可以入宮,但到時又要驚動一大堆人,上上下下傳出去不好。 “殿下,時候不早?!?/br> 守衛也小心翼翼進來催,她只得退出牢房。 這一路心里鬧騰,既為先生擔憂又搞不懂為何會提到蘇供奉,馬車輪子碾在才下過雨的濕潤路面,發出不似與往日細微的響聲,卻讓十七公主越來越心煩。 帷幔隨風飄蕩,一縷風飄進來,杏琳打個哈欠,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對方,小公主膽子還真大,今兒自己嚇個半死,殿下一點兒怯色都沒有。 此時瞧公主峨眉緊縮,可見發愁得很,她清清嗓子,小心寬慰,“公主,依奴說不用過分煩惱,身正不怕影子斜,崔侍郎一定沒事?!?/br> 茜雪搖頭,不知不覺嘆口氣,“這件事不太對,我總覺得必有內情?!彪S即提高聲音,對前面駕馬的小太監道:“去興慶殿?!?/br> 杏琳張張口又合上,好賴在宮里,晚就晚吧,即使自己勸,對方也不會聽。 茜雪走進興慶殿的時候,矅竺正捧著澡豆與柳綠長袍踏出屋門,外面的太監忙不迭跟著跑,“公主來了!” 矅竺一愣,發覺對方臉色不對,揮手讓兩邊侍女退下去,躬身笑:“殿下,供奉他——” 茜雪心里急,壓根沒理睬,徑直走向屋內,矅竺愣愣,只得伸手擋住后面的杏琳,無奈地:“jiejie在外面等吧,里面不方便?!?/br> 青枝屏內,浴斛1內蒸著蘭花水熱騰騰,蘇澤蘭今日淋了大半天的雨,回來換衣服仍覺不干凈,剛好臨睡前沐浴解乏。 單手撐在木桶邊,閉目養神,忽地耳邊傳來匆匆腳步聲,聽得出來很著急,但落腳極其輕盈,他抿唇而笑,這是聽了十幾年的聲音,只屬于小殿下的腳步聲。 他沒動,沉住氣不吭聲,等那蝴蝶般的腳步聲戛然而止,想著對方一臉驚慌的樣子。 站在青枝屏外的十七公主確實慌亂不已,才反應過來矅竺手里拿的是澡豆,明明人家在沐浴,自己就這么大搖大擺闖進來。 她臉頰騰地發紅,看一只修長胳膊撐住頭,像竹溫柔的影落在青枝屏上,供奉身體好似青松秀挺,只是上半身也能和屏風融為一體,如本來就畫上的一般。 公主不由得發呆,蘇澤蘭余光早瞧見,小殿下婀娜多姿的影子隔著青枝屏,像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披帛微微翻飛,流動在屏風上,如蜿蜒起伏的河流,緩緩繞著他的心。 燭火搖曳,水霧繚繞,時光靜止。 空氣中的香氣,越來越濃。 半晌還是蘇澤蘭先開口,實在怕她站得太累,溫柔道:“殿下,臣現在沒法迎駕,等臣穿好衣服?!?/br> 茜雪呆呆地哦了聲,方才魂魄歸位,立刻轉過身,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蘇……供奉,我不知道你在沐浴啊?!?/br> 蘇澤蘭站起來,擦身子穿衣,笑道:“臣有罪,沐浴不挑個好時候,沖撞了殿下?!?/br> 公主理虧,咬嘴唇不接話,聽身后水聲嘩嘩響,不一會兒安靜下來,她也不好回頭看,等得大氣也不敢出,只望著自己在地上的影子發呆。 鑿蓮花的地板落在燈火里,那些花朵好似得了魂魄,半明半暗,月光被烏云遮住,漆黑夜色籠罩,讓平日寬敞的大堂頓時小了起來。 黑壓壓一片天地,只有方寸之間亮著盞燈,便是唯一的光。 心里越來越亂,想著御史臺監獄里的那些昏暗燈火,與眼前又有何不同,崔侍郎那番不明所以的話,攪亂了素來平靜歡愉的心。 若意有所指的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蘇供奉,自己最離不開之人。 她失神地想著,沒留意另一個修長影子也落到蓮花地面,蘇澤蘭身穿青蒼色中單,瞧小公主站在不遠處。 珍珠腰封系出曲線玲瓏,發髻高挽,連著細白脖頸,夏日裙衫真是薄得很,露出春色無邊,若不是早知道對方,恐怕已心魂蕩漾,實乃艷光不可逼視。 不禁又要感嘆她長大了,長得這么快,美麗落在自己的眸子里,也逃不過別人眼睛,他不傻。 心尖一絲發酸,大概父親怕女兒將來許給別人,想讓她幸福又萬般舍不得,盼著長大,大了后竟覺落寞,就是這般感受吧。 白天下了暴雨,晚上仍有涼氣,蘇澤蘭隨手拿起件長衫,披在公主肩上,輕聲道:“這會兒冷,別凍壞了殿下?!?/br> 茜雪打個激靈,也不知是真感到寒意,還是被對方嚇到,扭身嗯一聲。 他便看著她的眸子,燭火下有太多的情緒翻轉,今日朝堂上的事早就傳遍,后宮肯定也知道,崔彥秀可是小殿下的老師,對方擔心什么,蘇澤蘭心知肚明。 “小殿下是不是有事問臣,不妨直說?!?/br> 茜雪胸口堵著一大堆疑問,張口又不知從何說起,他給她披衣服的手還未收回,整個身子幾乎半在蘇澤蘭懷里,熟悉的香氣,喜歡之人,一切仍未改變,甚至懷疑剛才做了場夢,也許先生在牢房里糊涂了,才說出那句話。 “供奉……我問你,崔侍郎可還有救!”她屏住呼吸,希望他能給出肯定的答案。 蘇澤蘭唇角輕牽,看小殿下緊張兮兮的樣子,于心不忍,將對方扶著坐下,倒了杯矅竺煮好的熱茶過來,“殿下,崔侍郎是自己認罪,能救他的只有自己,外人恐怕幫不上忙?!?/br> “那你……”她心里波瀾起伏,差點脫口而出——你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蘇澤蘭抿口茶,“我——如何?” 作者有話說: 1浴斛:浴桶。 你們有沒有中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