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102節
常岱似乎總是以一副說教,訓斥的口吻對待瓏月,以往便算了,今日瓏月卻并不打算如此算過。 瓏月以一種異常冷漠的眼神回看常岱,她忽的前所未有的冷靜,“嘴長在旁人身上,他們如何議論是他們的事,可是你們呢?你們又憑什么懷疑他?” “若非他將我撿回去,我早就死了......” “我根本活不到如今這日,我如今的性命,也都是他給的?!?/br> 常岱聞言蹙眉,不想聽瓏月繼續說下去,繼續毫無良心的說下去,在小年夜這日,將自己的心事剝繭抽絲,將一切人想掩飾想抹殺想要充作不存在的通通擺上臺面。 “莫說這等過往的話,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瓏月不聽,她咽了下喉,冷漠道:“你們總叫我菡萏菡萏的,真以為我想當菡萏?時常我聽到這個名字都不知是在喊我,只覺得這個名字陌生又無聊,與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叫瓏月,所有人都叫我瓏月,我在想,其實我也許根本就不是什么菡萏.......” 常岱怒道:“夠了,別說了?!?/br> “為什么夠了?我還沒有說夠,”瓏月看著常岱,又看了看沉默的李氏與常禎,她抿唇道:“你怕聽我就不能說了?我說著一個事實罷了,父親你為何坐不住了?你懂我想要什么?你罵我頑劣,你可曾教導過我?常府可曾教導過我?既未曾教導過我一日,你又憑何罵我?就憑你是我的生父么?” 常岱面色陰沉,胸前起伏,重重一拍案幾,身側案幾上的茶杯隨著滾落去了地面,將地毯上浸濕一層水漬。 這聲聲響,惹得屋外婢女驚駭不已。 瓏月守在外室的幾個婢女聞聲也再不敢耽擱,匆匆闖了進來。 “姑娘,您沒事吧?”錦思拂冬將瓏月護去身后,滿眼堅定的對常岱道:“常大人,這賜婚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您若是有火氣也該與圣上、王爺去發,而不是質問姑娘!” 一群丫鬟,一個個倒是向著主子,只怕這主子是遠在燕王府的那位吧? 常年面不改色的尚書大人如今被自己的幼女與燕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勾當氣到頭暈,伸手欲吩咐什么,見管事匆匆走進來。 常府的管事氣喘吁吁滿臉無措,“府君!燕王殿下在花廳等候,說有南地政事要與府君詳談,只怕府君不會拒絕......” 頃刻間,常岱面色幾變,終是一掃衣袍,拂袖而去。 瓏月也不顧李氏與常禎的阻攔,連忙追了出去。 她自不是追常岱的,她是去見她阿兄的。 小姑娘連斗篷也沒穿,只穿著單薄的襖子穿梭在雪地里,一路避著人群,等見常岱入了花廳,她便連忙坐在對側廊上。 眼巴巴的等著她的兄長。 蒼穹無休無止的下著雪,起先只是點點雪花,最后成了鵝毛大雪。 瓏月縮在廊檐角落里,抬眸望著天上飄飄灑灑的白點,有雪落上她的鼻尖,落在她的鞋履上。 漸漸將她碧色履面遮掩住,成了一片雪白。 瓏月冷得抖了抖腿,將鞋面上的雪抖落,等啊等啊...... 這一等就等到天黑,等了不知多久多久—— 她終于等到那道身影出來。 他的身量極高,仿佛能遮掩住蒼穹。 郗珣出來的那一剎,便與瓏月濕漉漉的眸光對視而上。 仿佛天地間,無論她躲在哪里,兄長都能一眼找出她。 郗珣踏步而來,他的眸光氳著無法藏匿的深情與溫柔。 見她鼻尖通紅,上手一摸,果真臉頰冰涼。 郗珣小心翼翼將帶著自己溫度的大氅給她披上。 “怎么不進去尋處暖和的地方等著阿兄?” 他身量極高,便是連大氅也足夠罩住兩個瓏月,瓏月坐在廊邊被他的大氅一罩,遠遠瞧著只以為是裹上了一張被子。 小姑娘渾身都瞧不見了,只露一個圓滾滾的腦袋。 小腦袋仰頭望著他,眸中皆是擔憂,“阿兄,我爹沒有罵你吧?要是罵了你你千萬別難過,我會替你罵回去的......” 郗珣指節輕輕刮著她的鼻,“沒有罵?!?/br> 便是真罵了,也該是他受著的。 “那你們說了這般久,說了什么?” 小姑娘擔憂的問,聲音像是一池春水,一字一句融化了身前人。 “不會是說我壞話吧?我爹說賜婚會讓我們被很多人罵......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怕的,我只怕阿兄會怕,阿兄怕遭天下罵名嗎?” 郗珣撫掉她鬢角上的雪花,聽聞此話,聲音都有些沙啞,深邃如瀾海叫人沉淪其中的眸映著眼前的小姑娘。 只映著她。 “阿兄只擔憂瓏月會怕,瓏月可是真不怕?” “不怕!”瓏月無比隆重的站了起來,左右無人,便伸出雙手攀住他,她在他懷里像是一個傻乎乎的小暖爐。 “說不怕就不怕!” 郗珣睫毛輕顫,無比珍重的唇角勾起,擺正懷中的小腦袋。 “我與常尚書商議,你我的婚期便定在來年開春。我們便在京中成婚,可好?” 瓏月躲在大氅里小心翼翼親吻上阿兄溫熱的掌心。 她柔軟的唇瓣印在他掌心正中,落下一個個旁人瞧不見的吻,無聲的回答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作者有話說: 第73章 聘禮 寒風凌冽, 帶著無盡涼意肆虐而來。 常府、燕王府中為這二人之事惹出了驚濤駭浪。 燕王府中眾人如何姑且不提,李氏知曉常岱不僅沒有拒絕這門婚事,反倒還背著她與燕王商談好了婚期, 只覺得怒不可遏。 “來年開春?” “常岱,你如今是好得很, 背著我就這般將我女兒許配出去了?!你可曾過問過我的意思?” 李氏便是對常岱這個早已失望沒有感情的丈夫, 也鮮少這般疾言厲色,唯一幾次都是因瓏月之事。 時值傍晚, 常岱正在書房中寫奏章,聞言抬眸, 一雙儒雅清雋的眼落在推門而入的李氏身上。 李氏烏發蟬鬢, 白面柳眉,正是溫婉不過的模樣, 如云鬢角沾染著一路走來染上的潔白雪花。 冰涼雪花甫一入內室, 很快消弭無蹤。 “莫不是你敢抗旨不成?”常岱若無其事的放下筆。 “你總是有這么多的理由借口, 朝廷動亂,來年只怕更甚,便是有懿旨,我若是不想將菡萏早嫁,天子有空親自來管我的家務事不成?!可你定的是來年開春, 這才不過將將兩個月的功夫, 你就這么著急將菡萏嫁出去?”李氏只覺得胸口一陣陣抽疼。 才尋回來的女兒在自己身邊教養不過幾月的功夫,她們母女二人也不過相處半年....... 便有jian人從中作梗。 這jian人還是她丈夫。 常岱凝視李氏, 眉眼透著點點疲憊。 想起朝中許多令人頭疼之事, 戶部管財政, 如今朝廷國庫空虛, 州府動蕩, 天災人禍不斷。 所有人都伸手朝著常岱要錢,他身上的擔子可謂是最重,群狼環伺,早已不能躲避開來。 不僅僅是他,便是他們整座常府,早已深陷權利漩渦。 只是這些,李氏都不知曉。 常岱只無奈道:“如今朝政遠非你想的這般簡單......” “我不想管朝政如何,菡萏她不懂,可你不懂?誰又知燕王會是什么心思!我的女兒清清白白,你是要送她跳入火坑?還是想靠著她搏個前程?” 常岱垂下眼,沉聲道:“你顧慮太多,燕王此人雖未必如表象那般,卻讀的是法家儒家之學。法家拂士,拱木不生危,我與他屢次交談,他頗有君子風骨,你所擔憂之事必不是真的。只怕就是如菡萏所說,是她招惹......” “夠了!”李氏永遠都偏心自己女兒,這等事在她看來就是燕王先騙了她女兒。 于她而言,燕王如何也不是一個好歸宿。 拋去其他的不提,這一來年歲便差了十歲,更何況如今這等動蕩的朝廷,如燕王這般只手遮天的,往上一步她又怎敢想? 往下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她的菡萏不求日后顯貴至極,總該平平安安順遂如意,為何要放棄安穩去搏其他的? “夫人,你我皆護不了她周全?!背a费垌畛?,話有所指。 “若是前朝之事重來,能護住她的普天之下唯有燕王。你我能做的便是盡早放手——” ...... “姑娘,璋華郡主送來信,請您明日去相國寺燒香?!卞\思從門房處取來信件,忙不迭的送給瓏月。 京城百里的地界,數得上名頭的寺廟多不可數,可大相國寺當仁不讓為其中第一。 便是連前些時日太后大祭,請來的也是大相國寺的大師。 瓏月不知郗珣與父親聊了什么話,竟能如此輕而易舉叫才氣急敗壞的父母兄長安穩住了,甚至還同意盡早送自己出嫁。 她簡直不可思議。 只是瓏月卻也明顯感覺到,常岱對著自己那點稀薄的父女情分,經此事過后好像更稀薄了幾分。 他甚至都鮮少來李氏院里,與瓏月數日不見更是常態。 瓏月無所謂常岱的態度,李氏如今不反對她與阿兄的事,她自然是歡喜的。 只是,李氏雖同意了婚期提前一事,卻徹底不準自己與阿兄見面了,甚至還不準瓏月出府。 “你二人如今名分已定,萬萬不該婚前見面,若是有什么話,叫人通傳就是?!崩钍鲜沁@般說的。 瓏月與李氏同住一處院子,抬頭不見低頭見,她被母親這般嚴防死守日日盯著,根本沒法子見到阿兄...... ...... 李氏正在忙活給瓏月添辦嫁妝一事,嫁妝單子列出幾十頁來,往上頭挑挑揀揀。 世家的女兒都是早早的由著長輩備起嫁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