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美公館周圍高墻林立，最上面還裝有電網。

    知道的人知道這是為了防止不明身份的可疑外人偷偷爬進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里面是監獄呢。

    周知彥繞著至美公館的圍墻走了很遠，找不到半點下腳的地方，只好又回到大門前。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周知彥一直在等待門衛交班換崗的時機，卻先看到一伙奇怪的人。

    說他們奇怪，一是由于打扮。算不上萬圣節游行的奇裝異服，卻各個身著黑衣斗篷。一伙人排成兩列，走得很緩慢，為首之人手中竟捧著一根蠟燭。

    燭火搖曳中，他們有一模一樣的空白面孔。

    周知彥先是一驚，然后才反應過來，大約是戴著相同的面具。只留出眼睛和嘴巴的空隙。

    另外的奇怪之處在于——

    周知彥后知后覺。

    ——除了偶爾開進開出的幾輛車之外，他沒有在附近見過半個人影。沒有閑逛的人，甚至連步行進入大門的都沒有，甚至本應在靜花園中繞行穿梭的擺渡車也不見一輛。

    就好像靜花園中的其他住客，共同奉行一條不言自明的準則，那就是不要靠近至美公館。

    偏偏這時有一隊造型奇特、行為古怪的人出現。

    他們徐徐現身，朝至美公館的方向行進，門衛看見他們，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周知彥當下就意識到機會來了。竟有如神助。

    他的手伸進口袋中，將白天在文化中心意外買下的小東西掏了出來。

    蜷縮在灌木叢中百無聊賴，周知彥仔細端詳了一陣，發現是個仿真的小鳥玩偶。與真鳥差不多的大小，羽毛做得很逼真，手感很好。

    他想了想，悄悄往旁邊移動，找到一棵枝葉相對繁茂的樹，借著黑暗的掩護爬了上去。

    待那伙人將要行至樹下，周知彥便拿起手中的小玩偶，看準方向，朝著隊首拿蠟燭的人扔過去。

    力道不輕不重，正中他托蠟燭的手。

    那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后退半步，不小心踩到后面人的腳，后面人便伸出手把他推回原來的地方。

    如此一來一回，蠟燭沒有拿穩，一頭栽在他的衣服上。

    大概是被火焰的熱度燙了一下，那人驚叫了一聲。

    聲音不大，但在沒有其他聲音的至美公館外，仍驚起叁叁兩兩的飛鳥。

    后面的人看不見前方發生了什么，只聽一聲驚叫，又見陣陣飛鳥，各個心中疑惑，隊形馬上就變亂了，再看不出并排的兩隊。

    蠟燭的火焰燒到衣服的前襟，領頭人恨不得手舞足蹈地滅火，連門衛都過來幫忙。

    混亂成了此時最好的安排。

    周知彥借機將一個落單的人拖進樹叢中打暈，脫下他的袍子罩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意外發現，這人袍子下竟然什么都沒有穿。

    赤身裸體在寒冷的冬夜，有失溫凍死的風險。周知彥沒有時間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他，只好心中暗道了聲抱歉，然后把他往樹叢外又拖了拖。

    只能寄希望于地方不太隱蔽，能被人及時發現吧。

    蠟燭的火焰本來就沒多強，驚嚇的程度遠高于實際受傷的程度。

    門衛趕來的同時，領頭人已經把蠟燭重新端穩，衣服也看不出大的被燒壞的端倪，只有空氣中殘留一下布料燒灼的氣味。

    “怎么回事？”門衛問道。

    “沒事沒事，剛才好像有只死鳥?！?/br>
    順著手指的方向，門衛看向旁邊樹根下黑乎乎的一團影子，確實像是一只死掉的鳥。狐疑的神色稍有減輕。

    隊伍已經重新變成兩隊，周知彥夾在其中一隊的靠后位置，像其他人一樣，垂目低眉。

    門衛警惕地掃視過，沒再說話，走在他們旁邊，一同到達至美公館豪奢的大門邊。進門之前，每個人都捋起袖子，展示手腕內側一個小小的圖案。

    看清他們的時候周知彥就注意到了，注意到的一瞬間，腦內同時警鈴大作。

    他依稀記得賀川手腕上也有一處小小的紋身，不太起眼，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

    直到此刻看到同樣位置的紋身。

    看不清具體的圖樣紋路，周知彥也沒時間從被他搶走衣服的人身上拓一個下來。情急之下，只好拽下一截包扎在傷口上的紗布，草草裹在手臂上。

    紗布上還沾染著一些血跡，是動作幅度太大傷口被重新撕裂導致的。裹在手臂上，倒也像模像樣。

    一條一條手臂輪番經過門衛的驗視，周知彥的心臟也在一點一點提起。在心里盤算著如果真的敗露，他又該如何應對。

    果不其然，門衛指著他被擋得嚴嚴實實的手腕：“你是怎么回事？”

    “手臂受傷了?！敝苤獜┭院喴赓W。聲音透過面具，甕里翁氣地傳出來。

    “怎么受傷的？”

    周知彥靈光一閃，決定賭一把。

    “……是賀醫生，賀……”

    賀川的名字還沒完全說出口，門衛忽然露出了然的目光，和同伴交換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接著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饒是周知彥想過可能會有用，也沒有想到賀川的名字竟然這么有用。

    他的身份，看來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