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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159節

    喊殺聲自外入內,宮女們瑟縮成團發出恐懼的聲響,大門即將被洞開,之前精心構筑的防線是如此不堪一擊。

    青山公主一直在鼓舞人心,不住叫喊,但此時她的臉色也是雪白若紙,她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將頭埋入其懷中,發出了第一聲源于恐懼的低泣?;屎蠹幢阍倮潇o,懷中女兒的戰栗也深深刺激她不屈的心……

    誰也沒想到叛軍來得如此之快。

    云桑薇帶著太子妃走后沒一會兒,便有被挾持的內監領路將人帶來中宮,防事堅持了一會兒,有年長宮人勇敢將土制“油雷”扔出墻外,但收效甚微。

    “準備退入內殿?!?/br>
    皇后一聲令下,宮女太監急忙躲避,可就在這時,不知誰駐足大喊道:“天亮了!太陽出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遠處皇宮與天際的一線腥紅一片,雖不見太陽,卻霞光萬丈,但皇后卻立即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太陽,太陽不會從宮城南方升起。

    只有一個可能:援軍已經到了!

    “先別進去!我們要拖延時間!”

    但她說這個命令時已經晚了,喊殺聲不絕于耳,叛軍高喊著“交出太子妃”和“格殺勿論”的威懾之語,已將宮人逼做驚弓之鳥,他們得令后便四下逃竄,沒有半點章法。

    或許此時大殿的門還能抵御一些時間,援軍一入,這些烏合之眾必然垮塌,那個時候他們才是真的逃脫險境。

    皇后見不能再逆回眼下的形勢,便立即改口穩定人心道:“你們看看那光亮,那不是陽光,太陽什么時候從南方升起過?那是交戰的火光,是勤王之師入宮來了!我們只要頂住就能有救!”

    聽過她的話,好些亂竄躲避的宮人都稍許回過神,他們在皇后的指揮下按照之前云桑薇的吩咐,拿出泡了很久的綢布,準備拴住門。

    “皇后娘娘,拖住就可以么?”

    皇后拉著女兒青山公主正朝殿內走,猛地聽見有人叫她,回過頭去發現是望著天邊火光的楊令儀。

    “孩子,快和我一起進來!”皇后伸手去拉她,可誰知楊令儀力氣極大,竟反手將皇后和青山公主往殿內推了一把,二人趔趄著幾乎跌坐在地,還好有宮人順勢攙扶才勉強站穩,但再回頭時,楊令儀已在外將門推關閉合,并高叫道:“快插上系牢!”

    “楊jiejie!”青山公主只比楊令儀小幾個月,她撲到門上大喊,卻被宮人拉開。

    只聽外面一陣巨大的雷轟震響,中宮大門已被叛軍攻破,來不及思考,皇后當即只能含淚道:“纏住門!”

    她與宮人一并以極具韌性的濕綢代替木制門栓,給門窗系牢,而后他們緩緩退步,只見火光當中可以透過門菱間隙看見外面楊令儀的身影筆直而立。

    叛軍攻入時也是愣住了。

    他們本以為會受到抵抗或者聽見驚叫,可中宮巨大的前庭內,冬日暗色松柏于最側開列,端穆整肅,而在越過前庭的正殿臺階之上,正站著一個嬌小的宮裝貴婦,她鵝黃色的宮裙即便是在夜色里僅憑火把也能熠熠生輝。

    領頭的人是越王的親信將領、越王府的近身侍衛,他曾見過太子妃的面目,故而由此人帶兵搜尋,本以為是里面的人識趣在恐嚇后交出人來,誰知竟是個不認識的女子。

    “太子妃在何處?”他冷聲問道,“說出來饒你不死?!?/br>
    “你們越王在何處?”楊令儀用自己最足的底氣和最高的聲調喝問,“速速倒戈請降,以其篡逆之罪或許圣上會顧念父子之情饒他不死!”

    一個女子而已,起初無人恐懼,然而這一句話卻說得心虛的叛軍十分不安。

    越王的侍衛長自是不怕,他冷笑道:“小小女子也大放厥詞,來人,給我捉??!”

    在內的皇后與公主以及一眾宮人聽得清清楚楚,青山公主已然落下淚來,她捂住嘴,拼命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楊令儀為給她們拖延時間已是黔驢技窮,此時她也不去費那個腦筋苦思冥想什么策略,干脆拿出將門之女的豪橫氣概,不等來捉她的叛軍上臺階便大喊道:“大膽!你們可知我是誰?”

    二人站下后回頭看看侍衛長。

    侍衛長心道,能這個時候在皇后宮中的非富即貴,此人莫非是公主?雖越王殿下尚未吩咐如何對付太子妃以外的人,但為免橫生枝節,還是稍問一問為妙。他用手勢制止手下的行動問道:“你到底是誰?”

    楊令儀冷笑道:“看來你從軍日子實在不夠,能耐也是堪憂,竟然不認得宣威將軍楊家的女兒!”

    宣威將軍四個字實在赫赫有名,稍有軍卒背景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侍衛隊長當即想到若是越王坐了江山,可要是他殺了宣威將軍楊令昭的妹子,那萬一其麾下十萬西勝軍治關勁卒在其一怒之下反叛,自己的腦袋怕是要被越王拿去贖罪平息此亂……他一時竟不敢妄為,揚了揚手,也讓手下暫且退至臺階下。

    畢竟只是個弱女子,就算她臨時起意,這個距離也足夠他們控制了。

    見自己的恫嚇起效,楊令儀的膽子漸漸壯了起來,她自知此刻唯有憑借一腔血勇舍生忘死才能拖延住時間,不負所托忠人之事,便也將全部恐懼拋諸腦后,朝前一步,反倒逼退在臺階下兩個得令后不得上前的叛軍再往后一步去。

    “你們這些逆賊,受篡上者蠱惑,便將君君臣臣忘了個干凈,仗著狼心狗肺竟欺壓天子家眷!這中宮的地磚你們也敢來踩!真當天下沒有王法也沒有忠義之輩了么!”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侍衛長看一個小小女子的氣勢甚至要壓過他們一頭,很怕許多人此刻心虛,便當即回喝,“你仗著是宣威將軍的meimei和家中有一星半點軍功就在這里大放厥詞,你哥哥再有本事和能耐也不如越王殿下尊貴!”

    “亂臣賊子何談尊貴?你將他與我哥哥列為一談,簡直是侮辱我楊家世代忠良!”

    楊令儀此時已不是故意拖延,她是真的憤怒了。

    “我楊家是何等忠義滿門,豈是宵小之輩可比?我先祖隨太祖龍興,起初與你們一樣,也不過是一走卒,可他忠勇可嘉護衛太祖創下功業,又忠于太祖直至我朝建祚,受封爵位列入凌煙閣配享太廟!我祖我父皆是朝中勇將,赤膽忠肝慷慨無雙!我祖鎮守邊關,烏梁部族數十年不敢來犯,此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父何等英雄驍勇!他星夜大破烏梁游部的突襲,受封宣威將軍,后為掩護主力奇襲率領三百驍騎斷后,力戰而亡。一戰保國之邊境不容他人進犯,一死全忠義之志不負楊氏血脈!我兄長繼承父志,多年離家只身戍邊,護衛邊境百姓安居樂業!你個逆賊竟敢問我憑什么站在這里?我憑我身上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我憑我是楊家兒女!”

    叛軍雖是一時囂張,可也知自身不正,為求榮華富貴跟隨越王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聞聽此慷慨鏗鏘之語與義正言辭之唾,只覺振聾發聵,有些底氣不足之人已是驚魂落魄。

    而到底還有亡命之徒被說得惱羞成怒,幾人奔走上前,不顧侍衛長的警告,舉起刀刃朝楊令儀劈下……

    楊令儀這一刻才感覺死亡逼近,可她余怒未消,竟不覺恐怖,只想若是這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死,她總算沒有辜負自家的家訓言傳。

    可那一刀卻沒有落下,反而有溫熱的血腥直撲面門。

    楊令儀本閉上的眼睛在不知生死的恍惚間緩緩張開,只看自己裙裾上已滿是鮮血,沖至面前的叛軍面目猙獰著倒在地上——背后插著一支禁軍的玄羽箭。

    箭矢自四面八方而來,撲殺猝不及防的叛軍,墻外攀出黑潮般的玄甲禁軍將整個中宮里的逆賊圍至插翅難飛。

    楊令儀呆呆站在原地,腦海里唯有空白。瀕死的邊緣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或者看見援軍。

    殺戮的聲音已然奏響,叛軍不過是出奇制勝,哪里是精銳禁軍的對手,只一會兒便有數百人倒在宮里宮外的血泊當中。

    這時有人忽然攬住楊令儀的肩膀。

    她下意識反抗,卻看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近在眼前。

    虞雍慢慢收起弓,命人留幾個活口控制住,遠遠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卓悉衡和他妻子,一時竟在這殘酷的夜里感覺有些許溫熱涌上心頭,可他悄然望向四周,自己想尋覓的那個身影已經跟著她那個大哥離開了。

    “活口留這么多干什么?”虞雍轉身便怒斥道,“十余個足矣,剩下的逆賊就地處置!”

    這些遲來的后悔哀嚎沒能打斷卓悉衡與楊令儀歷經劫難重逢的喜悅。卓悉衡很難形容聽到那一席振聾發聵之語的感覺,只能握緊楊令儀已然是顫抖不已的手說道:“我今日才知曉我的夫人原來也是人中之杰,能娶你為妻,我何其幸哉?!?/br>
    聽到這話的楊令儀驟然驚覺,她還是第一次在丈夫的眼中看到這樣的光芒,而且是在看向自己時。

    恐懼、驚慌、委屈、欣慰……也不知哪個情緒占了上風,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千言萬語都變作千鈞一發后的嚎啕大哭,也不管多少人在看著多少人還在兵刃相向,只撲到卓悉衡懷中,痛哭不止。

    虞雍一點也不想看這對夫妻的感人一幕,他冷著臉越過二人,叩門道:“皇后娘娘,末將虞雍救駕來遲!”

    方才聽聞外間的異動,皇后已然開始命人解開濕綢,虞雍的話音剛落,殿門便朝兩側打開,皇后娘娘身后跟著青山公主,跟著滿懷劫后余生喜悅的宮人們一道魚貫而出。

    禁軍在滿地尸首的空地間齊齊向皇后叩拜,青山公主和其余宮人見此慘狀皆有變色,唯獨皇后一人巋然而立,仍能儀容端重地示意虞雍和將士們起身,和緩卻不失激昂道:“虞都指揮使與諸位皆國之士也,今日本宮能絕境逢生,幸得天賜我朝如此多忠義之士!有諸位在宮中,圣上安危得護、黎民安泰得保。諸位討逆有功,平亂之后本宮必當報奏圣上,論功行賞?!?/br>
    言辭簡單卻使士氣備受鼓舞,且一句話便將逆賊和討逆的正反再次重申,虞雍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贊皇后威儀與慧心不輸圣上。

    他代為謝恩后吩咐諸將繼續搜查,皇后此時低聲對他說道:“請虞都指揮使派人去尋回護衛太子妃與卓夫人?!?/br>
    虞雍一愣,他以為太子妃和卓思衡老婆就在這里,誰知竟無有?萬一姓卓的老婆有個三長兩短,光是慈衡的痛心他就已擔待不起,還有太子妃殿下此刻也是制勝關鍵。于是他立即差人去四下搜尋,又說重要宮室務必留人護衛。

    皇后看他安排妥當后才問道:“虞都指揮使平叛要務在身,我本不該多言,可我兒如今在何處,實在希望可得明示?!?/br>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由卓大人護衛,正前往福寧殿堵截叛軍主力。依照卓大人的安排,必須由太子殿下親自救駕,故而殿下不能來中宮相護,末將代之?!庇萦汗Ь吹?。

    皇后聽聞松了口氣,卻未讓人看出心中不曾消散的憂懼,只點頭道:“多謝虞都指揮使顧全我兒,您是圣上的心腹,定然是期盼第一時間前往護駕,卻為我兒來救我這個不成器的母親……此處已然無恙,未免圣上處多有變數,還請虞都指揮使便宜從事?!?/br>
    言及此處,皇后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事,為何禁軍殿前司似無抵抗也無人在戍衛皇宮?叛軍如入無人之境究竟為何?此事也請虞都指揮使千萬小心?!?/br>
    怪不得卓思衡告訴自己,到了中宮一切聽皇后吩咐就是。虞雍心道干脆要是皇帝死了皇后繼位倒也不錯,至少不會差到哪里去。能和卓思衡與自己一樣看出這古怪的一點,皇后卻有其能。

    可眼下他也不好說到底因為什么,是否又真的有宮中內應作祟。

    虞雍想畢單膝跪地道:“回皇后娘娘,末將會留下兩營士兵,請皇后娘娘親自坐鎮將位指揮調動,一隊可繼續搜尋,一隊護衛鳳駕。末將這便前往福寧殿,以保圣上……與太子殿下無恙?!?/br>
    第234章

    宮變在禁軍的清繳中變得像是一個兒戲。

    卓思衡所想最壞的結果是兵馬司禁軍和殿前司禁軍各為其主被迫對壘,這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形,然而殿前司禁軍不知所蹤,他忽然有了個異常清晰卻仍不能全然說服自己的大膽猜測,只是情況緊急,福寧殿近在眼前,他必須先應對別的可能出現的麻煩。

    “停下!”

    追隨太子和卓思衡的是楊令顯與一眾自慕州便跟隨太子的禁軍,雖不到百人,卻皆是令行禁止忠心不二的精銳,他們知道眼下卓思衡的命令就是太子的命令,于是都站住腳步,等待接下來的安排。

    “慈衡,去叫太醫來,這個時候太醫會在福寧殿外后御道左行的下個配宮值夜,告訴他事態緊急,如果他不愿意,就拿這個?!弊克己獬槌鲎约弘S身佩戴了多年的小獵刀交給meimei。

    接過兵刃的慈衡沒有半點心理負擔,點頭道:“大哥,你放心,我還帶了繩子?!?/br>
    卓思衡點點頭,讓這個meimei辦這件事,比他自己去還穩妥,只是他仍忍不住叮囑:“不要教人發現,最好潛進去,待到太子殿下其余的兵馬也至福寧殿后再將人帶來?!?/br>
    “好!”慈衡應承后快步消失在甬道的黑暗當中。

    卓思衡看她身影不見,一顆心晃晃悠悠好像也跌墜到黑暗當中去,卻不得不收回注意力,壓低聲音對禁軍下令:“裹甲銜枚,束圍福寧殿!在得令之前無有妄動!”

    禁軍士卒皆將壓枚含入口中,因其玄甲無漆無鏤正為此備,也無須裹甲度夜,他們五人成隊相繼散去,按照卓思衡的吩咐行事,只留十人近身。

    福寧殿也有一偌大前庭,許是為避免隱藏刺客危及御駕休憩,庭內并無植林花木,所有妝點的草木皆為陶盆所呈,低矮整齊地擺開兩側,其間庭燎此時已燃有火光,隱隱約約映照著近百手持火把之人的面容。

    這些混雜斑駁的光亮就在皇帝的寢殿外搖曳著,卓思衡拉住太子貼近墻邊,將身體緊緊與陰影保持貼合,而內里傳出的聲音他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看起來局勢似乎沒有卓思衡預計的那樣危急。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聽見越王的聲音還是讓卓思衡與劉煦皆是忍不住五指蜷曲起來。

    “羅貴妃,你還是不肯讓開么?那就休怪本王無禮了?!?/br>
    劉煦和卓思衡對視一眼,都沒想到羅貴妃竟在此地。

    “殿下!里面躺臥著的是您的父親??!”羅貴妃聲音嘶啞,用幾乎哀求的聲音說道,“我雖沒讀過什么書,也不如您見過高天廣地,但我卻清楚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皇上尚在病中,殿下卻矯詔假傳圣旨,意欲謀圖帝位,此乃是人子人臣可為的么?今日我就算死在此處,也不許你越過半分!”

    卓思衡正感嘆羅貴妃竟也是外柔內剛的堅毅之士,可再一回味其話語,卻猛地一怔,連太子同他說話都未聽清楚。

    “越王帶來的人不多,我們這些人待后援至此也能掌控局勢?!贝藭r劉煦也已發現了制勝的關鍵,可卓思衡卻好像呆住似的,太子只好壓低聲音喚道,“卓大哥?”

    回過神來的卓思衡當機立斷,一只手重重拍在太子肩上:“殿下,馬上帶五個人去到福寧殿角門,從那里進去到圣上的寢殿內?!?/br>
    一個大膽的想法自閃現到醞釀再到最終敲定,卓思衡花費的時間或許比雷電光影乍破還更短上一些。

    太子忙問道:“你要我面見父皇直言今日宮變的始末,搶在他人之先辯白?”

    “不,我要你帶走圣上,隨便哪里,你只需要告訴他情況緊急,必須馬上離開,之后如何看你父皇怎么說就是了?!?/br>
    “這是為何?”即便是情況緊急,但這件事關乎性命與未來,劉煦不得不作此一問。

    卓思衡似乎也以為解釋清楚這一決策非常重要,他加快語速道:“天下最讓父母傷心的便是停尸不顧、束甲相向,設想皇上會喜歡哪一個兒子呢?是在他病榻前手握兵權指揮若定誅滅兄弟的那個?還是不愿父親看見兄弟鬩墻,在危難之際將父親救走帶至安全地帶的那個?”

    太子心下澄明了然,點頭欲走,卻又被卓思衡扳回肩膀:“可如果圣上執意要留,你也苦勸無果,那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聽從即可,切記?!?/br>
    太子鄭重再次點頭,帶著禁軍五人踏入黑夜里去。

    “那我們呢卓大人?”楊令顯有些心急,他聽墻內似乎越王已經派人動手扣押羅貴妃了,似乎情勢到了最危急的關頭,這個時候放太子進去難道不是最危險的舉動么?他想或許卓大人另有安排,卻不敢多問。

    但他等來的是卓思衡篤定的笑容和擺手:“不急,再等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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