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訣別不難 4
宣辭對他晚歸的事情僅問句最近又開始忙了嗎,梁又冬應對如流,因此沒起太多懷疑。 蒙混過關讓梁又冬松了口氣,之后他聽見宣辭難掩興奮地說,週六要與吳境去游樂園玩,他已經許久沒去了。 梁又冬知道吳境,也見過幾次面。 他知道吳境是幫宣辭刺青的刺青師,會抽菸、喝酒,還會跟宣辭打菸啵──除了他不太喜歡的這些外,他更是宣辭為數不多的真心朋友。 縱使疑慮宣辭近日開始抽菸,會不會又跟吳境一起抽菸、打菸啵,但他不想過于管束宣辭的交友和行動,僅多說幾句要小心點、玩得開心,再沒其他。 宣辭很期待週六的游樂園之行,難得陪了梁又冬吃了宵夜,滔滔不絕的跟梁又冬介紹要去的游樂園。 梁又冬一邊吃著宵夜、偶爾餵宣辭幾口,一邊耐心地聽。他喜歡宣辭這樣,打從心底為某件事高興著。 梁又冬準備去洗澡時,宣辭先睡了。 望著他安靜的睡顏,雖說喜歡宣辭上次替自己吹頭發,也不忍再吵醒他。 梁又冬小心的從抽屜里拿出吹風機,去浴室吹乾。 吹到一半,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機傳來訊息提醒。他透過夏知得到了魏宇的連絡方式,洗澡前傳了封訊息,魏宇終于回了。 兩人客套的寒暄幾句,怕在電話和訊息間說不清楚,梁又冬跟魏宇約了週六下午碰面。 週六宣辭要跟朋友開心去玩,自己卻像徵信社在暗中調查宣辭是不是隱瞞著他什么,想來真荒誕可笑。 關上吹風機的開關,梁又冬看著鏡中的自己,面無表情。 到出發日,宣辭難得起了個大早,梁又冬還在床上熟睡。 很少能有比梁又冬早起時候,宣辭望了梁又冬的睡顏一會,幫他腋好被角,下床洗漱后,更衣出門。 他去附近的早餐店替梁又冬買份早點,最近他工作忙碌,不適合吃太油膩的,宣辭買了一碗瘦rou粥。 回來時,梁又冬依然沒醒。宣辭將粥倒進小陶鍋,拿出上次梁又冬使用的便籤同樣留下訊息,貼在鍋蓋上。 ──記得吃早餐。by辭 宣辭看著自己的留言,輕笑出聲,一臉滿足。 確認完要帶的東西,吳境傳了訊息說在他公寓樓下了,宣辭連忙捉起鑰匙出門,屋內恢復了寂靜,剩爐火上的小陶鍋還泛著熱氣。 宣辭跟吳境友好多年,卻不太了解他的事。只知道他開了一間受歡迎但裝潢老舊的刺青店,有個有錢男友,他平常開得那臺白色bentley是他男友送得情人節禮物。 宣辭坐在副駕駛座,低頭擺弄著手機,吳境讓他播點音樂來聽。 吳境看上去是很新潮的人,卻喜歡聽以前經典傳唱的中文老歌。曾經有次吳境在車上播放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吳境說他當時表情像是第一次知道他會刺青。 憶起往事,宣辭特地又播放了一次〈我只在乎你〉。聽到熟悉的旋律,吳境狐疑覷了他一眼,卻沒說什么,單手握著方向盤,掏出菸盒叼起一根在嘴里,下意識朝宣辭遞過去。 「你抽就好了?!剐o搖頭,把菸盒推了回去。 「不抽了?」吳境將菸盒塞回口袋,一邊點燃香菸一邊挑眉道。 「又冬會擔心?!?/br> 「這樣之前干嘛抽?」 宣辭:「……」 吳境在菸灰盒里彈了一截菸灰,單手轉了方向盤說:「你最近有心事?」 宣辭沉默良久,「很明顯嗎?」 「還不夠明顯嗎?」吳境失笑?!覆蝗晃腋陕餂]事找你去游樂園?!?/br> 「你是看出來我有心事才找我出來?」宣辭一愣,很是驚訝。 「當然,要不是看你有心事的樣子,我怎么不等我這個月工作完找你、直接約你這禮拜?」 之后宣辭便懂了,說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最后還是讓身邊的人擔心了。 他忍不住苦笑。 「反正有一兩個小時的車程,要聊聊嗎?」 「讓我想想怎么跟你開口吧??」 「可以啊,我們有一整天時間?!箙蔷澄⑿Φ?,漫不經心提起:「音樂停了,再放一次?!?/br> 「〈我只在乎你〉嗎?」 「嗯?!?/br>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 日子過得怎么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 梁又冬一覺睡到中午,醒來看見宣辭放在陶鍋里的粥,心窩充斥著暖意,整個人暖烘烘的。 然而愉快的心情在魏宇發來餐廳地位后,被欺騙感狠狠地澆熄。 宣辭的謊言原來在那天晚歸時就開始了。 為什么? 驅車前往義式餐廳的梁又冬毫無頭緒,他越來越看不懂宣辭如今在想什么。 說跟朋友逛街吃飯,其實偷偷跟魏宇見面,見完面又像個沒事人般跟他分享餐廳美食,說下次一起去。 而這下次還沒有來,他反倒也跟魏宇一起去了,多可笑。 他甚至懷疑那天的情事也是一場預謀,避免他發現他的謊言。 思及此,握緊方向盤的指尖泛白,梁又冬只求魏宇沒有跟宣辭說什么奇怪的話才好。 魏宇來得比他早,已經替他點了杯熱咖啡。 梁又冬很快地走來,在他對面坐下,連客套的招呼也不打一聲,嚴肅地望著魏宇,等待答案。 面對他殺氣騰騰的表情,魏宇嘆口氣道:「我不知道我能幫你什么?!?/br> 他說,他也不清楚宣辭究竟拿走了夏然什么東西。 聞言,梁又冬冷冷地提出疑問:「那天宣辭問你了什么?」 「沒什么特別的,只是問我一些關于夏然離開時的事。雖然聽我提到夏然仍會傷感,但沒什么奇怪的地方?!?/br> 宣辭的心細敏感,魏宇認為沒有什么的點,或許在宣辭聽來就不一樣了,梁又冬請他大略敘述那天跟宣辭說得事情,魏宇雖面露為難,還是一邊回憶一邊說出和宣辭聊過的話題。 魏宇除了跟宣辭提到夏然的穿著打扮外,其馀談得的確是一些瑣碎小事,平凡到梁又冬懷疑是否疑心過了頭。 思索要不就這么散了,魏宇這時面色凝重地說還有一件事,他挑著眉宇等他說下去。 「──我跟宣辭提過一件事?!刮河钅樕系谋砬獒輳废M@件事從未發生?!改鞘窍娜桓覀償嗔寺撓登暗哪程焱砩?,他剛好上晚班、我忙完工作來探班,莫蒔去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所以那天只有我跟夏然兩個人?!?/br> 魏宇說到這里,喝了一口咖啡后,語氣有點緊張道:「那天是個下雨夜,晚上咖啡廳沒什么人,我就跟夏然用平板一起看電影打發時間,后來夏然問我一個頗奇怪的問題?!?/br> 「你們看了什么電影?」梁又冬問。 「《終極追殺令》,或者是《這個殺手不太冷》,娜塔莉?波曼演得?!刮河羁嘈Γ骸钙鋵嵨覜]有認真看那部電影,大多時候在滑手機,所以不太清楚電影在演些什么,但夏然看得很認真,認真到連片尾都看完的認真程度?!?/br> 「他那個時候就在傳遞些什么了吧,可是我沒有莫蒔那么細心,沒想太多,后來沒幾天他就跟我們斷了聯絡,連咖啡廳的工作都悄悄辭掉了?!?/br> 梁又冬聽言,心緒愈來愈緊張,心臟撲通撲通地用力跳動著,他用微啞的嗓音問道:「他跟你說了什么?」 魏宇仍是一陣苦笑,好似在嘲笑當初的無知愚昧,以及道不出口的悔。 后悔當初沒有心細一點、多關心夏然幾句,或許后來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他問我:『你覺得一個人會因為什么而活成另一個人的模樣?』當時我真的沒有多想,以為他是看完電影有感而發,想也沒想便回:『可能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假裝,對方從未離開吧?!弧刮河盥曇舭祮?,眼眶逐漸泛紅。 然后夏然問他,這樣對方離開了要怎么辦? 他回,試著去找他啊。 夏然聞言笑了,說得也是啊。 梁又冬不自覺倒抽一口氣,魏宇苦澀地笑說:「很混帳的話吧?」 真的很混帳。梁又冬無力地心想,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 能怪誰?誰會想到呢?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魏宇無心的一句話,被夏然跟宣辭聽完,深深刻進了腦海與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