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經過一個多月繼續準備大考,和等待放榜的時光,日子由仲春過渡至夏季,我和子晞都錄取了,她放榜當天就打電話給我,直接從手機的另一頭對著我尖叫,小姐……炫耀肺活量真的不需要用這個方式。 本以為只會是考試當天的小插曲,所以整個暑假里,我還真的沒有再想起那位白衣男。直到夏天尾巴的新生訓練那天,我在班上撞見他時記憶翻涌,愣了一愣,那個不經意滑過我腦海的小想法,有了解答的機會。 縱使已經是八月末,暑氣仍然蒸人,知了們雖然不如初夏那樣聲嘶力竭,卻還是拚了全力歌唱。 我穿著嶄新的淺藍色制服踏進校門往美術班教室走,鐵灰色的百褶裙第一次穿出家門,還僵在一個生疏的狀態,等我終于抵達教室門口,我沒有急著找子晞,畢竟我只需要替她祈禱不要開學第一天就遲到。 時間還早,教室人不多,我可以清楚看見坐在窗邊的他。 晨光推窗而入,金色的光芒如薄霧披在他身上,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樣。 要不要走過去打聲招呼? 這樣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我們也不算認識,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重點是,他記得我嗎? 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從各方面來剖析,顯然都是否定的。 我還在為自己的結論心安,他就抬頭往門口看,也看到我了。 我們同時怔住。 他回神后沒什么猶豫便抬起手,朝我揮一揮,親切得好像我們認識超過五年。 呃……我真的覺得我們連「不熟」的程度都稱不上…… 我擠出笑容,慢慢走過去。 「早安,同學?!顾f,聲音和考試那天一樣清朗。 我停頓了幾秒鐘,才回道:「早?!?/br> 「上次忘了問你的名字,我是郭錦鴻?!顾⑿?。 我單手捏著制服下襬,答:「嗯,苗紹蓁,我叫苗紹蓁?!?/br> 他笑了笑,「我的感覺很準吧?我們都考上了?!?/br> 他一說,我才想起他當天說的話,不禁也笑了出來。 而這一笑,我好像沒「那么」緊張了──只有「這么」緊張。 「對啊?!褂捎诓恢涝摻邮裁?,我接著保持沉默。 我真的是太沒用了。 總是學不會跟男生侃侃而談。 沒辦法,這對我來說就是太彆扭了,我還不如被淹死在顏料里。 嗚嗚。 他似乎以為我沒什么搭話意愿,輕咳了幾聲,說:「那么以后請多多指教啦?!?/br> 我點點頭,沒有在他隔壁的空位坐下,反而坐到隔了他一排的位置。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難搞的女生? 可是我只是不想坐在男生隔壁,再者大剌剌坐他隔壁感覺是在裝熟,很奇怪啊。 我簡直是萬念俱灰。 陳子晞,趕快到學校解救我??! 后來,導師時間班上換了座位,子晞坐在第一排,我則是在她的后兩個位置,郭錦鴻抽到離我很遠的后排區。 這個形勢看來,我跟他好像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新生訓練的重點除了各處室老師的介紹和校園導覽,就是直屬認親的時間了,高二高三生會來尋找和自己高一班級座號相同的新生。 一般來說,因為高三要準備升學考試,而且經過二年級的分班,許多人在高一班級上的歸屬感已經削弱大半,對這類社交活動較沒興趣,所以主要是高二的學長姐會帶一些簡單的卡片或小禮物到新生教室找自己的學弟妹。 不過美術班高中三年都不分班,三個年級之間也有很多互相協助的活動和展覽,因此二三年級的學長姐大部分都會來認識一年級的直屬,甚至還有幾個已經升上大學的。 午餐時刻,除了認親人潮,還有一些社團入班宣傳,整個教室一片和樂融融,我的兩個學姐也帶了飲料和小禮物,簡單地對我介紹高中生活的瑣事和以后要準備的用品。 中午快結束時,和大部分的學長姐一樣,她們留下聯絡資料后離去,教室又恢復安靜,很快地開始了下午的行程。 「嗷我的直屬學姐真的好親切,而且長得很漂亮?!棺訒勗谙抡n時喜孜孜地對我說,「噢,你想好要參加什么社團了嗎?」 從我們教室后的走廊可以一覽整個cao場,缺點就是離美術??平淌姨h了,要從面對cao場的另一側跨過中庭。 「還沒,不過美術班應該很忙,我想選比較輕松的社團?!刮肄D開洗手臺水龍頭,回應她。 下午的球場已經有學生在運動,整個校園充斥著吵雜的談話聲和球體碰撞聲,青春無垠。 「哦,我也還在考慮。不過我學姐是社團干部,她說了好多活動都好熱血,讓我很心動,感覺高中沒認真參加個社團會后悔?!顾直圪N在一旁的圍墻上,下巴靠在上頭,迎著cao場的朝氣蓬勃說道。 接著她又說:「對了,我七月投稿的美術比賽初審結果出爐了,我有入圍哦!」 「哇!恭喜你耶,不虧是我們陳子晞,祝你決選好彩頭?!刮倚ξYR她。 「說什么啊,要不是你死不跟我一起投稿,你的成績絕對比我好上很多?!顾闪宋乙谎?。 我邊甩掉手上的水珠邊轉頭想接她的話,就看到郭錦鴻從我們背后走過。 他發現是我,禮貌性一笑,我也機械似的對他點點頭。 「你認識他???」子晞在他走遠之后問我,「我學姐跟他同一個畫室,聽說他很強耶,得過幾次獎?!?/br> 「你為什么這么快就有這些小道消息???」 她沒理會我的消遣,眼神還鎖在郭錦鴻的背影上,她看了許久終于看出一點端倪:「他……不就是考試那天的白衣男嗎?苗紹蓁,你們到底怎么認識的?」 我無奈地瞪她,「還不都是你,就是他那天把我掉的東西拿給我啦?!?/br> 「咦?你有掉東西嗎?我怎么忘了?」她眉頭一皺,又陷入沉思。 「算了,你不用想了,這種事又不重要?!刮夜緡?,雙手在制服上抹了把,讓腰側印了個手印水漬。 莫名其妙,她居然記得郭錦鴻的長相,卻不記得我掉了東西,見色眼開,病得不輕。 「你就是這樣,總是沒有追根究柢的精神?!?/br>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而且這是兩回事吧!」我受不了地反駁,「事情要分輕重與否,再來決定要不要花腦筋思考??!」 「行,都給你說?!拐f罷,她拋下我,跟著響起的上課鐘聲快步走回位置上坐好,回頭又給我一個鬼臉。 神經病,她才喜歡逃避問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