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第142節
沈麗姝便告訴他,這項圈很好很貴重,爹娘怕他戴身上不小心丟了,就這么帶回去,一準兒被娘親以幫他保管理由的收走,像他從小到大的壓歲紅包一樣,管著管著就見不到了,想要自己保管最好就留在莊子上,莊子上沒有人搶他東西,他來莊子上可以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如果擔心被爹娘沒收寶貝,她也會幫他保密的。 涉世未深的小朋友那里經得住這種話術,瞬間被忽悠瘸了,回家以后發現阿姊果真守口如瓶,沒對爹娘說起大哥哥的半個字,更是感動到不行,覺得阿姊跟他簡直天下第一好。 就這樣,沈麗姝輕輕松松把事情瞞得滴水不漏,導致最看好的女婿人選都已經試圖登堂入室了,沈徐氏還全然不知,她只知道看好的那幾個人選越來越靠不上了,反而前來做客的親朋好友各有各喜事宣布,家里孩子們定親的定親,談婚論嫁的談婚論嫁,對比一下自家兩手空空,更郁悶焦慮了。 沈徐氏一慌神,沈麗姝就遭了殃,被她娘聯和親戚長輩瘋狂洗腦pua,就算可以左耳進右耳出,天天這么鬧也煩得很。 沈麗姝不堪其擾,但是又不想為了躲避三姑六婆們就去店里幫忙,這么美好的假期,加班是不可能的加班,她選擇回莊子上去。 剛好家里每天迎來送往的,一多半都是陌生人,把跟著他們回來過年的初一緊張到不行,來一波人就要瞪大眼睛掃視一圈,不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很多人剛進門就被這嚴肅的大狗嚇一跳,還有幾個小孩被嚇哭過,沈麗姝便以送它回鄉下的名義溜之大吉了。 這個理由找得好,沈徐氏非但不阻止,還叮囑道:“索性把雪團也一并送莊子上去吧,畢竟這每天人來人往的,我們也沒法不錯眼的盯著,要是有調皮的小孩去撩撥,初一和雪團那一爪子下去,要出大事的?!?/br> 沈徐氏是真覺得她千里迢迢跑莊子里就是為了安頓一條狗,畢竟她閨女可是把狗當meimei養的奇葩,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因此全然沒想過她一去不回的可能,叮囑一句便又匆匆回客廳招待去了。 倒是沈家旺更了解閨女的小心思,開口便讓朱伯父子、陳四娘和貞娘都跟著她走,把人帶齊了,他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她的安全。 由于沈四弟跟著他三哥去找秦容玩了,沈大弟沈二弟更是早幾天就被林舉人拎進了模擬考場,沈麗姝的小尾巴們都不在場,她就這么清清靜靜的出發了。 莊子算是沈麗姝自己的小天地,回到這里她總能放下所有負擔,沉浸式享受生活,每天吃吧喝足溜貓逗狗,閑了寫寫字彈彈琴,再跟貞娘八卦一下她的感情生活。 有些人自己不談戀愛,卻喜歡看別人談戀愛,沈麗姝就是典型例子。 三堂哥四堂哥定親后,就輪到了老五沈大柳。 而貞娘是被親爹去世后,被繼母賣給人牙子,剛好被沈麗姝撞見,便日行一善把她的賣身契從人牙子那里買過來了。 她那繼母拿了銀子去到外地,說從此斷了關系,這么多年真就了無音訊,貞娘的婚事無需父母之命,只能由主人做主。 沈麗姝自然不是捏著賣身契就胡作非為的人,這身契她早就說了讓貞娘自己保管,只是貞娘總說必須自己給自己贖身,只是現在銀子還沒攢夠,要等等。 其實大家都知道,貞娘的贖身費早就攢夠了,她只是舍不得,自從沒了父母親人,姑娘和老爺太太就是她的依靠,她害怕贖身之后無家可歸。 在那次沈大柳主動在人前暴露他們的關系后,貞娘的銀子也終于攢夠了,從沈麗姝這里把賣身契贖回了。之后沈大柳的父母來說親,貞娘早已恢復了良民身份,她是以雇傭關系留在沈麗姝家做事的,婚事完全由自己做主。 不過,沈家旺夫妻還是以貞娘長輩的身份出面幫她商談, 畢竟沒有女子自己跟未來婆家談聘禮婚期的道理。 貞娘和沈大柳定親后,沈麗姝把貞娘贖身的銀子都給了沈徐氏,讓她娘看著給貞娘置辦一副嫁妝,這些銀子夠貞娘風風光光出嫁了,到時候她再準備一筆銀子壓箱底,用來支援小伙伴建設婚后小家庭。 她是懂一碗水端平的,其他小伙伴們結婚也有這筆基金,只是貞娘和沈大柳能領雙份,而且沈麗姝已經決定把兩份錢都交給貞娘,畢竟她自己也是女性,比起男生,自然是更能體諒她們的不容易。 如今貞娘和沈大柳已經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沈麗姝可以肆無忌憚的八卦了,只是問問有沒有牽手接吻,就把貞娘羞得滿臉通紅,沈麗姝更來勁了,怪聲怪氣的道:“嫂子,你就告訴我嘛?!?/br> 貞娘差點被這個稱呼嚇得跳起來,“我不是!” “成親就是了,可以提前適應的,嫂子~” “你個促狹鬼?!北桓鞣N調戲的貞娘終于忍不住,滿臉爆紅的撲向沈麗姝,開始攻擊她胳肢窩。 兩人瞬間在炕上鬧成一團,少女清脆響亮的笑聲傳到了門外,手里拿著一封信的朱伯聽見不由會心一笑,這才推開門,“姑娘,剛莊子外來了一人叫門,說他家公子正好住在咱們對面的莊子,而姑娘您也認識,那位公子得知您來了莊子,特意派他過來送信?!?/br> 朱伯說完疑惑的問,“對面的莊子總算見著主人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公子?” 沈麗姝面上有些嚴肅,她知道該來的躲不掉,果斷接過了信,“我先看看里面怎么說?!?/br> 朱伯和貞娘也都安靜的候在一旁,不敢打擾她看書信。 一目十行看完內容,沈麗姝不動聲色的將信重新疊好放回信封,語氣輕松道:“沒什么,程公子得知咱們回了莊子,不便前來拜訪,特意寫信問候一聲?!?/br> “原來跟咱們做鄰居的是程公子,這可真是巧了?!敝觳Φ醚啦灰娧?,他看得出來,跟他們姑娘來往的大人物中,程公子的身份應當是最了不得的,至少他們老爺在官宦世家出身的秦公子跟前還能說上幾句話,對著程公子卻從來只有畢恭畢敬的份。 如今姑娘跟貴不可言的程公子做了鄰居,關系更進一步,想來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或庇護,朱伯也為主家開心,見姑娘看完信隨手擱在小桌上,不免提醒了一句,“姑娘可要給程公子回封信?我可以在天黑前幫您送過去?!?/br> 雖說是鄰居,看著很近,可是要去到的對面莊子還得繞過湖泊,加上他只會趕車不會騎馬,發揮不出速度優勢,來回估計也要小半個時辰。 “不急,朱伯先去忙吧?!?/br> “好嘞,那我去煮點谷糠豆子喂牛和馬?!惫媚锷駪B閑適,朱伯也沒有多想,退下去忙了,貞娘也瞧了瞧天色,笑道:“陳嬸應該在準備晚飯了,我去幫幫她?!?/br> 陳嬸陳四娘,就是當日和貞娘李嬸一起,被沈家父女招回家的阿姨,因為同期有個能教沈徐氏他們認字還煲得一手好湯的李嬸,陳嬸顯得平庸許多,但是她做事麻利干凈、做飯也還可以,又能及時采納沈麗姝和她娘的建議,也很快得到了全家人的認可,給的待遇雖不如身兼多職的李嬸,但也是按照工齡在逐年遞增,獎金紅包什么的也沒少過。 主家錢多事少,陳嬸便也安安穩穩干下來了。 她羨慕同事李嬸的工錢,但也知道她那本事不是誰都有,李嬸雖無管家之名,這些年干的已經是管家婆子的工作,工錢高也應當。 但陳嬸自認也不差,如今大小算是灶上的管事。前幾年,三少爺的老師秦大人拖家帶口進京備考,一家三口都住在沈家,老爺當時便去找牙行馬婆子再要幾個人。這幾個都是干粗活的,沒事就負責灑掃,到做飯的時候則都到灶房聽她差遣,所以她手下也算是管了幾個小嘍啰,頗為威風。 正因為陳嬸是家里的老人,做事也靠譜,沈家旺才會讓她跟朱伯陪閨女去莊子。 而貞娘在這些同事當中,也是跟同期的李嬸和陳嬸感情最好,她最初到沈家的時候,身上瘦得沒二兩rou,老爺和姑娘要給她補補身子,便是當時就負責做飯的陳嬸一力執行,短短半年就把她微胖了二十斤,很難不讓她感動。 現在陳嬸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貞娘手頭也沒事,便想著去幫忙,只是還沒出門便被叫住了。 “貞娘?!?/br> 貞娘聞言轉身快步回來,發現他們姑娘不知何時把又撿起了程公子的信,放在手中把玩著,“怎么了?” 沈麗姝在思考怎么開口。 她看信能一目十行,是因為上面內容很簡潔,總結成一句話,趙昭景約她今晚八點左右出門。 出門多久,在哪里碰頭,要去干什么,卻是只字未提,搞得神神秘秘的。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信中并沒有給她留出拒絕的余地,而且朱伯也說了,送信那人說明來意后就轉身離開了,可見并不需要她回復。 沈麗姝便知道,不應約出門是行不通的,因為大佬他有手有腳會自己敲門。 可她并不想讓朱伯和陳嬸他們看出端倪,尤其是朱伯,他這條命算是老爹救下來的,從此對她爹忠心耿耿,沈麗姝有信心把在場所有人都忽悠住,對朱伯卻沒什么把握。 索性趙昭景還給她留了一分余地,只約她出去,而不是直接殺上門,想來只要她乖乖配合,便不會再節外生枝。 就像之前一樣,她很聽勸的沒刻意逃避,他也就沒“趕盡殺絕”。 否則,他只要去她家里刷個存在感,拜個年或者送點新年禮物什么的,那她暗戳戳在家長眼皮底下搞的那些事,多半也要被牽連出來。 沈麗姝決定按大佬的要求去做,避免翻車,她得找個幫手。 如果說朱伯是她爹絕對的心腹,那貞娘同樣也是她的心腹,只能找她了。 而貞娘也沒辜負她的信任,聽完后雖然第一時間反對,卻不是因為害怕擔責,而是出于對她的擔心,“姑娘,咱們這不是城里,莊子上夜里黑燈瞎火,很不安全,不如讓朱伯去對面回個話,改成白天不好嗎?” 沈麗姝:她也母雞??! 不過她單純是覺得這個時間有點曖昧,尤其是在趙昭景正式表白以后,搞得好像“人約黃昏后”似的,倒不是很擔心夜里出門的安全問題。 畢竟以趙昭景身邊那群護衛的體格,真想對她做什么,躲在家里也不見得安全,所以這會兒還要故作輕松的安慰貞娘,“無妨,咱們這里一直很安全,再說程公子還是從小長大的交情,他身邊又從來沒有缺過護衛,這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也是,姑娘跟程公子認識的時間,比跟我還長幾年,應當不會有事?!必懩锶粲兴?,想起自己有次不小心聽到太太跟老爺說話,好像是要撮合姑娘和程公子來著…… 想想姑娘和程公子的情況,看看自己和大柳哥,貞娘的臉莫名其妙又紅了起來,支支吾吾道:“那最多幫您打掩護一個,啊不,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可千萬要回來?!?/br> 沈麗姝:…… jiejie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真要想做壞事,一個小時綽綽有余了。 思想已經在飆車了,沈麗姝面上卻是前所未有的正氣凜然,“放心,有正事要談,我去去就回?!?/br> 雖然她對今晚的安排一無所知,但是沒關系,氣勢一定要足。 這表現成功把貞娘搞迷糊了,那今晚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樣? 貞娘還沒把這個問題弄清楚,夜晚已經悄然來到。 天黑得早,大家六七點就紛紛熄燈上床了,有沒有睡著不知道,反正沈麗姝按照約定時間悄悄溜出房間時,四下皆靜,不知道其他人是都睡了,還是只當有人起夜并不在意,她和貞娘順利溜出來,依照原計劃一起來到門口,沈麗姝自己出去,貞娘在門內接應,這樣就算她們回屋的時候被其他人撞破,也可以解釋是睡不著散步,雖然天寒地凍的夜里兩個人出去吹冷風是很怪,但總比沈麗姝一個人跑出去更有說服力。 大門其實已經離他們住的屋子很遠了,不高聲喧嘩一般是聽不見的,但兩人還是做賊心虛,貞娘話都不敢說,用眼神詢問姑娘:開門嗎? 沈麗姝點頭。 貞娘就迅速把門打開,目送姑娘閃身出去,她再動作輕而快的把門合上,一氣呵成,仿佛演練了無數次。 在門外等候多時的趙昭景:…… 大概很多人看到這奇葩的一幕,都會調侃一句她是不是出來做賊了,但趙昭景沒有,他就站在那里看著她,一幅靜靜看她裝逼的架勢,反而讓沈麗姝倍感惱羞成怒,忍不住兇狠的瞪了他一眼。 趙昭景沒被兇到,反而勾了勾唇,心情極好的朝她伸出手。 沈麗姝慌極了,這是要動手還是抱抱? 兩個都不是,那雙骨節分明如藝術品的手,目標原來是她脖頸處的斗篷系帶,“系帶怎么松開了?出來前應當檢查一二,可不能著涼?!?/br> 沈麗姝是全副武裝好才出來的,帽子耳罩手爐一個不少,斗篷大概是因為摸黑穿的,系帶沒弄緊也是可能的。 因為抱著手爐,她還真不方便自己調整,只能梗著脖子讓大佬服務了,腦子里甚至閃過一個荒唐念頭,她娘如果看到心心念念的“程公子”親自給她整理系帶,不知道會不會激動到昏過去? 但等徐女士知道這位的真實身份,究竟是喜極而泣,還是樂極生悲,可就不好說了。 大腦天馬行空,沈麗姝的目光卻不知不覺落在眼前那雙好看的手上,趙昭景生于膏梁錦繡之中,比任何人都有資格養尊處優,可他幫她整理衣領的動作卻如此嫻熟,甚是賞心悅目,讓她都不免看失神了。 直到趙昭景的一聲輕喚,才把她拉回現實。 沈麗姝發現他已經幫自己重新系好斗篷了,立刻后退一步,擺出淡淡的埋怨姿態,“這么晚叫我出來,信里也不細說,究竟是做什么?” 趙昭景微微側身,帶她看向湖邊的某處,“請你出來看焰火?!?/br> 沈麗姝疑惑:“焰火?” 趙昭景揚眉一笑,難得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同過年元宵常見的焰火不一樣,你看過便知,上前一些,會看得更清晰?!?/br> 沈麗姝心想小瞧人了不是,她上輩子看過的花樣多了去了。 抱著這種無所謂的心態,跟著他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看到了那邊的架勢,一字排開了數十架煙花,沈麗姝想還真是大手筆,規模不比官方舉辦的活動小。而且由于汴京火災頻發,朝廷嚴禁私人交易煙花爆竹,眼前這陣仗也就只有這種特權階級能享受到。 萬惡的封建貴族階級。 然后,當第一架焰火在他們面前點燃綻放,沈麗姝腦海里這些有的沒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已經沒出息的陷入了深深地震撼中。 她發現看別人放煙花,跟有人專為自己而放的煙花,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前者看完哇一聲,頂多夸幾句漂亮,看完熱鬧抬腿走人;后者她是第一次體驗,深刻理解了心花怒放這個成語,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如燃放的煙花一樣,燦爛而熱烈。 趙昭景的確沒說大話,給了她獨一無二的焰火秀。 那五彩繽紛如流星般消逝的焰火,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來的,反正她在這個時代生平僅見,仿佛昭示著他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執著。 煙花在天空中轉瞬即逝,有些痕跡卻深深印在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