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賽
“你暫時可以放心的是,除了我與那位工作人員,錄像沒有被其他人發現?!?/br> 賀厲實在看不得面前人似乎瀕臨崩潰邊緣的狀態,生硬地柔和了聲音,進行安撫。 按理來說,他現在該做的是追責。 可江梵深的模樣讓他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仔細一看,抖動的長睫沾染了水意。 賀厲后知后覺,面前的人似乎無聲無息地哭了。 心中不知怎的,抽了一抽,疼痛感轉瞬即逝,賀厲抽來面紙遞了過去,“別哭了,單獨先找你來只是需要確認一些事情?!?/br> 江梵深微微抬起頭,指尖顫抖地接過了紙巾。 他無師自通地知曉如何哭的惹人憐惜,眼淚在他這里并非是情緒的發泄、自控力的喪失,而是一種武器。 說是梨花帶雨倒顯得過分嬌弱,準確來說是那種讓人一眼看了便滿心酸軟的哭法,原本便有一張漂亮至極的面孔,沒有刻意擺出委屈神情,默然無聲,也無比動人。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面頰滾落而下時,像是從澄澈的眼眸中墜落了什么昂貴寶石一樣,清楚的讓人意識到,不該讓他哭。 賀厲抹了抹臉,“需要確認的是,你與兩個室友之間的……事情是否受到任何脅迫或存在不自由?” 雖然由錄像可以領會到,三人之間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江梵深手中,但有時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雙眼所見也會說謊,賀厲潛意識里到底還是不愿相信,自己一眼便看重的選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忍不住給他找理由。 讓賀厲失望的是。 “沒有?!?/br> 江梵深的眼淚止住了,但眼眶發紅的模樣依然提醒著他人,他仍陷在不安定的情緒中。 賀厲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案幾上敲擊了兩下,似乎還在猶豫,最終一擰眉,“你先回去,此類情況決不允許再發生。之后的事情等我見過你那兩個室友再說?!?/br> 其實最合適的解決方案是讓江梵深自愿退賽。 也許不公平,但最能保全各方利益。 shining star是潘多拉娛樂目前投入最多的項目,傾注的資源和沉沒成本不容許出現任何差錯,而林霖、楊牧野的公司與潘多拉娛樂早有利益往來,雖然兩個選手自己爭氣,在觀眾投票上沒有黑幕,但現在節目尚未結束,后續的深入合作策劃已經在準備中。如果這個決策讓負責此項目的公司高層來做的話,無非是由江梵深一人承擔責任的結局。 商人到底還是以利益為本,紀律為何物,公平又為何物,屬實算不上重要的部分。 這也是賀厲自始至終都沒有通知公司其他決策者的想法的原因之一。至于其他占據更大比重的原因……賀厲不愿讓再多的人看到錄像。多一個人,便是多一份傷害。 也許江梵深需要為自己的肆意妄為付出代價,但資本社會過于冷酷的獠牙會給一個尚未經事、行差踏錯的少年人留下多深多重的傷痕?賀厲不知道,他想避免,而且他確實有這樣的權力。 潘多拉娛樂建立的初衷就是為了賀厲。 實際控股人是賀厲的母親。賀母為了孩子能在娛樂圈心無旁騖、不受侵擾的搞事業,花了點時間捯飭了個娛樂公司出來,隨著賀厲身價水漲船高,公司也發展的日益壯大,直到現在占據娛樂圈的重要位置。賀母的事業重心不在國內,只是請了職業經理人打理公司,賀厲的身份也僅僅寥寥數人知曉。 話說到這里,江梵深應該離開了。 他卻停頓在原地,沒有起身的意思。 在短暫的對話中,頭一次與賀厲對上視線沒有躲避,“我可以以身體原因自主退賽,如果你能將錄像銷毀的話?!?/br> 有把柄握在別人手中總是充滿了不安全感,哪怕目前賀厲表現出的態度并非帶著惡意,江梵深也深感威脅,既然選秀節目這條路走不通了,他可以換別的路走,未必一定要通過shining star才能踏入娛樂圈。 目前最重要的是,利用眼前男人偶爾透露出的優柔的憐憫,解決掉這個大麻煩。 賀厲理解江梵深的要求,但對于他主動提出退賽,心中涌上的卻并非想象中的事情得以解決的輕松,反而更加煩躁,“哪怕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需要付出代價?” 從利益角度出發,林霖與楊牧野大概率是不必為此承擔責任的。 江梵深并不在意這點,“我做錯了事我承擔責任,他人如何和我無關?!?/br> 如果賀厲覺得他會憤世嫉俗,那大概是想遠了。 世間本就存在許多不公平,而往往,江梵深是被偏愛被眷顧的一方,所以偶爾陷入低洼時他也不會羨慕別人處于高地。 不在意,就立于不敗之地。 賀厲看著江梵深,他發覺臉色蒼白的少年在自己眼中莫名的不再顯得脆弱,反而異常灑脫。 原來不是個一觸即碎、輕易就能被摧毀的玻璃娃娃,反而是個堅韌的人。 賀厲將存儲錄像的U盤交給了江梵深,“你放心,沒有備份,其他的還是等我見過林霖他們再說?!?/br> 江梵深握住那枚小小的U盤,深深看賀厲一眼,“我相信你,也謝謝你?!?/br> 視頻如果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發現,又或是被交到了其他人手中,江梵深都不能確定,是否還能如此完善的解決,或許錄像早就遍布全網。人的道德心無法被高估。 江梵深走了。 看著合上的門,賀厲有些恍神。 U盤雖然交出去了,但記憶沒有消逝。 之前一直在思慮如何處理,錄像中看到的東西被壓制在了腦海深處里,不敢細想。 少年人沉浸在情欲中時一聲聲讓人心神失守的呻吟仿佛魔音一般,還有驚鴻一瞥下不敢再看而加速跳過的明亮畫面,雖然是只停頓了片刻的影像,卻清晰無比,無論是他雪白的肩背,曼妙的腰臀,還是異于常人的私密處,都一覽無余。 賀厲眼眸暗沉,點燃了支煙,含在唇間深深吸了一口,英俊面容在煙霧后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不能再想下去了。 碾滅了煙,遠眺窗外暗沉天幕,現在才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從一開始就對江梵深起了念,初舞臺時,江梵深清雋的面容早早印入了心間。 卻沒料到,之后會是這樣的發展。 諸多猶豫,諸多寡斷,也不過是因為這個選手是江梵深而已。 換成其他任何人,面對的恐怕從來不是如此溫和的問詢。 江梵深回到宿舍的時候,林霖與楊牧野同樣收到了賀厲的消息。 他們感到疑惑時,江梵深捏緊了口袋中的U盤,示意他們跟來,到了沒有攝像籠罩的角落處,語氣淡淡,“昨晚宿舍的攝像頭沒有關閉。發生的事情,賀厲都知道了?!?/br> 林霖與楊牧野對視一眼,昨晚…… 楊牧野只是皺了一下眉,很快便鎮定道,“梵深先休息,我去見他?,F在的情況節目組不可能會自砸招牌,將視頻流出。不論他們提什么條件,視頻我會拿到手的?!?/br> 林霖擔憂的看著江梵深,走近了抱了抱他,低聲安慰,“別擔心,交給我們?!?/br> 江梵深是真的準備走了,默默推開了林霖,將掌心的U盤給他們看,“視頻我已經拿到,賀厲說沒有備份,他應該還不屑于說謊,沒什么大事,最多我退賽而已?!?/br> 退賽了就同這節目再沒任何聯系,短暫的時間中發生的混亂關系也應該隨之結束。 江梵深不喜歡拖泥帶水。 林霖仿佛看出他的態度,一瞬間急的眼睛發紅,“梵哥,誰讓你退賽了,是賀厲嗎?” 楊牧野的眼神也暗淡下去,江梵深的疏離能將人刺傷,現在卻顧不得這些,“我們先去見賀厲?!?/br> 他們離開之后,江梵深突然想起今晚還和薛風眠約了時間,不由得揉了揉太陽xue。 現在的他,是需要修習男德的他,恐怕要失約了。 如果不管不顧地同薛風眠打這個離別炮,未免將賀厲的寬容踐踏在了腳底下,他還沒有這么不知好歹。 掏出手機,給薛風眠發了消息。 江梵深:【抱歉,今晚的約定作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節目結束?!?/br> 躺在床上的薛風眠一看到這則消息,立刻坐起身來。 前一秒他還在暗暗期待今晚的幽會,后一秒如遭重擊,不過短暫的失落之后他覺得有些奇怪,江梵深不會是出爾反爾的人,除非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沒有在星鏈上回復,而是直接起身,來到江梵深的房間前,敲了敲門。 江梵深打開門,薛風眠還未進門,就帶著點急切的試探著問,“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不怪他失了往日淡定,江梵深的消息口吻隱隱透露出不好的意味。 而他的預感的確沒錯。 薛風眠同江梵深來到拐角處,聽他一臉淡然的用兩三句輕描淡寫的話將事情講明白,心頭突然涌上的酸澀不知是失落還是難受,甚至有一點莫名其妙的生氣。 薛風眠壓低了聲音,罕見的爆了粗口,“你是說,你他媽昨晚和兩個室友3p,還他媽正好那么倒霉,宿舍攝像頭沒關,被賀厲拿到了視頻,以你自愿退賽為結束?” 江梵深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看起來就是斜睨了薛風眠一眼,這家伙說話還真難聽。 薛風眠稍微冷靜下來后,十分不忿,“不是,憑什么呀?那兩個人呢?不會什么事都沒有吧?梵梵,這對你不公平?!?/br> 眼前的人像是一只陷入狂暴的怪獸,平時總是打理得當的一頭灰紫碎發都被抓得亂糟糟。 江梵深反而平靜的不像是當事人,“雖然不需要,還是謝謝你的打抱不平和關心。退賽是我自愿的,不存在什么公不公平?!?/br> 薛風眠還想說什么,看到江梵深的臉色,自覺閉了嘴。 暴走的怪獸安靜了下來,今天耗費了些心神的江梵深總算松了口氣,他沒什么力氣再應付即將成為前同事的朋友,禮貌的微微笑了笑,“至于你我的約定,目前確實沒辦法履行?!彼皖^擺弄了下手機,“我發了你微信號,之后有空再聯系吧?!?/br> 如果成為愛豆后的薛風眠還有空和他履行約定的話,江梵深也不介意抽出點時間約個炮。 薛風眠看著他走出視線,搖了搖頭,呢喃道,“梵梵退賽的話,這里還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