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春(重生) 第26節
丫鬟聞言出去。 不多時,裴歆從外面進來,一進門,就覺得熟悉而又陌生,謝溫言的屋子擺設雅致亦如她記憶中的樣子,楠木花鳥折疊的大座屏,一左一右,將大廳與內室隔離,繞過左邊便是一個側間,地方不大,但什么桌椅軟榻、玉器擺件等一一齊全,右側的墻壁上還掛有一幅前朝大家的空谷幽蘭圖,畫技高超,栩栩如生,素來極得謝氏喜愛。 她還記得上輩子這幅畫最后是被婆婆曾氏借走一次,一去不還,惹得謝溫言敢怒不敢言,后來謝家就送了一幅仿制的畫給曾氏,將她氣的好幾天都沒什么好臉色。 “七弟妹看的這么入迷,可是喜歡這幅“空谷幽蘭”?” 謝溫言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將陷入自己思緒的裴歆從回憶中拉了出來,隨即笑道:“倒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大嫂這幅畫好看,貪看幾眼罷了!” “是嘛?”謝溫言走到跟前,似笑非笑道,“我還想著若弟妹喜歡,便割愛相送呢!” 這話裴歆卻不相信,“君子不奪人所愛?!?/br> “君子如此,但小人未必?!?/br> 裴歆聞言一愣,扭頭看去,見謝溫言神色泛泛,倒是眼底的一抹嘲諷明顯,竟是針對自己的,不免輕斂眉頭,有些奇怪。 自己什么時候招惹對方了? “大嫂這話我是不太懂,哪有什么小人呀?” 她直接詢問,對視了回去。 誰知謝溫言卻移開目光,去盯著那幅空谷幽蘭圖,并緩緩道:“是呀,咱們后宅妯娌之間,哪有什么君子小人的,有的也只是被利用不自知的蠢貨罷了,巴巴地出頭,來日輪到自己受罪,聽旁人來閑話,她才會知道個中滋味到底如何呢!” 一番話聽完,裴歆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謝溫言以為自己是來做說客的。 難怪從進門到現在,一個好臉色也沒有,連口茶都喝不上。 不過想來遇到這種事,往日再妥帖的人也顧不上了吧。 她沒在意,只是回道:“照大嫂這么說,那人確實也是夠蠢的,不過凡事總有緣故,不知其意,還是不要妄加揣測比較好吧?大嫂?!?/br> “咦?” “我今日來,原是奉婆婆的意思,昨夜的事鬧得大,連前院祖父都驚動了,婆婆作為長輩,也是擔心大嫂,所以特意讓我前來探望,也可寬慰大嫂幾句,不知道大嫂覺得這其中是何利用的緣故呢?” 她笑語盈盈,謝溫言卻尷尬了。 她是心里有氣,正沒處使,見裴歆前來,以為是自己婆婆找來的“說客”,再說以婆婆往日的做法,也是十有八九的事,就這么會錯意了。 好在裴歆也不介意,反倒問謝溫言要起茶水了,全當揭過此事。 謝溫言見狀哪還有不遂意的,忙叫丫鬟上茶,又請裴歆落座,款款笑意,這會兒倒是做回了陸家大少夫人的派頭,不似方才那般渾身帶刺的模樣。 她向裴歆解釋了誤會。 裴歆表示理解,又問起她柳姨娘的事,是什么打算? 經過剛才一遭,謝溫言對她也少了幾分防備,索性直言以告,“哪是我能打算什么的,柳姨娘這一胎不是進府懷的,我想著終究來歷不明,又不合禮法,為免現下和日后惹人閑話,便提議落了此胎,可夫君和婆婆都不愿意?!?/br> “這是為何?” “還不是子嗣不豐的緣故?!敝x溫言說到這兒,苦笑了一聲,多年的委屈只能化作一聲嘆息,倒不曾多說什么。 說起陸明涯子嗣不豐這件事,裴歆也覺得奇怪,上輩子也是如此,一直到自己病重被困于院落之前,這邊都只有謝溫言所出的陸文彥一個嫡孫,再無所出。她還懷疑過是謝溫言善妒不容,可又覺得對方不像這樣的人。 一直到現在,她也不覺得。 但如果不是,又百思不得其解,而現在柳無雙有孕,就更添疑霧了。 只是這些到底和自己沒什么關系,裴歆也不是很在意。 她安慰了謝溫言兩句。 正說著,忽聽外面一陣笑聲,二房二嫂錢氏和五嫂宋氏到了。 在陸家“明”字這一輩,四房所生的公子和姑娘是分開排號的,其中大公子陸明涯,三公子陸明修,八公子陸明琰都是出自大房,二公子陸明文和四公子陸明原,以及五公子陸明武出自二房,三房只有一個陸瑾沉,四房則沒有男嗣,若論起來,陸家男丁不少,但子嗣確實不豐。 錢氏出身商戶,宋氏出身不顯,兩人在陸家都沒什么說法,但卻很“聽話”。 見兩人來,裴歆就知道真正的“說客”到了,索性在錢氏湊上來擠位置時退開到一旁,由著他們圍著謝溫言,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著。 若謝溫言眼神求救,她也只能擺出愛莫能助的樣子回應一下。 畢竟論起長幼來,她可插不上話。 眼看著謝溫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要繃不住的時候,裴歆才再次開口,言她素日勞心勞力,這會兒看起來也疲乏,不多打擾就要告退,還多問了一句錢氏和宋氏一起走不? 兩人正要拒絕,謝溫言卻借坡下驢下了逐客令。 這下子,錢氏和宋氏不走也不行了。 “七弟妹真是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呀?!?/br> 出了漪蘭院的院門,二嫂錢氏忍不住說道,隨即不等裴歆回話,就拉著宋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對此,裴歆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至于二房,得罪就得罪了吧。 她并不在乎這些,便帶著丫鬟準備回去,誰知沒走幾步,就被一個陌生的小丫鬟攔住了去路。 “七少夫人,我家姨娘有請?!?/br> “你家姨娘是?” “柳姨娘?!?/br> 柳無雙? 裴歆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漪蘭院,若有所思… 第39章 猜測 柳無雙如今所住的院子離漪蘭院并不遠,裴歆跟在那個攔路丫鬟后面,稍稍走幾步就到了,一進門,就是一左一右兩邊廂房,分別住著兩位姨娘。 一個是柳氏,另一個姓龔。 “少夫人這邊請?!?/br> 那丫鬟將她往左邊領,進了一間較大的屋子,然后往內室走去。 見狀,別說裴歆,連身后的銀瓶都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們姨娘呢?怎么不出來?” 只聽那丫鬟回道:“姨娘身子有恙,不能出面相迎,還請少夫人莫見怪?!?/br> 裴歆忽然就止住了腳步,在內室的門簾前。 走在前面的丫鬟掀開軟簾,回頭倒還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大明白情況,僵持片刻,才聽里面傳來柳無雙的聲音,“裴姑娘不必擔心,我身子尚好,只是不便于行罷了,不會出什么事的?!?/br> 聽罷,裴歆這才踏入內室。 與此同時,漪蘭院。 還在對著窗外那棵石榴樹出神的謝溫言,也得到了裴歆被柳姨娘請走的消息,不禁有些詫異,“她們···認識,可知所為何事?” 丫鬟冬雪回道:“奴婢不清楚,離的太遠,聽不清說了些什么,左右那位七少夫人是跟著柳姨娘身邊的丫鬟走了,不過奴婢覺得,既然兩人有舊,日后您還是防著一些比較好?!?/br> 謝溫言想了想,卻搖了搖頭,“只不過是一個姨娘而已,還不值得為此疏遠了一位妯娌,且待來日再看吧,你讓人盯緊柳氏那邊即可?!?/br> “是,那柳姨娘這一胎,就真這么保下了?”冬雪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雖說昨夜自家少夫人和少爺為此吵的連老太爺的驚動了,連夜叫了大少爺過去,大夫人也隨即趕來調停,這才暫時免了一場風波,但問題的根源,柳姨娘腹中的孩子還未曾有個決斷,她也不免為自家少夫人擔心和不平。 謝溫言對此只能沉默。 她什么都沒說,但冬雪明白,這是少夫人妥協了。 “那???要不要奴婢送些東西過去?” “去吧?!?/br> “是?!?/br> 冬雪說完便退下了。 謝溫言盯著她離去的背影,回過神來,也只是輕嘆了口氣罷了。 柳氏那孩子,她是真覺得不該要,于禮不合,可相公和婆婆執意要將其留下,她也違拗不得。 鬧一場,不過是給那些人看看,自己不是沒有脾氣的,有些委屈總要發泄出來,妥協了這次,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兒,她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內室的方向,里面的梳妝臺上有一封家書,昨日才到,還未曾與他人細說,如今看來,倒也不必了。 ······ 裴歆看著眼前的女子,螓首蛾眉,花容月貌仍是不俗的模樣,只是這會兒的眉宇之間,已然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么輕松淡然。 “裴姑娘,哦不對,七少夫人,好久不見?!绷鵁o雙由著丫鬟攙扶著下床來,給她行了禮后,才又躺了回去,倚坐在床頭,身后靠了個鴛鴦戲水圖案的玫紅色軟枕,露出一角色彩斑斕的‘翅膀’來。 “看來你過的不錯?!迸犰Т蛄苛怂幍奈葑右谎?,如此說道。 柳無雙燦然一笑,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只回了一句,“哪里比得過您呢?!?/br> “是嘛?!迸犰Э粗矍暗娜?。 柳無雙也回視了她。 片刻之后,兩人雙雙錯開視線。 裴歆沒心思在這里浪費時間,索性直接問道:“說吧,你讓丫鬟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在漪蘭院外面截我,可別說是為了敘舊?!?/br> ‘敘舊’的借口太扯,任誰都不信。 柳無雙明顯一噎。 裴歆見狀,眉頭一挑,估摸著對方還真有這個說法,只是這會兒沒法出口,便直接朝一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隨即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上拿著幾匹顏色雅致,松蘭竹菊各一套的綢緞,送到裴歆跟前。 “這是?” “當初我說過,會回少夫人一份相當的禮物,雖說是靠著這個孩子,卻也不算食言了?!?/br> 柳無雙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裴歆接的很快,“原來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我以為你忘了呢?!?/br> “怎么會?!?/br> 裴歆讓銀瓶收了東西,又照例問候兩句,然后才告辭離開,來前去后,尚不到一刻鐘的時辰。 一回到聽雨軒,她讓銀瓶放好那幾匹綢緞,又帶著墨心出門,去了一趟祈香院。 這個時辰正是午膳時分,她到時,剛好合適,和荀氏及meimei陸云湘一起用了午膳,才問起早上她離開后的事,果然不出陸瑾沉所料,自己前腳剛走,后腳凝暉堂就來人,說大夫人有事相商,請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