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風華錄 第99節
陸修又示意江鴻:“去向和用途?” 安杰:“法陣……” 江鴻示意安杰稍等,先重復了一遍:“去向和用途?” 陸修:“……………………” 安杰:“……” 陸修:“你是不是經常當你爸媽的傳聲筒?” 江鴻朝安杰:“你是不是經常當你爸媽的傳聲筒?” 陸修:“我問你!沒問他!” 江鴻:“是的,菜來啦,我先吃點芥藍,你怎么知道?我爸媽吵架的時候,他們就這么說話?!?/br> 安杰簡直無語,想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在現場發現了炸毀的遺跡,像個法陣,具體形態無法復原了,推測至少在六千霰這個量級?!?/br> 陸修停下了動作,注視安杰的雙眼,安杰稍點了下頭,兩人便沒有再對話。 “六千霰!”江鴻學到過,霰是法術能量的單位,也即是說接近六千噸tnt當量了。 陸修的身份代表了陳真,屬于大驅魔師的特使,安杰至少在工作上,沒有過于輕視陸修。 “這么大的法術能量拿來做什么?”江鴻又說。 安杰與陸修都沒有回答,江鴻想了想,問:“好像沒有法陣能承受這么大的能量吧?” “一邊抽取,一邊發揮作用,”陸修說,“是可以做到的,保證單位時間內注入法陣的能量不超過二十霰?!?/br> 安杰反而認真聽著陸修的話,江鴻猜測他并非技術出身,至少在法陣這一門類中,不如陸修了解得詳細,畢竟驅魔師所研哪怕再多,終究以收妖為目的。安杰身為驅魔師,又是領導,每天雜務很多,更沒有時間去精研某個領域,調查得出的結果仍需找人咨詢。 “這種法陣有什么作用?”安杰開口道。 這次,陸修沒有等江鴻傳話,答道:“很多作用,孕育生靈、重構物質、為法寶注能?!?/br> “法寶也承受不了這么大的法術能量吧?!苯櫞鸬?。 “嗯,”陸修點頭道,“很少,除非幾件天字級法寶。很大可能是在孵化大妖獸?!?/br> 安杰答道:“與我的猜測相符?!?/br> 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江鴻便去買單開發票,出門叫車,一起回酒店。 安杰朝江鴻說:“我把現場照片發你,你把初步的報告寫一下?!?/br> 江鴻領到工作任務,回去寫報告,安杰說:“明天我要去廣州驅委,你既然已經露過臉,就不去了?!?/br> 陸修朝江鴻道:“明天陪我去調查精神病院吧,能不能找你領導,把趙彥的資料要過來看一眼?” 江鴻望向安杰,安杰便點了點頭。 江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回到酒店里,他還有點擔心,問陸修:“廣州會再出現什么大妖獸嗎?” 上次與無支祁、鴅妖的戰斗他還記憶猶新,廣州這么多人,萬一出現了什么大妖怪可不是玩的。 “不一定,”陸修洗過澡,在床上坐著,看電腦里江鴻發來的趙彥的資料,答道,“如果總是這么做,熒惑也太蠢了?!?/br> “為什么?”江鴻好奇道。 陸修:“隔三岔五,扔出來一只沒有進化完全的大妖獸,等驅魔師們把它除掉,再沉寂一段時間,不斷重復,不正暴露自己的存在么?” 好像也是。江鴻心想,但比起搗亂,江鴻更覺得先前的兩次,都像是某個意外——在進行某種測試時,所產生的意外。 也許陳真也是這么認為的,熒惑的真正目的非常復雜,驅委與敵人,雙方都在爭取時間,而現在,離那個時間點越來越近了。 翌日,白云精神病院。 江鴻心里知道精神病人也并非都是電視上看到的那樣,如果有選擇,誰會愿意得精神???但哪怕先前做足了心理建設,來到醫院時,仍不免背后冷颼颼的。 陸修:“不要抓得這么緊,你怎么連醫院也怕?” 江鴻緊緊地抓著陸修的手,陸修手指白皙修長且溫暖,能沖淡他的緊張感。然而陸修簡直對他沒脾氣了,怕死人就不說了,活人也怕,妖怪也怕,還怕黑,經常三不五時,自己都能嚇自己一跳,怎么當驅魔師? “這不是一般的醫院啊?!苯欁笥铱纯?,說道。 精神病院外面把守森嚴,應當是防止病人跑出去,但陸修出示了一份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介紹信傳真件,便順利進去了,名義是代表北京關懷組織,特地來探望某個病人。 “我看看……叫趙彥是吧?”主治醫生從電腦里找出病歷,江鴻還在忐忑地左右打量。 進來之后,感覺還好,也沒有他想象的長走廊、忽明忽暗的日光燈、穿著白大褂陰森的醫生等等……整個精神病院里很明亮,醫生護士,大家來來去去,病人們看上去也很正常。 “你要不要留下來住幾天?”陸修說。 江鴻:“……” 主治醫生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聞言只覺好笑,問他們:“你們與她是什么關系?” “她以前北京的老領導,”陸修說,“讓我們過來慰問下她。她的情況怎么樣?能出院了嗎?” 主治醫生道:“她有比較嚴重的癔癥,最初也是單位送過來的,根據目前的判斷看,減輕了不少,但還是需要觀察一段時間。來,我帶你們去看看她吧?!?/br> 主治醫生帶著他們穿過一條露天連廊,和風吹來,雖只是4月份,廣州的陽光卻已像春末夏初般和煦,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空氣中帶著一股混合著花、青草的氣息。推開另一棟建筑的門時,江鴻還聽見“叮叮咚咚”的鋼琴響聲。 里面是個寬敞的活動室,病人們正各自坐著,有些在看電視,有些在下棋療養,一名男護士、一名女護士坐在一張臺后閑聊。 活動室的角落里有人在彈鋼琴,主治醫生示意陸修與江鴻稍等,過去在探視卡上簽了名,又過來將兩人帶到鋼琴前去。 “這個就是趙彥?!敝髦吾t生介紹道,“趙彥,這是從北京來看你的人?!?/br> 那是一名短頭發、穿著病號服的中年女性,沒有搭理他們,依舊自顧自地彈奏著,陸修與江鴻交換了個眼色,在旁耐心地等候。直到那一曲彈完,趙彥才停下動作,自顧自地出神,甚至沒有看兩人一眼。 “你們終于來了?!壁w彥說道。 陸修示意交給自己吧,主治醫生便說:“那邊有會客室,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們的護士?!?/br> 趙彥輕輕地拂了下頭發,緩慢站起,徑直朝活動廳一側走去。江鴻本來覺得好多了,一碰到趙彥,又開始有點緊張起來了。 “過來啊,”趙彥終于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輕輕地說道,“還在等什么?” “這這這……”江鴻抓緊了陸修的手指頭。 趙彥帶著兩人穿過走廊,到了會客區,里面空無一人,趙彥率先在他們對面坐下,說道:“北京終于派人來調查啦?已經晚了?!?/br> 陸修沉默地注視趙彥,似乎想分辨她是真的精神不太正常,還是因為發現了某些事,才被驅委以精神病人的名義送到這兒來關著,以隔絕外界消息。 “你們是驅魔師嗎?”趙彥又說。 江鴻本想問你怎么知道?但想起來了趙彥本來就是驅委檔案科的科長,自然不足為奇。 “是,”陸修說,“我是總部派來的調查員,這封信是你寫的?” 說著,陸修從外套的內袋里取出一封信,正是陳真交給他的舉報信件。 “啊,”趙彥看了一眼,便說,“送到了呀,不枉我拐了這么大一個彎?!?/br> 說著,趙彥吃吃地笑了起來。 陸修說:“你想舉報什么?你在廣州驅委里,發現了什么事?” 趙彥稍稍傾身,語氣中充滿了神秘感,說道:“驅委已經完了,全完了,爛到根里了,誰是熒惑?誰都是熒惑,說不定,你們倆就是熒惑!” 江鴻坐直了身體,趙彥又說:“只是你們不知道,誰又知道自己是驅魔師,還是熒惑呢?是影子,還是本體?影子吃掉了本體的心,它如影隨形。鏡中的一切,皆是真實?!?/br> 江鴻:“……” 陸修依舊不為所動:“為什么這么說?你究竟發現了什么?” 趙彥做了個“噓”的動作,雙手又比畫了個一個形狀,小聲道:“去找吧,到處都是它?!?/br> 江鴻馬上想起來了!祁連山中!山丹馬場,看見那兩名信使時,他們身上就有這個標記! 陸修看了江鴻一眼,也想起來了。 “你從哪里發現的?”陸修第三次追問道。 但趙彥只作了一個神秘莫測的表情,說:“回去告訴領導吧,不過你可得千萬當心,說不定許多領導,已經成為影子了?!?/br> 陸修沉默片刻,最后問:“還有什么能為你做的?” 趙彥搖搖頭,陸修問:“要幫你離開這里么?” “我在里頭很好,很好的?!壁w彥答道。 陸修又等了一會兒,示意江鴻可以起身走了,江鴻求之不得,趕緊跟在陸修身后。 “影子?”江鴻小聲道,“是黑暗的力量么?” 根據趙彥顛三倒四的敘述,江鴻腦補了一個場景,熒惑是怎么滲透到驅委的呢?照鏡子?在照鏡子時,里頭就出現了黑暗的力量,緩慢吞噬一個人。 “至少能證明,舉報信是她寫的?!标懶薜吐暤?,“線索已經有了,接下來在于問清她的真實想法,不能靠猜測來解謎?!?/br> “但是這很難啊?!苯櫢静恢廊绾闻c癔癥病人對話。 陸修沉吟片刻,說:“你有熟悉催眠法術的朋友嗎?說不定通過催眠,能讓她說得更清楚一些……” “??!”江鴻道,“張錫廷!我這就給他發消息?!?/br> 江鴻摸出手機,這時候,主治醫生過來了,兩人便暫停了對話,孰料主治醫生一臉神秘,低聲道:“兩位領導,是這樣的……” 陸修:“???” “不不不,”江鴻馬上道,“我們不是領導,您請說?!?/br> 主治醫生道:“我剛才無意中聽見了你們的對話,你們是驅魔師?實不相瞞,趙彥這位病人,前段時間,一直在說什么驅魔師一類的話,我們本來也沒有當真……” 江鴻:“?。?!” 這下怎么辦?江鴻傻眼了,看著陸修,陸修遲疑片刻,右手拇指在食指上輕輕搓了下,指尖散發出一點光芒,似乎想彈他一記“一忘皆空”的離魂花粉。 “咱們這邊來說?!敝髦吾t生誠懇道,“我小時候啊,常常很憧憬能飛天遁地的大師,難道都是真的?那封舉報信,就是我偷偷去幫趙彥郵寄的!能不能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江鴻:“………………” “哎!”一名護士匆匆過來,說,“你怎么又在冒充醫生!” 陸修:“……” 江鴻:“……” 那主治醫生被兩名護士摁住,脫了白大褂,露出底下的病號服,還在分辯道:“我沒有冒充!鄧醫生不在辦公室,我只是幫他坐班……你們,等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護士押著那“主治醫生”回病房去,回頭道,“這個病人總喜歡穿醫生的衣服。鄧醫生還在開會,快開完了,你們到辦公室去等他吧!” 江鴻一手扶額,與陸修出了病院,搞半天從進來見到的醫生,就是病人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