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鶯嬌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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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巧平日里就喜歡守兒嘴甜,一下下扇著帕子,抿嘴笑,那位也是個機靈鬼,衣袖里掏出一枚銀臂環,送到跟前,低聲道:“這是我今日得的好東西,拿來孝敬jiejie?!?/br> 臂環雖說不值錢,她那里多的是,但孝敬的東西自然受用,伸指尖一挑,藏到帕子里,“誰給你這么多銀子,天上掉餡餅???” 守兒喝得臉紅脖子粗,爛泥般靠在墻邊,道:“jiejie沒聽說宮里的事,如今咱們府上可是如日中天,天天眼巴巴送寶貝的人比東西坊里擠得都多,小人得一點兒牙慧算什么?!?/br> 小丫頭嘆口氣,宮里的事和她有什么關系,漫不經心打哈欠。 對方酒氣上頭,忙不迭朝自己臉上貼金,“jiejie有所不知,如今想要求財求官的人雖多,但送東西遞信全得通過小人,好比今早來的崔大人,出手闊綽得很,這只銀鐲子就是他老人家送來的吶!”說罷眼角一垂,伸手勾對方白生生手腕,“jiejie的手生得真好,就像專門給jiejie打的似地——” 琳巧哎呦一聲,用帕子打他的頭,“要死的東西,誰給你動手動腳哦,要我說這些人也是膽子大,上面還沒坐穩就開始買官了?!?/br> “天下的東西哪個不能賣,憑什么咱們家不行?!笔貎簛砹藙?,連著哼幾聲,“說實話,以仆射大人的能力,這些年可太收著啦?!?/br> 琳巧瞧他口無遮攔,越說越沒影,扭著水蛇腰,妖妖俏俏地往自己屋走了。隔會兒晚膳,未來的皇后李娘子要來府上,還有的活去忙。 立夏之際,李白紫選黃道吉日立為皇后,跟隨受封的還有兩三個婕妤,美人,皆用來充盈后宮,首當其沖的還有貴妃蘇雪盼。 皇后入住棲霞殿,蘇雪盼則先安置在離太極殿不遠處的鸞雪閣,貴妃柔媚,善于討巧,至此日日伴駕,皇帝稍有空閑便在鸞雪閣過夜,宮里人眼尖,攀炎附勢,一來二去,棲霞殿竟落寞起來。 李白紫心里不順氣,礙于臉面足不出戶,歐陽夫人只得來勸,“皇后不要為了一個妖妃氣著自己,六宮之主豈是她可以取而代之!皇后如此愁云密布,皇帝看著也不好啊?!?/br> 李白紫搖搖頭,取帕子抹淚,“姑姑還說什么皇帝,自從封后之夜,就沒見過陛下的影子!別的不說……”頓了頓,臉頰一紅,“陛下日夜留宿鸞雪閣,萬一蘇雪盼那個妖精懷上龍子,只怕侄女的后位不保?!?/br> 歐陽夫人噎住聲,想來也不是沒可能。 皇后之位能借助家族勢力獲取,可陛下的寵愛只能靠白紫自己,畢竟男歡女愛之事,別人可幫不上忙。 她也嘆口氣,琢磨一會兒,忽地有了主意,興興然地:“皇后這幾日可見過十七公主?天下人都知道公主與陛下一處長大,感情最好,不如與公主親近,一來可以打探皇帝喜好,二來也讓陛下瞧著歡心不是?!?/br> 李白紫默默點頭,眼角的淚讓她越發憔悴,夫人于心不忍,“白紫,這女子啊,最忌諱自怨自艾,你弄得自己如此凄凄慘慘,別說陛下看不到,就算瞧見了也不喜歡??!”拿著帕子給對方擦淚,“無論如何,你才是后官的主人?!?/br> 李白紫聽話,當日便帶著歐陽夫人送來的單籠金乳酥,去瞧十七公主。 午后陽光明媚,承香殿內,茜雪正在桌上打格子,一大疊紙上歪歪扭扭畫著紅線,公主坐在窗前直犯困,從年后玩到現在,半個字也沒寫過,過幾天崔彥秀老先生回來收課業,她可交代不了。 扭頭瞧見蘇澤蘭捧瓶紅花,漂亮得不知什么名字,撩袍子走進來,笑:“今兒沒事,給小殿下送點花?!?/br> 茜雪笑盈盈,伸手來接,“唉,花兒再美可惜不能寫字??!我愁死了?!?/br> 蘇澤蘭瞥見滿桌子的宣紙,忍不住樂出聲,索性坐下,拿起筆,“少不得我受累了?!?/br> 她瞧他端跪在桌前,修長指尖握著紫尖毫,一筆一下,鮮紅的線落下,四方筆直,不大會兒就滿了整張紙。 蘇供奉做什么都像模像樣,自己任何事都做不好,茜雪跪在旁邊,一聲接一聲嘆氣。 “我也太笨了,怎么辦呢?什么時候能和供奉一樣巧啊,下輩子也許可以?!?/br> 蘇澤蘭沒抬眼,一筆筆畫著,“公主有件事就做得好,別人都不成?!?/br> 茜雪歪頭問:“什么?” “嘴甜啊,哄死人不償命?!?/br> “胡說,我講的都是真心話?!彼拖骂^,攪著披帛笑。 蘇澤蘭點頭,目光還落在紙上,慢悠悠地:“殿下說的對,應該是哄死臣不償命?!?/br> 作者有話說: 打格子就是書法里寫字之前,畫的格子。 蘇澤蘭:今日又是為小殿下當牛做馬的一天。 第38章 春暖睡鴛鴦(十) 茜雪努嘴, 不服氣,“供奉是說我嘴把式唄,光說不做?!?/br> 蘇澤蘭畫好一張格子, 放在外面晾著, 扭頭笑,“殿下,我可沒那么說,你少冤枉臣,嘴甜可是種本事, 臣巴不得學呢?!?/br> “供奉想學什么?嘴甜——我們舌燦蓮花的探花郎能比誰差??!” 她笑嘻嘻地俯下身, 瞧一個個鮮紅整潔的格子畫在宣紙上,抬眼看對方垂眸凝神,睫毛落下陰影,還在認真地給自己做功課。 玉奴喵喵走進來,翹尾巴看筆尖墨染, 茜雪怕小東西搗亂,一把抱過來。 立夏之后的陽光強烈,打在宣紙上發著亮蹭蹭光,映得蘇供奉皮膚白如山頂之雪, 靛藍薄衫罩在身上,漂亮得緊。 瞧著就讓人出神, 冷不防對方用筆柄敲她的頭,“小殿下還有多少格子要打?若是臣下午弄不完,再拿回去畫?!?/br> 她臉一紅,“不多了, 我那疊里應該也有能使的嘛, 再說崔先生不至于太嚴厲吧?!?/br> “殿下還是用臣的吧?!狈畔伦虾良? 歪頭尋公主躲閃的眸子,“雖然畫得不好,但畢竟用心了,殿下賞臉的話,臣會很高興?!?/br> 茜雪摸摸玉奴,雖然心里樂開花,面上還要端著身份,“好吧,那我就試一下?!?/br> “臣榮幸之至,謝殿下?!?/br> 他一本正經地施禮,惹得茜雪笑出聲。 蘇澤蘭扭過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筆下,問:“殿下的老師還是禮部侍郎崔彥秀?” 茜雪說是,“從小就由崔侍郎教,雖然人古板一些,但特別有先生的樣子?!?/br> 對方點頭,感嘆道:“我當年春試時也和崔侍郎有過一面之緣,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雖然做了帝師卻兩袖清風?!?/br> 聽到帝師兩個字,公主笑出來,“帝師可算不上,他不過教了很短的日子,后面就是國子監祭酒專門輔導陛下,崔侍郎只看我們讀書?!?/br> 玉奴張嘴打哈欠,將毛茸茸的頭靠在公主腿上,尾巴卻翹到蘇澤蘭手邊,懶洋洋地伸爪子。 茜雪心里說不出的舒服,落下的陽光,案幾邊擺放著花兒,蘇供奉還有自己的貓兒,若是這輩子都能如此便好了。 她不想離開他,這個想法越來越清晰,永遠都不愿意分開。 “供奉,你對……將來有什么想法???”茜雪支支吾吾地問:“比如人生大事!” 蘇澤蘭捋了捋玉奴的尾巴,不太明白人生大事的意思,他一個被囚禁十來年的人,此生還能有什么大事,榮華富貴也享過,幽暗死囚也待過,人若浮萍,飄飄蕩蕩,早就看淡。 伸手把玉奴抱過來,捏了捏小東西的耳朵,“臣就準備伺候小殿下,沒別的念想?!?/br> 這句聽著中意,可又覺得含糊,像場面上的奉承話似地,茜雪垂下眸子,用手夠那些畫紅格子的紙,一張張翻著道:“供奉說的什么,我聽不明白?” “公主哪里不明白,說出來臣慢慢解釋?!?/br> 茜雪也不看他,繼續笑吟吟:“首先伺候兩個字就不清不楚,供奉乃前朝大員,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公主,萬萬輪不到這兩個字,再說也沒有拴住別人一輩子的道理,就算是身邊宮女也需安年份放出去,嫁人成家,以享天倫之樂,何況供奉?!?/br> 聽話聽音,蘇澤蘭何等聰明,原來小殿下拐彎抹角想問自己會不會成親,他忍不住笑,好像在說一件毫不相關之事,半帶揶揄,“皇恩浩蕩,眷顧宮女們青春年華卻白白耗費在宮闈,所以才按例放出去,我一個無牽無掛之人有什么可惜,難不成還要成家?!?/br> 說得輕松,茜雪倒糊涂了,抬眼問:“供奉也還是大好年華啊,如何不愿意尋一個如花美眷,而且——”猛地噎住聲,腦海里浮現出段夫人美麗的臉,扭扭捏捏道:“說實話,就連段殊竹一個宦官都娶了絕色佳人,供奉為何不可!” 她說完便偷摸瞧他,提起段夫人自己卻臉紅,但對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抿唇角似在嘆息,“段殊竹運氣好,不是人人都有那個福氣,再說人家可是樞密院主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出身簪纓世家,我是個才從死牢里放出來的人,怎么比得上?!?/br> 不肖說,肯定是由于當年未婚妻被奪走心有不甘,故意這么講來自嘲。 茜雪不由得心軟,供奉之前受過不少苦,怪不得樞密院胡亂編個理由,便把對方囚禁若許年,如今看來就是為了段夫人! 可惜段殊竹勢力太大,就算做出傷天害理,有違人倫之事,也拿他沒辦法。 公主湊過來安慰,淡紫色披帛蕩到玉奴眼睛上,小家伙動了動,蘇澤蘭伸手去抓,卻與迎上來的小殿下撞個滿懷,茜雪“哎呦——”了聲,往后倒的腰肢被對方扶住。 沖勁太大,發髻間的金步搖就要打上他的臉頰,鼻尖碰上紅唇,羽毛拂過般輕輕一觸,她禁不住打個激靈。 身子卻沒往后退,長而烏黑的睫毛下是如漆點的眸子,蘇澤蘭愣一下,將手松開。 沉默,空氣里升起曖昧之色,他扶過她腰肢的手溫熱不已,指尖還留有記憶,軟綿綿纖細,已經不是小姑娘的腰了,不似他記憶中在雪蘭湖畔的那一抱。 窗外蟬鳴聲四起,火辣辣地惹人心焦。 “皇后娘娘來了——”耳邊傳來杏琳的聲音,兩人方才回過神。 李白紫帶著貼身侍女細娟,春風十里地走進來,乍一見蘇澤蘭十分意外,不過很快恢復笑臉,“公主,今日母親帶來單籠金乳酥,拿來與公主嘗嘗?!?/br> 茜雪吩咐杏琳接過來,客氣道:“皇后大駕光臨,承香殿已是蓬蓽生輝,怎么還帶禮物,真是折煞我?!?/br> 皇家的人天生會說漂亮話,蘇澤蘭笑了笑,施禮告辭,走出門又被杏琳叫住,塞一盒金乳酥過來,“殿下說供奉帶回去做夜宵吧?!?/br> 公主還是拿自己當寵物養,他無奈,點頭說謝,又道:“殿下若是晚上再打格子,還要勞煩你給我送過來,省得熬壞眼睛?!?/br> 杏琳忙回是,眉眼彎彎戲謔:“供奉也太寵了,明日一大早還要去翰林院待職,依奴說更要仔細身子才對?!?/br> “沒事——我喜歡打格子?!?/br> 他轉身離開,杏琳嘖嘖兩聲,怪不到招人喜歡呢。 殿內的李白紫還在與公主說話,沒講幾句就扯到陛下,茜雪知道蘇貴妃得寵,皇后心里難免有怨氣,此番來也是為此。 她實在愛莫能助,就算能勸得陛下去棲霞殿,討人喜歡也教不來。 皇后容貌端麗,按理來講是個美人,但性子太無趣,陛下畢竟年輕,天天對著那些一板一眼的朝臣早夠了,回到后宮就想輕松一點,弄得又和上朝似地,誰能愿意。 可李白紫眼角泛紅,又實在可憐。 茜雪撿起塊金乳酥,琢磨一會兒,道:“皇后身為一國之母,自然胸懷寬廣,能容得下后宮眾姊妹,我聽說過幾日是蘇meimei生日,陛下還沒說什么,皇后何不拿來cao辦???” 對方呆了下,蘇雪盼已經得到盛寵,如果自己再給那個妖精辦生日,后宮豈不都會認為她刻意巴結,以后的日子愈發沒法過了。 頭低下,只用帕子擦擦唇角,并不應聲。 茜雪明白,吩咐杏琳與細娟去端清茶漱口,屋內只剩二人,語重心長。 “皇后,實不相瞞,當初立jiejie為后,meimei也下了功夫,必然不會害你?;实凼俏业牡苡H弟,他最在乎什么,我最清楚,咱們陛下心里裝的是天下,男/歡女/愛不過應個景,無論現在誰得寵,只要jiejie坐穩皇后的位置,誰也不用顧忌?;屎笞钜o的是有中宮氣度,有容乃大,jiejie飽讀詩書,怎么會不明白?!?/br> 李白紫眉宇有些動搖,仍舊未張口。 公主笑笑,拿起扇子搖了搖,“jiejie只要想著陛下就成,何必在乎外人想法,何況后宮熙熙攘攘,風過一陣吹一會兒,最后還不是要依著圣意?!?/br> 皇后抬起眼皮,露出吃驚之色,原以為十七公主養尊處優,不會懂得這些道理,看來是自己孤陋寡聞,生在后宮之人,無論再天真也總有幾分厲害,還是姑姑說得對,不如就聽公主的話,漂漂亮亮讓蘇雪盼風光一回。 自己要的是圣心。 金吾執夜,水晶簾動,蘇澤蘭靠在青枝屏內喝茶,抬頭隔著燈火望月。 不一會兒矅竺走進來,呈上封信,眼角流出狡黠的光,“大人,這回可放心了?!?/br> 蘇澤蘭瞧了眼,隨手將信放燭火上點著,“你真是個機靈鬼,可知我擔心何事?!?/br> 矅竺靦腆地笑:“瞧大人說的,奴如此愚笨,哪能猜得到啊,不過是看大人這么晚還不睡,肯定等著信吶?!?/br> 對方沒接話,拿出一疊宣紙來,用筆敲敲,“不睡是因為有重要的事,就是打格子?!?/br> 矅竺滿臉詫異,蘇澤蘭輕笑幾聲,手執宣州筆,一筆一劃開始描格子,小殿下沒送紙來,但他知道今日那些遠遠不夠,趁夜弄好,明早趕著給她交差。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