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她入婚 第37節
——到時候爸爸一定好好給阿詩把關,我們阿詩是多金貴的小姑娘,千萬不能被外面那些壞男人騙。 “……我吃飽了?!?/br> 洛詩驀然放下了筷子。 洛衛東原本還準備說幾句,被洛詩打斷得措手不及,起身望著她的背影道: “這都沒動幾筷子就不吃了?這些菜不都是你愛吃的嗎?難怪見你這些年瘦了這么多,不吃飯怎么行,離天黑還早,有你餓肚子的時候?!?/br> 身量單薄的女孩站在樓梯下方,垂著頭,宛如僵硬木雕般一動不動。 傅予深收回視線,淡淡出聲: “看不出來,洛先生這么關心阿詩?!?/br> 洛衛東皺眉:“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傅予深放下紙巾,抬眸時,眼底有譏諷笑意劃過,“既然洛先生有這么充沛的一腔父愛,不如早點與我們的律師團對接,把遺產問題解決好,您覺得呢?” 攥住樓梯扶手的手指收攏,洛詩沒再遲疑,抬腳朝房間走去。 天色黯淡了下來,別墅外的窗景優越,繁華的城市燈火在山腳下次第閃爍。 傅予深回到洛詩房間時,整個房間靜悄悄的,洛詩沒有開燈,靜謐的黑暗中,傅予深踩到了被她丟在地上的紙團。 洛詩感覺到床邊微微陷了下去。 “……你怎么不開燈?”洛詩從被子里伸頭出來問。 傅予深摸了摸她蓬亂的發,借著一點月光,他看到她臉上的隱約淚痕。 “怎么一個人躲起來哭,”指腹擦過她柔軟臉頰,傅予深的嗓音很輕,“不知道留兩滴等我回來嗎?” 洛詩沒再哭了,但卷翹的長睫還濕漉漉的,看上去格外招人憐愛: “等你回來干什么?” 平日眉眼里的冷漠在這一刻似冰融化,他低著下頜望入她眼中,笑了兩聲。 “你難道不知道嗎,在我這里,你的眼淚可以許愿?!?/br> 洛詩一臉“你在說什么哄小孩胡話”的神色。 “也可能是男人通病,”他慢悠悠道,“你掉眼淚的話,我相信大部分男人都會有求必應?!?/br> 聽他這么說,洛詩第一反應是想笑。 但很快,她的笑意倏然凝固在唇角,最后頹然地松了笑意,喃喃道: “不是的?!?/br> “我以前也這么想,只要哭一哭,就算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爸都會給我摘?!?/br> 可是,在洛衛東發現她不是他親生女兒的那天。 她知道,她留再多的眼淚,他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心疼的跑過來抱抱她,問她到底是誰惹我們家小公主不高興了。 傅予深喉間一緊,將她整個攬入懷中。 “阿詩……” 洛詩沒有說話,抵在他頸窩,眼前浮現出的是那一天的父親。 從前的慈愛、包容、寵溺,全都在洛衛東的眼里消亡,他只會用憤怒的、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緊盯著她,好像她活在這世上,就是他最痛苦的事情。 洛詩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眼神。 原來二十多年的父女感情,只需要一張薄薄的紙就可以毀滅。 “……再抱緊一點,好不好?” 懷里忽然響起女孩很輕的聲音。 傅予深壓著心底對洛衛東的一點戾氣,低著嗓音哄: “好?!?/br> “再緊點?!?/br> “你會痛,”傅予深下頜抵著她的額頭,像在哄勸一個提出無理念頭的小孩,“昨天,你還嫌我弄疼你了?!?/br> 洛詩沒有吭聲,默默伸手環住傅予深的腰,收攏,再收攏。 她忽然問:“那你會痛嗎?” 傅予深低笑:“是不是有點太高估你自己了?就你的力道,會疼的只有你自己的手?!?/br> 不是的。 她不是在說這個。 洛詩昂起頭,忽然抬手覆上他額角處的,那一截斷眉。 那是車禍留下的痕跡,那天晚上,是她從噩夢中乍然醒來,哭著打電話給傅予深問他能不能現在回來,她不想一個人待著,她等不到第二天。 如果不是因為這通電話,他明明可以補個覺,第二天再開車回來。 如果不是因為深夜疲勞駕駛,他也不會發生車禍,差點在環形山路撞上護欄掉下去。 車禍留下的傷痕就在他眉梢,只差一點點,他的眼睛就要毀在這場事故中。 那時的洛詩才恍然醒悟。 愛情應該是健全人才能擁有的東西,而內心搖搖欲墜的她,只會拉著傅予深陪自己一起去死。 她在傅予深的病床前坐了很久。 換藥時,看到他眉上深可見骨的疤痕,護士小心翼翼地給傷口清創、消毒。 洛詩覺得,她就是傅予深傷口上該被清除的腐rou與細菌。 他的家人與朋友會替他縫合好這道傷痕,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親手剜去這塊腐rou,殺死自己,然后,讓他重獲新生。 后來她獨自在異鄉漂泊,也從沒有為自己這個決定后悔過。 但就在此刻。 她緊貼在他的懷抱,被他撫平心底那些舊日的褶皺時。 她忽然想問。 “——你現在,還會覺得痛嗎?” 作者有話說: 解開心結階段進行中—— - 第25章 入婚 終于察覺到洛詩話語里的潛臺詞, 傅予深驀然靜止。 沒開燈的房間里一片濃稠黑暗,他慶幸洛詩不能完全看清自己的神色。 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我記得, 你有一幅畫叫《原野》, 是嗎?” 話題的跳躍性讓洛詩有些意外。 那幅畫就是傅予深在洛詩第一場畫展上高價買走的作品,畫雖然名為《原野》,卻取材自一千零一夜中《漁夫與魔鬼》的故事。 故事講一個被封入瓶子里的魔鬼,被丟入大海中, 幾個世紀后被漁夫所救,卻恩將仇報要殺死他。 洛詩對這個故事的內核頗感興趣, 便將這個故事本土化, 醞釀成被埋葬在高粱地里的農村少女化身魔鬼的畫作,憑這幅畫還拿了獎。 不過傅予深卻一直很討厭這幅畫。 因為創作這畫時, 正值兩人的戀愛紀念日, 傅予深為此提前半個月做準備,但洛詩的靈感一來,便會什么也不管不顧, 睡覺吃喝全都不重要了,只有畫才是她全部的生命與熱忱。 “你怎么能不喜歡這幅畫呢?” 滿臉顏料的少女捧著畫來給他炫耀,眼底閃爍的, 是在戀愛時絕不會有的光。 “我能畫出這幅畫,全都多虧了你!” 被放鴿子的傅予深沉著臉,冷笑:“多虧沒有去赴我的約會,讓我在餐廳等了你三個小時嗎?” 洛詩頗覺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 “當然不是!這個我已經知道錯了……我說的是主題!因為你, 我才看了好多農村紀錄片和新聞, 才知道原來村子里不只有漂亮的風景, 還有那么多受苦受難的女孩……” 少年緊蹙的眉眼里滿是困惑, 不明白他和農村紀錄片之間的關聯。 追問之下,洛詩才小心翼翼地告訴他,是她那些朋友說他是鄉下來的窮學生,家里條件極其艱苦,一個月生活費居然才三千。 對于洛詩和她那些朋友來說,在京海出了四環就屬于窮人,五環基本等于貧民窟。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點?!?/br> 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女孩真誠地望著他。 傅予深覺得好笑,很想把她從那堆紙醉金迷的富家子弟中拎出來看看世界,但一想到她這么做的目的,又覺得心口溫熱,那點被人看低的郁意都微不足道起來。 從此對這幅畫,連同畫背后的故事,也印象深刻起來。 洛詩不明白她的問題和這幅畫有什么關系。 傅予深垂下眼,寬厚手掌攏住她嬌小的手指,她手指修長,指骨卻很小,并不干瘦,握在手里像春日剛剛冒頭的嫩筍。 “那天買畫的時候,我站在畫廊里,想起了你跟我說想更了解我的樣子,也想起了你跟我解釋一千零一夜里那個故事的樣子?!?/br> 洛詩指尖微顫,手指微曲,勾住他的手指。 指腹揉搓著她柔軟手指,極曖昧的動作,他的眼神卻并不旖旎,只是像陷入某種悠遠的回憶中: “魔鬼被關在瓶子里,一百年之前想,誰救了他,就給誰一輩子榮華富貴?!?/br> “可一百年過去,兩百年過去,三百年過去,都沒有人來救他?!?/br> “于是第一千八百年時,他想,要是有人救了他,他就殺了對方,但可以讓對方選擇自己的死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