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64節
“瓏月,你若是不喜歡他們,此事便當是作罷,阿兄日后再也不提,可好?” 兄長的聲音原來也會顫抖。 兄長擁著她,微涼的唇不經意間拂過她總濕潤的眼角。 連睡夢中的她都能察覺到那唇的冰涼苦澀。 在某一刻,風聲簌簌中,瓏月聞著兄長身上一陣一陣的沉香,沉溺于那叫自己貪圖了半生的香味中。 這般鬧騰場景比郗珣意料中的三天來的不早也不晚。 郗珣眼中盛滿了血絲。 第三日傍晚時,小孩兒終于睜開了一雙腫脹的如桃兒似的雙眼。 她閉著眼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無力的小聲抽泣。 一輪又一輪無休無止的哭泣。 破敗的嗓子哭泣的間隙,將兄長喂到嘴邊的松茸粥咕嘟咕嘟喝了個干凈。 吃完粥,瓏月邊哭邊道:“不好吃,我想吃熟膾的加了鮮筍和羊rou的辣面?!?/br> 嗓子都成這副模樣了,還想吃辣? 郗珣道:“且等幾日?!?/br> 瓏月悲哀的從腫起的眼縫里看他,“果真是這樣,如今知曉我不是你meimei了,連我這點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滿足了?” 真是哭傻了不成?他親自撿回來的,焉能不知道? 郗珣氣的想去彈她的額頭,卻瞥見那張巴掌大慘白的小臉,最終沒有動手。 他想著小孩兒終歸是走出來了。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見見我阿娘?”瓏月小心翼翼的試探。 郗珣見她說完此話,怯生生地抬眸看著他,偷窺著他眉宇間的神色。 仿佛只要他有一點不歡喜,她便立刻不繼續說下去。 見兄長不說話,瓏月便害怕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不行就算了?!?/br> 她怕因為自己提出這個要求來,阿兄便不要她了。 小孩兒是不是都是這般的患得患失?明明自己待她那般好,只想將這全天下的星星月亮都摘給她,她卻如此的想自己。 郗珣道:“可以,自然可以,瓏月想何時見她們,吩咐下人去安排便是?!?/br> 他又問:“瓏月想與你阿娘阿父一同生活么?” 瓏月睜大了眼睛,詫然過后連忙搖頭。 她這幾日早已哭的嗓子眼都干啞無比,如今的聲音嘶啞難聞。 “我不想,我要跟阿兄一起住......” 雖然她很想見見阿娘,還有阿爹和另一位阿兄,很想......很想與他們住上幾日,一起吃吃飯,一家一起出去踏青游玩。 就如同小時候她羨慕的那些小孩兒的家人一般。 可她終歸是更想與阿兄一起生活的。 誰叫她在只有三歲時,就被阿兄撿回家養著了呢? 在瓏月心中,再沒有人的地位能越過阿兄去。要是沒有阿兄,她只怕早就死了罷! 小孩兒眼里包著淚,雙手攥著郗珣的袖邊,猶如攥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以后一定會懂事的,不會亂發脾氣,規矩也一定好好學,不會再調皮,不會再惹阿兄生氣,阿兄千萬別趕我走好不好?” 郗珣如今卻不知要如何回她了。 他想著,叫二人一輩子兄妹相稱這般相處下去? 他能忍耐,瓏月卻該活在天光之下。 “你本不姓郗,常這個姓倒是傳承日久,族風也清正。瓏月換回本姓可好?”郗珣朗聲問她,仿佛并不將她的難受看在眼里。 瓏月低著頭悶悶的不說話了,瞧著那圓溜溜的后腦勺都透著許多不情愿。 她手指揪著灑下來的床幔穗子,一下下很是用力,穗子在她的掌心留下幾道很深的割紋。 許久才緩緩點頭。 她佯裝乖巧地應道:“好?!?/br> ...... 常府前院栽植著數十顆木樨樹。 木樨開花于初秋,其清香高雅,香飄四溢,清可滌蕩,濃香致遠。 甚至高門女眷慣好用的木樨香的頭油,香皂,甚至連各式香粉,都離不開此物。 每年這個時節,常令婉總要去前院親自摘些木犀花,親手繡好香囊,往府上老夫人,父親母親兄長院中各送去一批。 春鴛要過來幫她,常令婉卻連忙阻止。 她形狀姣好的唇瓣露出淺笑:“這可不成,這是我的一番心意,若是叫你動手豈非變成我糊弄了?” 春鴛見她采摘了許多,還不見停,無奈說道:“府上夫人老爺,老太夫人,還有大公子,這也才四個人啊,姑娘您做這幾個香囊怎的采了這么些桂花來?” 常令婉面上有幾分羞紅,她借著采摘,以手袖遮掩住。有些難為情的含糊解釋道:“不止這些,今年還要往嫂子院子里送去一個,若是六meimei回來......總也要留一個,不然一家子都有,就她沒有,到時許是心中覺得我小氣了?!?/br> 春鴛一瞧便知,這說的都是半真半假。 只怕這么些香囊那個,其中有一個便是給那位五公子送去的了。 若是旁人常令婉總會遮掩一二,可春鴛與她情分不一般,春鴛是自令婉六歲便來她院子里伺候的大丫鬟。 孩童時候同吃同住,一同習字,長大后情分自然不一般。 如今春鴛也有十九了,旁人家這般年紀的丫鬟,都該是一門心思想著如何嫁戶好人家。春鴛從不提這些,她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伺候好主子,是常令婉身側再忠誠不過的丫鬟。 許只有春鴛心中覺得,盡心伺候姑娘,姑娘是個日后有大造化的。 “奴婢聽說五皇子封王了,聽說是叫紀王,奴婢是不懂這些大國小國的,都說這個紀字啊是大國封號呢......”春鴛見左右無人,壓低聲兒悄悄與常令婉道。 紀王乃是大國封號,封地在紀郡,比起二皇子三皇子的懷王肅王,聽說土地都大了些。 常令婉其實早便知曉了這個消息,她頭一次知曉是那人親自告訴她的。 當時她心中大喜,過后卻又是失落落的一片空曠。 惱恨和痛苦猶如蔓草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她最初說孫家大娘子病逝,曾經還欣喜過,以為他不用成婚...... 可后來不過幾日便又聽永興公主說,宮中太后下了旨賜婚給他孫三姑娘。 連婚期都定下來了....... 更是聽說大梁最尊貴的那位晉陵長公主往日里久不見人,連幾個正緊的侄兒媳婦都沒見,卻偏偏壽辰上親自見了這位孫三姑娘,十分喜愛這位孫三姑娘。 外頭傳的風言風語,從最開始眾人不看好這樁婚事,到如今眾人都開始偏向一邊了,都道是這位孫三姑娘品行德容好。 孫三姑娘常令婉并未見過,她動過念頭想去見她一見,但她的尊榮卻不容許她朝著如此一位從未聽聞的娘子低頭。 她恐慌那孫三姑娘生的貌美,亦或是脾性好,恐慌日后他們夫妻二人成雙成對,元熙會喜歡上她...... 哪怕他分出一點點愛來給他的妻子,常令婉都承受不來。 她惱恨自己意志不堅,既是決定為了他的前程,便該忍受他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便該去承受這些。 更何況他也答應過自己,日后若是能坐上那個位置,必當風光迎娶她...... 常令婉一時間走神,叫采摘的木樨花從指間飛落了好些。 春鴛忽的出聲提醒她道:“老爺和大少爺回來了?!?/br> 常令婉聞言掩飾住面上情緒,回頭,便見遠處影壁便父親與長兄常岱二人的身影。 父子二人走的皆有幾分急促,袍衫獵獵作響,且面色不善,像是方才路上爭吵過一般。 常岱面上帶著清冷淡薄,蹙眉呵斥他,“既然是王爺金口玉言,你等幾日便是,你也是成婚的人了,為人如此毛躁成何體統?” 常禎被父親罵了,一張俊臉泛沉,“父親倒是只管罵兒子,怎么不見您對那燕王多說幾句?如今幾日過去了怎么還沒見我meimei的半點消息?他們不說,那便該給我們親自入府去找我meimei說清楚!竟攔著不讓我這個做兄長的進去!真是豈有此理!” “那是超一品的親王府,你當是能隨便放你進去的?”常岱目不斜視,只冷冷道。 常禎小時候聰慧孝順,這幾年總喜歡與他這個做父親的爭執,常岱已經不欲多管教這個不孝子。 常令婉聽見父子二人爭論的話,心里咯噔一聲。 不想自己那位流落在外的可憐meimei竟能同燕王府扯上關系? 她顧不得思慮太多,連忙笑著迎接父兄回府。 “阿父,阿兄回來了?!?/br> 常禎今日情緒不好,與常令婉互道幾句話后匆匆離去。 常令婉心中著急,也只能去問父親,她眉眼間皆是知曉meimei有消息的歡喜,“方才聽著可是有六meimei的消息?見到人了么?女兒與永興公主熟稔,若人真是在燕王府上,許是可走她的路子前往探上一探。不知元娘能否幫上阿父的忙?” 常令婉想著覺得有幾分頭疼,若是借著永興公主的名頭,隨她入燕王府探望晉陵長公主,安樂郡主倒是可行。 可叫她去哪兒從一眾婢妾中尋出六meimei來?小時候長得好看,長大可未必。 若是有幾分小時候的影子說不準她還能勉強辨認出來,只怕是都變了模樣。 常岱見長女聽聞了此事也不甚在意,只叮囑她道:“你無需cao心此事,你六meimei暫居燕王府的消息切莫叫你母親知曉,免得她勞心?!?/br> 他那妻子只怕是耐不住性子的。 常令婉自然柔婉地應下,“從不敢在母親耳邊透露,如今母親成日往大相國寺去燒香,祈禱著六meimei能平安歸來,無論她以前如何,我們一家人還能再見便是上蒼保佑?!?/br> 常岱聽了這話也是心下感慨,長女倒是心思至孝至柔的,定不會如燕王府那群人以為的那般小肚雞腸爭風吃醋。 等幼女回府,他也自會公平對待她二人,不會偏心任何一人。 元娘這般懂事,無需他cao心,必也會好好對待這個受盡苦楚的meimei。 饒是如此,常岱還是叮囑道:“你六meimei從小到大只怕是吃盡了苦楚,她回了咱們府邸,你務必不能提過往之事。日后你與她待遇一切均等,她若是有不足之處,你這個當長姐的也要仔細教導著,可知?” 常令婉嗓音清澈嬌柔,她連忙應承:“您自是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