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王妹 第25節
“姑娘?” “姑娘啊,你可算是醒來了!” 錦思與拂冬人頭攢動,大半夜的也不睡覺擱她面前晃動。 這些年,長大的并不止瓏月一人。當年她身前那兩個嘰嘰喳喳的小丫頭也跟著她一并長大了。 錦思人如其名,長成了一個文秀內斂的漂亮姑娘,身子纖細面龐白凈,說話時更是溫聲細語,比大家閨秀還要秀麗文靜上三分。 拂冬則是同錦思反著來長的,被管教嬤嬤不知私底下拎著耳朵管教了多少次也改不過來的暴躁脾性。 她小時候生的如瓏月一般胖,長大了也沒見瘦下來,如今仍有幾分圓潤。 圓鼓鼓的臉蛋,身量比起旁的女子多了幾分北地女郎的高大,嗓門清亮,力氣也大,叫人一瞧著便知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朔北女郎。 這不,瓏月人還將醒未醒,被拂冬懟著耳朵一通哭喊,“姑娘啊我的姑娘??!你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我都見不到你了呢?!?/br> 瓏月的困意倏地無影無蹤,她往后掙了掙身子,沖著拂冬沒好氣的嚷嚷:“得了得了,我這還沒死呢,你能哭嚷的小點兒聲么?” 瓏月看著自己的裙子,還是今日狩獵穿的那條皺巴巴的臟裙子,她實在受不了如此邋遢的,尤其是渾身灰塵泥土,連頭發絲都比往日要沉重上三分,叫她如何能忍得??? 瓏月當即便嚷著要去沐浴。 兩個丫鬟也知曉自己主子的犟脾氣,知曉如何勸阻也沒用,好在女醫也沒說這傷不能沾水,只說少碰水便是。 拂冬使人往暖閣內搬來一桶桶熱水,大晚上的罵罵咧咧伺候起瓏月泡澡。 錦思更是心靈手巧,知曉瓏月等會兒務必會嚷嚷著餓肚子,連忙去隔壁小廚房給她煮雞汁面,燉蓮子羹去了。 瓏月褪去一身衣裳,身姿玲瓏有致,體量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如此的恰到好處。 若說攏起衣裳瞧著還有幾分貴女矜持的模樣,衣裳下的身姿豐盈嬌嫩,面龐雪白,唇畔澤潤鮮紅,可真是......人間尤物。 偏偏瓏月半分不知。 十五歲的姑娘了,還是那副年幼時候的傻憨模樣,由于怕疼,后背沾濕了水疼得她嗚咽個不停,小臉紅撲撲的,嘴里一直嚷嚷著疼。 最終還是拂冬取了糕點來,叫瓏月一邊洗澡一邊嚼著糕點,這才叫她們耳根子清凈了。 “嗚,還是自己家里最好?!杯囋聹喩斫菰谠∨柚?,受傷的雙腿架在上面,她含著糕點,腮幫子一動一動,由衷感慨在宮中的這幾日不是人過得日子。 “我還以為姑娘你在宮里有更好的丫鬟伺候,早樂不思蜀,忘了我們了?!狈鞫乃岬?。 “宮里的丫鬟哪有你們貼心?”瓏月泡著花瓣浴,只覺得通體舒暢,她承諾道:“以后去哪兒我都帶著你們,再不和你們分開——” . 另一邊,郗珣回自己院落中,吩咐侍從一番明日朝間需應對之事,他本該早些休息,只是這日心中總總憂心那小孩兒的傷。 自小到大,她都是有一點兒小傷都要哭哭啼啼許久,最是怕疼的孩子。且那小孩兒極其愛美,若是落下半點疤痕,只恐怕會覺得天崩地裂。 他猶豫片刻,到底是取了瓶藥親自出了內室。 兄妹二人間的院落隔得并不遠,比起在天水時卻遠了幾分。郗珣提步走在長廊上,迎著月色,只覺得如那十幾載在天水的西苑中。 小孩兒夜夜都要從自己房中偷逃出來,宿在他房中。 他從最初的抗拒阻止,逮著偷躲在自己屋內的小孩兒必要將她送回去,最后竟然被軟磨硬泡,逐漸放任了小孩兒的胡鬧,甚至還給自己房中擺了一張小床。 只是那孩子才不愿在小床間睡,她要跟著兄長一同睡。 他只要得閑,處理完政務,再是天黑的夜晚,也總要去看看小孩兒睡著了沒。 郗珣走至那小孩兒院外時,見屋內燈火葳蕤,正半開著窗。 小姑娘穿著藕粉寢衣坐在花窗前,渾身濕氣氤氳,才是沐浴過后,連發絲都尚未干透,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著水珠。 燈光下少女烏發蟬鬢,瑩白香肌被熱氣蒸出幾分桃紅,滲著未擦拭干凈的水漬,平添柔媚之姿,未有半分修飾,卻已然天姿國色。 院外守值正打著盹的仆婦依稀瞧見一個非常高挑的男子身型,先是驚悚,轉瞬又安穩過來。 這王府內內外外固若金湯,光是守夜的王衛明面上都多達數百人,內里伺候的更是祖宗三代都知根知底的,哪個賊頭敢闖的進來?哪個賊有這般膽子? 這人必然是主上了。 仆婦們頓時精神抖擻迎了上去叩拜。 瓏月正擦拭著頭發便聽見仆婦叩拜來人的聲音。 她眸光從鏡中挪開,赤著腳噠噠噠地跑去窗前,果真見到那遠處佇立在月光下清冷挺拔的身影。 她不由得有幾分小聲,小聲喚他:“阿兄?” 她眼簾中映著窗外的璀璨星河,映著那個人影,眼睛笑彎成一汪月牙泉:“阿兄你還沒睡吶?我方才肚子餓了,叫嬤嬤去煮了蓮子羹,阿兄你吃不吃???” 郗珣平靜的轉過了身,道:“天色已晚,為兄不入內了,你早些安寢?!?/br> 瓏月站在窗前瞧著兄長的背影怔忪,只覺得兄長這日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清冷疏離。 她愣愣的矗了會兒,等外間仆婦們入內給她送來一瓶膏藥。 仆婦滿臉堆著笑,朝這位極得燕王寵愛的郡主說著好話,言語之中皆是一副與有榮焉:“王爺顧念著郡主傷勢,叫郡主務必要仔細養傷,每日涂藥,不可耽擱。這是宮中最好的藥物呢,保準郡主身上不留一絲疤痕......” 正在給瓏月鋪床的拂冬聽聞,也覺得感動不已:“王爺待郡主真是好呢,這般大晚上的,親自來給郡主送藥?!?/br> 潔白的瓷瓶,一如這夜間一般泛著光寒。 瓏月瞧著那膏藥,直覺敏銳的小孩兒抬頭看著窗外空洞的黑夜,外邊不再像天水的西苑,不再能抬頭就看見阿兄的院子。 ... 晚上瓏月與陪床的拂冬小聲說:“阿兄好像不理我了?!?/br> 若是錦思在,想必是能開導她一番的,可是拂冬自來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能明白這點小少女的心思,她睡著了被主子一句話弄醒,嘟囔了幾句,說:“這都三更天了,王爺還惦記著給您送藥,普天之下怕是沒有比王爺再好的兄長!您還說這話!” 瓏月將身子裹在被衾中,埋頭在新換的枕頭里,她慢悠悠翻了個身,朝著拔步床內老人般的長吁短嘆,悲春傷秋:“你懂個什么?” 過了會兒,瓏月仍聽不見拂冬回答,只能自己回答自己:“你什么都不懂!” 她只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不知不覺間改變,而她無力挽回。 拂冬:呼嚕呼嚕呼?!?/br> 作者有話說: 郗珣:meimei長大了,要與她保持距離保持距離保持距離! 半個月后,保持......咳咳,算了,小姑娘太粘人了,保持不了距離—— 第23章 嫁人 春日里日光繾綣, 百官在明德殿中恭迎燕王入內。 燕王一身朱紅親王袍,八梁佩玉冠,革帶佩綬佩劍入殿。 說來也是奇怪, 那身袍衫往日眾人只覺得腐朽老邁,顏色甚是沉悶乃至于老氣橫秋, 連風華正茂的十六歲小膠東王穿上都硬生生成了六十歲的老膠東王。 今日眾人一觀燕王模樣, 方才覺得竟不該怪那身衣袍太老氣,該怪小膠東王本來生的土氣。 燕王立在玉階之下, 寬大袍袖未能遮掩他的端挺身姿,大袖袍衫, 長冠束發, 更襯得郗珣姿容肅穆,氣度出塵。 半分不像才從吃人飲血的羌人手中奪回十二城池的武將。 反倒是上首皇帝, 這幾年身子愈差, 時常罷朝養病, 如今竟然以及需要日日依靠金丹的地步,溫和天氣,竟仍穿著厚重氅衣。 天子望著階下年輕力盛,一身的坦蕩清正的燕王。 僵硬的抵掌而笑,朝著燕王問道:“此次燕王拿下西羌奪去的武威城, 奪回大梁基業, 實乃不世之功。是朕的驍勇之將,燕王如此功勞, 朕該賞燕王什么好......” 對燕王如此不世功勞自然要大賞特賞才能撫穩軍心, 更是給黎民百姓一個交代。 奈何燕王爵位是當朝一品親王, 封地更是廣大, 早已是封無可封。 重臣們皆是豎起耳朵, 看著燕王。 那陸相爺身后跟著的一群最善諷議將帥的諫官,陰陽怪氣之文臣,皆是鼻下胡須煽動,想必只等著燕王能目中無人口出狂言,便立即跳起來訓斥燕王不知規矩,不敬君主。 都言清談誤國果不其然,此情此景郗珣唇邊溢出一絲笑意,不甚在意道:“陛下乃臣之君,為臣者替陛下定疆驅敵本是分內之事,臣萬不敢居功?!?/br> 這話說的分外漂亮,高風亮節,足矣使朝廷許多忠心的臣子被糊的熱淚盈眶。 便是連梁帝聽著都面浮喜色,至少郗珣如今明面上仍是敬著朝廷,皇帝連連吩咐殿側的內宦,道:“好!好!怎能讓如此功臣站著?快給燕王賜座!” 周圍文臣開始七嘴八舌附和梁帝的話。 梁帝又下令賜燕王無數珍寶奇珍,金銀玉飾,黃金萬斤,再往上封兵馬大都督之名。 郗珣只辭之不受,仍言;“為君分憂分內之事,受之有愧?!?/br> 有朝臣當庭便勸說道:“燕王受之無愧?!?/br> “燕王奪回武威,有何不能封?” 當即有那些善于清談的朝臣給皇帝借坡下驢,也將立下功勛的燕王吹捧的前所未有,這般一來一往,燕王謝下,場面融洽許多。 此戰奪回武威,于梁帝而言確實是大喜過望,他緩慢邁下,一段不長的路程,隔著數條玉階。 帝王親下龍椅走至燕王面前,一訴君臣之情。 君臣,甥舅,中州天子與北境藩王如此立于一處,著實叫人觸目驚心。 梁帝老了,比前幾年更是力不從心,朝臣們都催著他立太子,便是梁帝這兩年也松動了口風,隱約透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 可如今這一幕,落在眾朝臣眼中,只覺縱立了太子又能如何? 梁帝膝下那幾個皇子壘起來只怕也不如一個燕王。 大梁十二州,北低有富庶的三州已是燕王天下,昔年才十幾歲的小燕王就敢力排眾議借兵給謝家,助謝家平定河間,斬殺了潁川王。 而后老狐貍謝混一番cao作,朝廷只不過收回來了一個空有其名的河間郡,其中官員、兵馬、糧庫、礦產皆在謝家手中捏著。 郗氏與謝氏聯姻,兩姓早暗中合吞了河間,如今西北又被燕王拿下十二城,其中焉能沒插入自己勢力? 這般便算了,若是王師有力倒是還能不懼,只可惜如今的中州朝廷,有世家把控各種實權,南地又有擁兵自重的諸侯,內有外患了幾十載,也不見有絲毫好轉...... 他們除了朝著老天祈禱這燕王能如他父親那般衷君無二,替朝廷出兵震懾四方,扶綏萬安,最后再來個功成身退。 還能作何? 但凡燕王有半點不臣之心,這本就岌岌可危的朝廷,真是夠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