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被攻略的萬人嫌 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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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都在周學謙來找他的時候改變了。 周家原本是一塊非常遙遠的、他一輩子也碰不了的蛋糕。 雖然他沒吃過,卻從小就知道它,皆因遭受的情感虐待都間接因它而起。 那一刻,看著出現在他面前、自稱為他父親的中年男子,他突然也想知道,那個女人那么想要的東西,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周司羿也擰開飲料,喝了一口,看著雪中模糊的霓虹燈光,忽然問:“枝枝,我記得你mama很早就走了。你現在對她還記得多少?” “印象已經很模糊了?!?/br> “如果你mama也像是……”周司羿握住杯子,手背泛出青筋,半晌,才瞥向她,續道:“你還想見到她嗎?” 他中途停頓了一會兒,但尹之枝意會到了他在指什么。 在見到真人前,人的想象力會美化對方,為對方賦予很多美好的特質。 周司羿問的是,如果見到真人,發現現實和想象的落差很大,幻想中的母愛并不存在,甚至找到的母親和他的差不多。那么,她是否會后悔去尋覓真相。 尹之枝踢了踢路邊的積雪,踢散了雪花。思索了下,她給出心里的答案:“想?!?/br> “……” “我前段時間正好思考過類似的問題,人應該活在美化過的幻想里,還是面對真實更好。我覺得,還是后一個吧?!币ο胫聼脑?,吁了口氣,望向天:“其實,mama離開了這么多年,我對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做了心理準備。也許她有苦衷,有一天解決完麻煩,就會回來找我。也許她另組家庭了,所以不方便和我聯系。我還想過,她會不會某天偷偷回來過b城看我,發現我過得好,有人疼愛,她安心了,就悄悄走了。當然,最壞的可能我也想過,就是她已經不在了?!?/br> 周司羿側眸,定定地看著她。 尹之枝撓了撓耳垂,說:“扯遠了,怎么光說我mama了?;貧w正題——總之呢,你聽我的,別聽那個人說的難聽的話,她說的全都不對?!?/br> 周司羿慢慢捏緊了飲料杯,半晌,似乎做了個決定:“枝枝,你們是后天的飛機吧?明天下午,想不想去見見joslyn?” “怎么見?”尹之枝疑惑地仰頭,便是一怔。 因為周司羿也低下了頭。兩人近近地對視著,有微藍的光在他眼珠里跳動,連表情都柔和了起來:“我和特蕾莎修女一起給joslyn建了個墳墓,就在山上,還做一間小狗屋。我把和它有關的相冊,也放在了修女那里。我想帶你去見見它?!?/br> 尹之枝點頭。 然而,到第二天中午,周司羿派去的人并未接到她。 連她的電話也打不通。 尹之枝失約了。 . 下午兩點半,獨立屋里,收音機傳出甜美的女聲,播報著c國各地的天氣預報。姜照年站在廚房的落地窗前,正用面包機烹飪一份遲來的午餐。 客廳地板上,放著兩個大行李箱。 今晚凌晨,他們就要踏上回華國的歸途,東西也差不多都收拾妥當了。 黑咖啡注入杯子,香氣醇香悠長。姜照年端起杯子,享受地一嗅香氣,忽然聽見門鈴聲。 沒舍得放下杯子,姜照年便直接端著它,走去開門。 門開,看見來客,他有些意外:“周先生?” 周司羿一路都走得極快,氣息急促,此時,緊繃的肩才微微松弛下來——門內的姜照年穿著常服,手拎一杯剛出爐的黑咖啡,訝異地看著他。 他身后的走廊陽光充沛,客廳收拾整齊,還飄出了一股面包剛出爐的香氣。 這么稀松平常的生活化情景,足以印證,他來路時最擔心的安危事件,并沒有發生。 周司羿定了定神:“下午好,姜先生,枝枝在嗎?我今天下午約了她,可她沒按時出現,電話也關機了?!?/br> 姜照年愣了愣:“啊……是嗎?你們有約?可她昨天晚上已經回國了啊?!?/br> 周司羿愣?。骸霸趺椿厥??” “大概是昨晚十一點多吧,之枝接到她華國的家人打來的電話,一掛電話,她就說自己家里出了急事,得立刻趕回去。好不容易撿漏買到機票,怕坐不上飛機,她連夜就去機場了,還是小林開車送她去的,所以他現在都還沒起床,才睡下去幾個小時?!苯壬?,看了看手表:“現在她應該還在飛機上,電話關機也很正常?!?/br> 周司羿抿唇。 不用問,他也猜得到電話是誰打來的。 在大洋彼端,只有一個在她心中占據最重要分量的人,可以讓她連夜趕回去,披星戴月,拋下一切。 也忘了在joslyn的墓地等她的人。 第85章 飛機機艙內光線昏暗, 指示燈散發著暗綠的幽芒。 這架紅眼航班,已經平穩起飛了三小時,整個機艙的乘客都在沉睡。尹之枝的鄰座亦已睡得東倒西歪, 很有節奏地打著呼嚕。 只剩尹之枝毫無睡意。她眼圈通紅,用指甲神經質地反復刮著安全帶扣, 望向舷窗外那正值凌晨時分、晦暗不明的云層。 昨晚十一點多, 想著第二天有約, 要去見joslyn,尹之枝打算先把工作理一理。她坐在客廳,幫姜照年回復工作郵件時,突然接到岳嘉緒的電話。 出國后, 岳嘉緒要求她每日給他報一次平安, 并匯報行程。這還是他第一次毫無先兆地打越洋電話過來。 不知從何而來的直覺, 拿起手機時,尹之枝的右眼皮就連跳了兩下, 涌現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這通電話為她帶來一個噩耗。 ——前天晚上, 岳老太太半夜起床,在洗手間摔了一跤。等天蒙蒙亮了,才被早起的岑姨發現。 平時,岑姨對岳老太太的起居照料,堪稱十二萬分的用心和盡責。不僅白日貼身照顧,夜間也和老太太睡在同一個房間里??紤]到半夜如廁、喝水等需要叫人的事兒,岳老太太的床頭就有觸手可及的按鈴。只需輕輕一按,就會喚醒岑姨來幫忙。 只是, 岳老太太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會配合用到這個鈴。她的老年癡呆癥間歇性發作。發作時, 就會像一個不聽話又糊涂的老小孩。事發那天半夜, 她便是沒按鈴,繞開了岑姨。 老人最怕摔跤。等岑姨發現出事時,老太太已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幾個小時。岳家用最快速度將她送進醫院,極盡全力,調用了最好的醫療資源,但都阻止不了老人生命之火的迅速衰頹。 也許是不希望嚇唬她,岳嘉緒在電話里表達得很克制,只簡要說了情況,希望她能早些回去。 但尹之枝的眼淚,還是在一剎那間就奪眶而出了。她知道,要不是真的到了嚴峻的最后時刻,岳嘉緒是不會打這通電話來的。 岳老太太,她的奶奶。 十三年前,岳誠華接她回家。對于家里突然多出了一個陌生小姑娘的事兒,大家都有些不習慣。岳老太太是這個家里第一個放下偏見,主動接納她,摟住她喊她囡囡,對她展露出善意、溫暖和疼愛的人。比岳嘉緒還要早。 她必須回去,親自送別這個疼愛自己的老人,去見她的最后一面。 從心急如焚地搜索機票、趕去機場、安檢登機,前后花了不到三小時。 關心則亂,突如其來的壞消息,將她的冷靜沖擊得七零八落。直到飛機起飛了二十分鐘,她癱在椅子上,才慢慢記起來,自己和周司羿還有約,要去看joslyn的墓。 可那時,飛機已經在天上了,信號與地面完全斷開。 在這一年,大部分航班尚未提供上網條件。任你手機電量滿格,也無可奈何。尹之枝只好先編輯好信息,道歉并解釋自己的失約行為。 【對不起,岳家老太太出了點事,我得馬上趕回b城。飛機票買得急,起飛了才想起忘了和你說一聲我去不了看joslyn了,下次一定會去?!?/br> 之后的飛行里,尹之枝勉強睡了會兒,大部分時間都頭疼著,半夢半醒。 歷經十二個小時,航班穿梭過灰霾濃霧,???終于降落在b市機場。一看手機有了信號,尹之枝趕緊把信息發出去,同時收到了岳嘉緒的信息,說他讓老陳來接她了。 尹之枝抓起包包,往停車場的方向狂奔。 此時的c國,正值下午三點,已過了她和周司羿約好的時間。周司羿回復得很快,發來一段語音:【沒關系,你奶奶的事情更重要。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和我說?!?/br> 晨霧中,老陳和賓利車在停車場候著。他的表情罕見地嚴肅,沒了平日和她愉快寒暄的模樣:“尹小姐,我們直接去醫院吧?!?/br> 尹之枝使勁兒點頭。 b城天際陰沉,如同一塊臟抹布,濕濕瀝瀝,鋪在頭頂。賓利車沿著鉛色機場高速路,朝醫院一路疾行,仿佛要與死神爭分奪秒。 私立醫院門口,一個高大的男人如雕塑般站在那里,眺望著道路盡頭。 看見賓利車駛入園區,岳嘉緒大步走下樓梯。他神情凝重,眼底布滿血絲,仿佛已在風里立了許久。 尹之枝下車,疾步奔向他:“哥哥,奶奶現在怎么樣了?” 說到后半句,心中酸楚,她的眼眶又開始濕潤起來。 岳嘉緒接住了撲向自己的她,看到她紅腫得像桃子的眼,一展臂,將她攬入懷里,收緊了有力的臂膀,短促地抱了她一下,下巴抵住她的發旋。 這個無言的擁抱,透露出了最直接的莫大的安慰。尹之枝鼻子深處一酸,仿佛一艘搖搖晃晃穿過風浪的小船,回到了能停泊的港灣。 因時間緊迫,岳嘉緒并未過多停留,這個擁抱持續了約莫三秒,穩定了她的情緒,他就松了手,低聲說:“進去吧,奶奶在等你?!?/br> 尹之枝眼圈紅紅:“好?!?/br> 被牽進去的路上,她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電梯門來到頂層,“?!币宦曂鶅蛇叴蜷_。 私立醫院整整一層頂樓,都被肅清了。地板打了蠟,整潔锃亮。病房門外,休息廳的幾張沙發上,竟坐滿了人。尹之枝看到很多眼熟的面孔。 跟上次壽宴不同,今天來了的人,全是與岳老太太沾親帶故的人,有岳老太太娘家親戚,也有岳家的親家——祁家人。祁曉莉陪著一個老太太坐在沙發中間。 這位老婦人年過六旬,一頭銀絲盤成發髻,精明矍鑠,面沉如水。 聽見走廊腳步聲,老太太轉頭,兩道迥然有神的目光掃來,認出了尹之枝,驟然變得冷淡。 尹之枝咬了咬唇,有些不安。 這是已故的岳夫人祁貞的母親,也就是岳嘉緒和岳榕川的外婆。 因為宋媛插足了祁貞和岳誠華的婚姻,祁家人并不喜歡她這個由宋媛帶來的小拖油瓶。但今時不同往日,祁貞的弟弟經營公司,很大程度上都依賴著他厲害的外甥,即岳嘉緒的提攜。 說句難聽的話,打狗也要看主人。 看在岳嘉緒的面子上,祁家人見到尹之枝,表面還是挺客氣的。唯獨祁老太太,心疼自己三十多歲就去世的女兒,從來不屑于做表面功夫,也不掩飾對尹之枝的不喜。 十三年前,岳誠華決定收養尹之枝的時候,祁老太太也極不贊成。 誰家的女兒誰心疼,無法釋懷也是人之常情。 小孩子天生敏感,會看大人臉色。尹之枝從小就怕極了這個老太太,每逢家族聚會,都躲得遠遠的。 上次岳老太太壽宴,祁老太太因身體抱恙,沒有出席。 時隔那么久,再迎上對方,那種熟悉的、自知不討喜的不自在感,又浮上尹之枝心頭。 岳嘉緒察覺到尹之枝的僵硬,微微擰眉,牽緊了她的手,看向祁老太太的方向。 祖孫二人隔著幾米對望,一些情緒盡在不言中。 祁老太太花白的眉毛皺起,但終究,還是慢慢地轉開了目光。 岳嘉緒斂目,指腹摩挲了下尹之枝的手,說:“進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